115 搶人

湖州,漢王府。

結束了一天的功課,闵柏也是又累又乏。

大皇子不好做,漢王殿下更難當。

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還得應付他那個不時來找茬的親娘,他容易麽?

“嗳,我不是讓人去買丫頭了嗎?幾時能送來?”

把下巴擱在浴桶邊上,癱在熱水裏,如海草飄搖。小殿下困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閉着眼睛問。

小太監一邊給他搓背,一邊答,“說已經買到了幾個,正學規矩呢,年前應該能送來。”

唔。

闵柏應了一聲,原地懶懶的翻了個身,翻着白花花的小肚皮,把腳丫子伸了過去。

小太監認命的繼續搓搓搓。

身為清俊小厮,白天幹完活,晚上還得接過宮女的活,過來加班加點。

自從來了湖州,小殿下非說自己長大了,再不肯讓宮女姐姐前來伺候。還說什麽,因為他長得比較英俊,更适合一起鴛鴦浴水,所以特意點了他來伺候。

小太監一直不大高興。

英俊,

他确實有。

鴛鴦浴水?

這位就算有心,有力嗎?

呸呸,

有力他更不要鴛鴦浴水。

再說這明明就是鴛鴦搓泥!

呸呸呸,

誰跟他是鴛鴦?

于是搓着泥,依舊一身正氣的小太監,趁他快睡着時,甚有心機的,随口提起一件“小事”。

“今兒有人給殿下送了封信,擱您書桌上了。”

唔。

闵柏沒太在意,管他什麽信,明兒看好了。

嗯——

闵柏踢了踢小太監,“你手重了。”

“啊,那奴婢輕些。”

不對。

闵柏忽地睜開雙眼。

不得不說,那雙還略帶着孩子氣,又圓又大,水汽濛濛的鳳眼,陡然睜開時,越發能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吓得心口怦怦直跳。

“小平安,你在心虛。又背着孤,幹什麽壞事了?”

“沒,沒有啊。”

沒有會這麽老實?闵柏皺眉。遺傳自他爹的帥臉,逼近了小太監。

在小太監想往後縮時,他卻又重新靠了回去,眯眼想想。

“去把那封信拿來。”

這位主子,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小太監只得在袍子上擦擦手,去把信拿來了。

看着信封上的幾個字,闵柏的鳳眼便倏然亮了。

趕緊手忙腳亂的擦幹手,展開一看。

那張小帥臉,是變了又變。

還不時睨幾眼小太監,眼神越發複雜。

直到看到最末,闵柏似是不敢置信,上上下下一連看了三遍,差點怒發沖冠!

一個魚躍,就這麽光溜溜,白生生的從浴桶裏跳了出來。

“給孤更衣,孤要去蕪城!”

“殿下!”平安吓得差點跪了,壓低了嗓門,“這大晚上的,您是想把賢妃娘娘招來麽?若知道您為個民女,她——”

徐賢妃娘娘近日聽說徐皇後吃癟,快慰之餘,又開始無聊了。

于是散發她的慈母胸懷,突然惦記起給兒子找通房丫頭。一水兒選的全是跟她長得差不多,脾性差不多的小宮女兒們。

闵柏看着一個就夠愁人的了,再來一排……

他,他想離家出走!

被小太監攔腰抱住,闵柏好歹冷靜了一下。扯起件袍子,套在身上,他一伸手。

平安從善如流,把那只絡子球連同十文錢的荷包,一起交了出去。

薛慎沒敢拆,他也沒敢拆。

闵柏拆了。

這只攢心梅花,跟薛慎那只绛紅不同,用的是正紅色,當中配了些金線,更加貴氣活潑,更适合漢王殿下的身份。

但小殿下顯然更加注意的,是那朵梅花。

梅花高潔,寒冬綻放,超凡脫俗。

正是小美人兒在表白心跡啊!

就算淪落到牙婆子手裏,她還是一朵好梅花。

她還那麽關心自己的學業,生怕自己被帶歪了。

就連送來的荷包,都透着那麽一股子酸菜味兒……不!是樸實無華的味道。

親手把這只荷包洗幹淨,親手把它挂在自己床頭。

做完這些事的小殿下,也徹底冷靜了下來。然後,吩咐了幾件事。

“叫老張尋個借口,即刻出府,去雙河鎮查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再多準備些銀子,孤要準備贖人。不夠就把庫房的珠寶賣幾件!”

“這件事,孤不能親自動手。明兒一早,請何知府來一趟。也不能一大早,下午去,說有事商議!”

“再找兩個人,就上回跟孤去蕪城的侍衛。先過去盯着,無論如何,不能讓牙婆把人賣了!”

“至于其他……對了,那送信來的是什麽人?”

平安愁眉苦臉,還以為真冷靜了呢。

這,這是要搞大事啊!

“是蕪城一家新開的順心人力行。來送信的,是個小孩兒。奴婢今兒留心,多問了幾句,好似還要進些土儀回去。明日着人去那些店裏蹲着,應該能找着人。”

“找着就把人帶來,孤有話問!”

平安應下去了。

一時間,王府裏暗搓搓,一番雞飛狗跳,許多人連覺也睡不好了。

不過他們的小殿下,還光着腳丫子,在屋裏踩來踩去的洩火呢!

他不信,韓徹會這樣無能,能讓個掌管文書的小吏,在眼皮子底下,就偷盜了官銀。

這件事,必有貓膩!

還有那官牙婆,不可能不知道美娘是什麽人。既然買了人,又不上報,必是有更大的企圖。

美娘送信來的時候,還不知會對她怎樣安排,故此沒提。

但闵柏卻繼而想到,若此事傳開,會不會有人借題發揮,拿美娘來針對他和漢王府?

若燕成帝在此,必定十分欣慰。

兒子的教育初見成效,全部猜中!

蕪城,徐家別苑。

徐赟一把推開懷中的姬妾,連失手摔了酒杯都顧不得了。

“你說什麽?那丫頭已經被賣了?”

趕來回報的下人高興道,“對呀!這真是天助少爺……”

徐赟一盤子菜就兜頭扔過去,“助你個屁呀!人都賣了,我上哪兒找去?”

下人頂着一臉的菜湯,苦着臉道,“少爺您聽小的說完呀!那丫頭是被賣了,卻是被姓杜的官牙婆買了,那杜婆子小的熟啊!慣常給大戶人家買賣人口的。遇到這種好貨色,一般都是擱在凝翠館裏調教數日,才拿出來賣高價。而這凝翠館,可就在咱們蕪城呢!”

他瞄着那姬妾,不懷好意的笑笑,“如今咱們別苑裏的丫頭,包括您這愛妾,可都是從她那兒買來的。”

哈,

哈哈!

徐赟樂了,“這還真是天助我也!既然在爺的眼皮子底下,那還有什麽可說的?多帶些人手,咱們這就去把人搶回來!不,是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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