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5)
人手短,将一肚子話咽了回去。
棋院,師傅和霍邈在下棋。他和霍邈講着韓國選手金炳成,如果霍邈能進入決賽,那麽對手一定會是他。
他現在是棋壇的大勢,世界排名第一,遠超霍邈。當然,如果霍邈能擊敗他,那麽未來他必然會取代金炳成的位置。
師傅和霍邈許久對坐安靜地下棋了,他原本以為霍邈變化不算太大,可當真正和霍邈對弈一局,師傅才發現霍邈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霍家以守為攻的棋風在他身上蕩然無存,他現在下棋更是刁鑽野蠻,步步緊逼,不留餘地,充滿了劍士厮殺疆場的戾氣。但霍邈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師傅知道,霍邈變厲害了,很厲害。但是這樣的棋,他很難想象會是霍邈這樣年紀輕輕的棋手下出的。
放下最後的一枚黑子,師傅嘆了一口氣,“小邈,這些年,很辛苦吧。”
霍邈的手頓住,擡起迷蒙的眼,如實回答,“沒感覺,六年就像一場夢。”
在夢裏,一切都很真實,夢醒了,那些記憶又好似飄遠不見。
“為什麽不找你母親。”
霍邈沒回,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老師,您抽麽?”
師傅愣住,難以置信。霍邈點上那根煙,起身披上外套,慢慢地走出大門,消失在師傅的眼前。
師傅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懂過霍邈。
江若塵打電話給陸悠的時候,許露在電話那頭嚷嚷着要和若塵哥哥睡覺。江若塵冰涼的聲音響在電話裏,“你再不過來,我就會被許露強.奸。”
他說這麽搞笑的話,在陸悠聽來卻滿是無奈,一點也不好笑。她晚上開車去演唱會門口接許露,許露窩在保姆車裏正在狂吐。
經紀人在門口打點記者,塞了現金拿回照片,看到陸悠他仿佛獲得了解放,“陸冠軍,你可算來了。”
他完全搞不定自己當年找到的這棵搖錢樹。
“好好的看演唱會怎麽喝酒了?”陸悠用一身蠻力拉過正在猛扯江若塵外套的許露。他裏面的襯衫被許露撕開一大半,大片挺括的肌肉赤在空氣中。
“你問你教練啊。”經紀人開始陰陽怪氣。
江若塵不說話,脫了外套又脫了那件襯衫。經紀人尖着嗓子,捂眼睛“媽呀。”
“江叔叔,你不冷麽?”和江若塵呆久了,陸悠完全無動于衷。
江若塵直接穿上外套,下了保姆車。陸悠追上去,“江叔叔,你怎麽回去,我讓小順……”
江若塵停下腳步再次糾正,“教練。”
“哦,好,江教練。”陸悠把他落下的包還給他,轉身走向保姆車。
江若塵在陸悠的背後喚了聲,“陸悠。”
“教練還有事麽?”陸悠想着怎麽把許露這個家夥塞回家,對待江若塵,語氣就敷衍了很多。
“她安全回家,打個電話給我。”他輕飄飄的來了句。
陸悠不懂他們,糾纏了快10年吧,怎麽一點進展也沒有。難道江叔叔真是石頭人,還是許露太執着了?
她不懂,就不想了。和許露經紀人把醉醺醺地許露扛到了她家,幫她換了衣服又卸了妝。
到自己回家時,時針已經指向12了。過了那個點,陸悠就沒了倦意。在陽臺上喝茶,呆滞地望向窗外。客房裏,小順鼾聲如雷。
樓下開來一輛汽車,前照燈閃了幾下才熄滅。車上走下一個男人,披着黑色的呢外套,手上提着一袋肘子。
他擡頭看樓上,長久地凝視着,而後才走,步履匆匆。在樓道口,他看到樓上的人下來了,就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近的只有咫尺之距。
“霍邈。”她裹着長羽絨服,白皙的臉上泛着被風吹傷的紅血絲,“怎麽才回來?”
他回:“和老師下棋下遲了。”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就只能問中國人見面必問的,“吃了沒啊?”
霍邈擡起自己的手上提着的塑料口袋,“買了肘子,糖醋的。”
陸悠眼睛亮了,“這麽棒。”她接過那袋肘子,數了數,恰好三只。下一秒,她便感覺自己肩上重了些。
霍邈佝偻着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他将手插在陸悠的羽絨服口袋裏,阖眼。
陸悠捏了捏他的耳骨,
“小喵。”
“霍邈?”
霍邈吸了口氣,鬓角擦過她的脖頸。那雙狗狗眼定在她的下颌,薄唇翕動,“好累。”
“我找聶教練……”她開始為霍邈打抱不平,才回國的孩子就天天讓他下棋下到12點?
“沒事”他說,“還好到家了。”
27、晉江獨發 ...
他在日本六年, 從未有過回家的感覺。
陸悠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只是當霍邈倚在自己的身上, 鼻息暖暖的吐在自己的脖頸, 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一股暖意在她血液裏緩緩流動着。
“快回去吧。”陸悠眉眼彎彎。
“哦,嗯。”他蹭了蹭下巴,乖乖地點頭。
陸悠的休假期挺長, 偶爾空閑, 她去中心練拳, 江若塵都在, 在指揮訓練其他運動員。
她已然成了隊裏的前輩,隊裏的幾個人看見她都要喚一聲悠姐。訓練結束, 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喝水, 江若塵披了件國家隊的運動服,在另一頭凝睇着她。
她洗完澡,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水滴順着發梢沾滿衣領。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飄着染過般紅暈。
她擡眼, 很快和江若塵對視。
“江叔叔,先走了。”她揮揮手。
“陸悠, 等一下。”他走到陸悠身邊,“奧運會選拔賽就要開始了,女隊有三個名額。”
“主教練和我說了。”她摸幹唇角的水,挎上包。
他頓了一會,發現無話可以再說。
“江叔叔, 你還有事麽?”她見江若塵欲言又止。
“想喝酒嗎?”
陸悠怔了怔,“随你。”
他們訓練結束,總會去中心邊便利店休息一會。陸悠為了奧運得保持在51公斤,看到很多零食只能幹咽口水,老板娘認識他們,也對江若塵寄有好感,他買泡面當做晚飯,老板娘便附送一聽啤酒,那聽啤酒往往都下了陸悠的肚子。
“腳傷養的如何?”等面的時候,江叔叔無意問了句。
陸悠扯開拉環,啜了一口酒,“醫生說可以繼續訓練。”
他吸了一口面,熱氣掩住陸悠的半張臉。沉默了一會,他說:“運動員最可悲的不是輸給對手,”他戳了戳碗裏的一坨面,“是輸給傷病。”
“最後,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他扯動嘴角,“還要被期待着、等待着的國人唾罵。”
“陸悠,你小心點。”
“知道了。”她跳下座椅,拿啤酒的手朝江若塵擺了擺,“叔叔,先走了。”
江若塵沒理她,繼續吃面。便利店挂着的風鈴一搖,陸悠便沒了蹤影。半響,他才擡頭,透着沾着水珠的玻璃窗向外看,窗外陸悠跺腳,正在包裏使勁翻找着鑰匙。
他不經意唇角揚起,被補貨的老板娘發現,“塵哥,你喜歡她呀。”她多半帶着開玩笑的意味。
江若塵轉了頭,打開錢包,“面多少錢?”
老板娘彎着眼笑,拖長音對他說:“不要錢。”
中國棋院的選拔賽結束,師哥和其他三個人獲得了農心辛拉面杯的比賽資格。當晚,幾人聚餐結束回棋院。
師哥是在洗手間遇見的霍邈,他喝多了,臉頰泛着紅暈。看見霍邈在洗手,他突兀地笑了笑,“霍邈,你憑什麽?”
顯然在聚餐的時候,幾人聊多了。同行扯住師哥,“好了老易,別說了。”
師哥甩開同行人的手,“我說說不行了?”
“你憑什麽拿到外卡?”
“憑你爹”他手指點在霍邈的肩頭,“還是憑你在日本幾年拿的那些狗屁獎。”
霍邈站在那,眸底結了霜。
師哥眼圈紅了,“憑什麽我們集訓隊那麽多優秀的人……”
“好了老易。”同行人拉住師哥朝門口走。
“你就說憑什麽?”他非是要問出個因果來。
“憑我的實力。”霍邈終于說話了,說得非常平靜,“你說的這些,如果有選擇,我也不想要。”
師哥眼圈紅了,“人家說20歲成不了國手,一輩子都會在棋壇籍籍無名。霍邈,我30歲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他吼着,“所以你既然拿了主帥的位置,就必須要拿第一,弄他媽個十連勝,讓韓國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霍邈噤了聲,看着師哥那張淚流滿面的臉。同行人指望霍邈說些振奮人心的話,但是霍邈沒有,他擦過師哥的肩沉默地走出棋院,背後是同行人和師哥大聲的叫喊,他聽不到,也不想聽。
到棋院門口,他才算吐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敲了敲,抽出一根煙。
風很大,亂卷着路牙的枯枝帶起滿地飛舞的灰。霍邈吐了第一口煙,發現自己車旁,一個穿着國家隊隊服的人正在踢地上的石子。
他掐了煙,嘴角抿開一抹笑,“悠悠姐。”
“小喵!”陸悠聽到挎着包從車後走了出來,她探頭朝裏面看了看,“這就是中國棋院?”
“嗯。”
她像個好奇寶寶,忍不住拍照留戀,“我車鑰匙忘家了,蹭你車。”最後一張,她照了霍邈,閃光燈亮起,照着他蒼白的臉。
他的碎發蕩在風裏,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車上了高架,繞了幾圈又開向了居民區。10年的帝都東城區的夜晚,光影斑駁,絢爛奢靡。
陸悠餓了,車停在居民區的超市門口,她買了兩盒泡面。塞了霍邈一盒,泡開拉面,和霍邈并肩坐在大橋邊吃着。
“原來農心杯真的是農心辛拉面杯?”她吸了口面,噗嗤笑了。
霍邈偏頭去看她,漸漸失了神。陸悠就像萬能的小太陽,走到哪裏都會自帶溫暖。
他從小學開始就貪戀這種溫暖,所以他想跟着陸悠,汲取她身上的溫度。後來他去了日本,離她2122公裏,他才知道原來吸取溫暖是會上瘾的。
“小喵。”陸悠喊了一聲,霍邈才回過神。她點了點自己的唇角,笑意更甚,“吃到嘴上了。”
霍邈不動,濕漉的狗狗眼望她。她便伸了手,替他抹去那些醬料,至他的涼薄的唇,她的指尖滞住。
霍邈倏地伸出舌尖,舔淨她抹開的那點醬料。她指尖濕了些,連帶着心裏也下起了一場驟雨。
許久她才縮了手,有些張皇地看着橋下的水。霍邈抿唇,吸走她指尖最後的溫度。
陸悠覺得自己快瘋了,滿腦子都是霍邈舔自己指尖的事。表弟在看電腦上的論壇,朝她喊着,“姐,你知不知道把鏡子放在枕頭底下,晚上會夢到自己未來的配偶。”
他一臉傻笑,“所以我連續夢到了兩晚志玲姐姐,你猜她會不會嫁給我。”
“成小順,你好無聊。”陸悠被表弟無聊的言論拉回現實。
表弟枕着電腦椅背,“要不你試試看,看會不會夢到霍邈哥。”
陸悠甩了他一臉鍋巴,“一邊涼快去。”
然後說着不封建迷信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論的陸選手,還是悄咪咪地在枕頭下塞了一面鏡子。當晚,她夢見了吳彥祖,隔日,她又夢到了霍邈和吳彥祖。
“那麽以2:1的幾率,我賭我嫁給吳彥祖。”
表弟一臉關愛智障地看着陸悠,“老姐,你怕不是傻子吧。”
他沒說完,手機就響了。是霍邈哥的一條簡短消息【來拿線性代數作業。】
陸悠瞥了一眼,“我去成小順,你也太過分了,讓霍小喵幫你寫作業啊,我要告訴三姨。”
“這哪裏是讓邈哥給我寫作業。”小順讪笑,“我這是請教他題目呢。”
陸悠瞪了小順幾秒鐘,“我幫你去拿。”
她完完全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快答應幫小順拿作業,待霍邈開門的一瞬間,她居然有些後悔。
霍邈赤着腳踩在地毯上,露出他清冽的笑容,“悠悠姐,你來了。”
“昂,我幫成小順拿作業本。”她從霍邈的腳看到他的全身。他穿着黑色搖粒外套,拉鏈敞着,露着挺括的肌肉。
他家暖氣打的很足,這樣穿……好像是挺正常的。
陸悠想起不久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個充滿肉.欲的小身體,她家的小喵好像真的長大了。
她目光瞥向別處,伸手,“作業。”
“在書房。”霍邈敞開門,放陸悠進來。
“我做了粥,你要吃……”他沒說完,發現陸選手先蹦跶到了廚房,“哇塞小喵,你還會煮粥。”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在日本的時候學了點。”
聽到日本,陸悠的心猛地一顫。她雖然不想去了解霍邈失蹤的那六年,但是從周哲的話到媒體隐晦的報道,她或多或少能揣測到一些。
霍邈煮的粥很好吃,上面灑了點海苔,鮮味十足。她舀了一口,扭頭看到霍邈在望着自己。他看人的時候,眼裏總是駐着一汪清泉。
“下周我要去韓國比賽。”他開始交代自己的行程。
“唔。”陸悠翻手上成小順的代數作業,這顯然是霍邈的字,一筆一劃都飄逸隽秀。
“以後別幫成小順寫作業了,”她扁扁嘴,“他期末挂科,他爸非抽死他不可。”
她突然想到什麽,放下勺子湊近霍邈,“小喵,你是不是被成小順那家夥抓到什麽把柄了?”
她遙記得小時候自己偷吃三姨的保健品被表弟發現,被他逼着做了一個月的語文作業,雖然最後的結果是表弟順利因為作業錯太多被班主任帶了家長。
“嗯。”霍邈對上她的狐貍眼。
“什麽把柄?”她想了想,霍邈能有什麽把柄被成小順那個小笨蛋捉住。
霍邈不動聲色,目光滞在陸悠的臉上。陸悠的目光卻從霍邈的臉上,情不自禁落到霍邈赤在空氣中的大片肌肉上。
她幹咳了兩聲,伸出手将霍邈的拉鏈從中間一直拉到脖子。霍邈忍着笑,“嗯?”
陸悠拍了拍霍邈的肩,老母親般語重心長,“冬天冷,我是怕你感冒。”
霍邈拉下拉鏈,“家裏開着暖氣。”
陸悠拉上拉鏈,“暖氣也有吹不到的時候,你看屋裏可冷了。”某人腦中瘋狂的編織理由。
于是霍邈站起身,索性脫下外套讓上半身赤在空氣中。他後背對着陸悠,肌肉線條贲張,腰窩深陷。
陸悠:“霍邈你在幹什麽?”
霍小喵無辜臉,“我去換件毛衣。”他回頭,外套挂在肩上,“這樣,就不冷了。”
28、晉江獨發 ...
陸悠從霍邈家出來的時候, 臉上飄着一絲緋紅。表弟看出陸悠的不對勁,賤兮兮, “呦, 老姐, 拿作業也能拿發燒了?”
陸悠一爆栗上去,“管你什麽事。”
“啧。”表弟托下巴仔細窺測陸悠的神情。陸悠捏住表弟的耳骨,“成小順, 你丫是不是抓到霍邈什麽把柄了?”
表弟賣關子, “對呀。”
“什麽把柄, 老實交代。”陸悠敲表弟的頭。
“我發過誓了”表弟舉起四根指頭, “堅決不說。”
陸悠點點表弟的額頭,“總之不管是什麽, 別再拿這個威脅小喵了聽到沒有。”
表弟拖長音, “哇塞老姐,你好偏心呀。”
在表弟看來不僅是陸悠偏心,口口聲聲說把自己當作他親弟的霍邈哥更是偏心的不得了。
就自己老姐能碰他東西, 別人如他一碰, 霍邈哥就立刻抽濕巾反複擦拭然後非常禮貌地告訴他,“小順, 這個不能碰,會髒。”
哇靠,他明明20秒前還看到陸悠那只吃過雞鎖骨的髒爪子抓起過的,當時霍邈哥可不是這個樣子。
他和許大明星提起,許露撕開衛龍丢進嘴裏, “你才知道?霍邈同學從小到大都對人持有兩套道德準則,陸悠一套,其他人一套。”
陸悠提着吸塵器到處亂吸,“許大明星,你是真無處可去了?”她和成小順,每次一有空就蹦跶到自己家裏,吃零食、制造人工垃圾。正巧陸媽放了張阿姨的假,陸悠無奈只好自己胡亂收拾。
許露探着腦袋,“要不,你帶我去中心。”
“然後十八個保镖蹲在中心門口,十秒鐘之後狗仔在中心火速集結麽?”
“得。”許露在沙發上繼續葛優癱,“我看電視劇。”
陸悠把吸塵器朝小順手裏一塞,附送一個揮舞的拳頭。小順憤恨地瞪了陸悠一眼,氣鼓鼓地開始打掃。
電視放到廣告,許露罵了兩句女主演技甩下遙控器,“悠悠,最近若塵哥哥,怎麽樣了?”
陸悠直到許露必然會問這個問題。她和許露同樣癱在沙發上,“嗯,還好吧。”
“還好?”許露挑眉。
陸悠想起前幾天自己去拳跆中心時,聽到江若塵正和醫生打電話說是拿什麽體檢報告,見了陸悠,他又問起陸悠的腳傷。
“陸悠。”他倚着中心外的老牆抽煙,煙灰落了一地,“你還記得很久之前你對我說過,你能幫我完成夢想的事麽?”
她覺得江叔叔喝多了,這都是哪年的事了。确實當年在俱樂部,她是對江若塵說過這樣的話。
“我24歲的時候,夢想是當奧運冠軍,拿下聯賽的金腰帶。”他扯動嘴角,聲音低啞。
“我當時沒想到真的會有一天,女子拳擊走進奧運。”他瞥了眼陸悠,眼眸裏帶着太多的情緒。一根煙抽完,他走了,不再看陸悠,也沒再和陸續趕來的其他隊員打招呼。
霍邈去韓國比賽的日子定了,臨行前,他最後一次開車去了拳跆中心。帝都的雪才停,中心前一片銀裝素裹。他立在外面,手裏撐着一把黑傘,明明雨沒下,雪也停了。
八點,外面是劃不開的靜谧。有人來了,步履匆匆;有人走了,神情凝重。他們穿着國家隊隊服,統一的發型,統一的走路姿勢。
倏然就有一人出來了,單肩披着隊服,一頭長發挽起,踩着碎步踏在雪裏。
看到霍邈,她笑吟吟地揮手,“霍小喵。”她從包裏倒出兩盒糖,“剛主教練給我的,他從冰島帶給我的。”
撕開,她湊到霍邈的嘴邊,霍邈低頭,銜住那顆軟糖。陸悠梗着脖子問,“甜嗎?”
他點點頭,露出一個懶懶的笑。于是陸悠也跟着笑了,一臉滿足。自從霍邈搬到她家樓上,她的車基本處于報廢狀态,這幾日成小順說要練車,陸悠索性就把自己的車借他開了。
想到成小順,陸悠又想着霍邈和小順之間某個她不知道的、讓她耿耿于懷的“秘密”。
她是好奇寶寶,“到底是什麽?”
霍邈沿着路燈照着的方向走,到車邊他才問陸悠,“悠悠姐,你想知道麽?”
“嗯。”陸悠勾着唇。
他說:“我和小順說”他頓了頓,“我喜歡你。”
他睫毛扇動,衣服的纖維摩擦聲在空蕩的街道“沙沙”作響。陸悠怔了怔,神情很快恢複正常,“我也喜歡你呀。”她那雙狐貍眼彎着,着實蠱人心魄。
他擡眼,“想追你。”他說:“這是原話。”
他眼神迷離,豎起一根指頭頓在唇間,“不過,這是我和小順的秘密。”
她不動了,臉上的表情凝滞住。空氣仿佛失去了氣體的本質,變得粘稠又潮濕,她的吐息愈發的緩慢而粗重。
他開了車門,鑽進車。半降車窗,他說:“悠悠姐,上車。”
霍邈的比賽在收費臺可以看,小順從學校回來就蹲在天元圍棋頻道自己老姐癱在一邊,手裏捧着一飯盒聖女果。
表弟知道,這是自己老姐又到了參賽必須減肥的日子。
從霍邈出國的時候開始,陸悠的精神狀态間接性恍惚。總是對着過去的老照片發呆,對着錢包的大頭貼發呆,甚至對着表弟的代數作業本發呆。
許露翻開成語字典,偷偷告訴表弟,這叫睹物思人。
霍邈坐在棋桌前,對方是日本的前鋒井上一雄。井上是日本最年輕的圍棋九段選手,這幾年一直代表日本隊出賽。
他熟稔霍邈,雖然他在關西棋院,霍邈在日本棋院。在六年前,他們曾經有過一場對弈。
待六年後,井上再次和霍邈下棋,在前一個小時自由時間裏,井上已經充分體會到了霍邈棋風的怪誕奇崛。
他不擅長這種中快棋,每一步思索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很奇怪,霍邈的棋風竟和他苦心研究過的霍家保守的棋風迥然相異。
他擡頭看霍邈,額尖冒着豆大的汗珠。霍邈坐着,竟沒去思索下一步該下什麽,而是在看他的臉。
他在觀察井上的神情,然後倏地,嘴角動了一下。
表弟看不懂下棋,但是看霍邈哥那個總裁般的“邪魅一笑”,就知道那個日本人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霍邈打響了開門紅。
天元圍棋的評論員激動的說,霍邈這樣的絕對能挺近決賽。照理說,他13歲進聶衛平圍棋道場,又是霍家獨孫,就算去了日本六年,也該有其母伊藤的風格。但是霍邈好像自己開辟了另一條路,另一條旁人無法想象的路。
于是很快的,他以絕對的優勢挺入了決賽。
陸悠已經開始集訓,冬天的涼意好似散了幾分。她從家裏到了集訓的地點,從大電視換到集訓營那個矮矮方方閃着雪花的小電視。
隊友覺得太驚訝,“悠悠,你居然看得懂圍棋。”
另一個隊友坐在陸悠邊上笑眯眯,“你懂什麽,是看人,不是看棋。”
“看什麽人?”
“霍邈啊。”另一個隊友拉開一罐可樂,嘴朝電視努了努。
隊友一看,電視上果然坐着一位年輕人,一身筆挺的西裝,一張俊逸的臉。
他手指修長,拈着一枚白棋。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神情。即便是這樣,他舉手投足卻足夠吸引人。
“我的天,好帥。”隊友蹲在電視機前。
窄方的電視前,一排蹲着三個人。她們盯着屏幕,看着并不能看懂的棋盤,聽着四段主持人哔哔地分析者霍邈和金炳成誰能夠奪得冠軍。
“之前的棋壇,被韓國統治太久。”主持人眼裏冒着星星,“我們都期待,霍邈九段能不能終止韓國的統治時代。”
“必須必啊。”隊友吼了一聲,啪叽一下電視閃退。陸悠嗷叫一聲,六只手霎時對無辜的電視機一頓猛捶。
關鍵時候……陸悠趕快拉了天線在陽臺上到處搖晃。隔壁男隊的不滿,“悠悠,跳舞呢!輕點。”
“哥,電視機天線怎麽搞。”陸悠求助。
而後集訓營的房間裏多了幾個漢子,滿頭大汗地拉着天線,敲着電視機後殼。
過了好久,電視機終于出現畫面。居然已經放完,到了廣告時間。電視機裏謝娜蹦蹦跳跳,唱着燒貝殼小小個……陸悠恨不得拉住謝娜的脖子讓她還自己霍小喵。
失望之餘,幾個隊友聊起了霍邈,“悠悠你超級沒意思吧。”隊友說笑,“居然藏着掖着這麽個帥氣的竹馬。”
陸悠靠着沙發扁扁嘴,“我哪有藏着。”
“人家可沒藏着,我可天天看到這小子來咱們中心接悠悠回去。”漢子笑嘻嘻。
“哇,我還以為霍邈是那種……”隊友擠擠陸悠的肩膀,“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
“所以悠悠亵玩過了?”隊友重點誤。
陸悠猛灌一口可樂,心虛道:“沒有,絕對沒有。”
隊友意味深長地點頭,一副都懂的神情。樓下傳來江若塵的聲音,對着樓上喊了句:“陸悠,電話。”
隊友們這才散了,各自回房間休息。
她下樓接電話,撞見剛洗完澡的江若塵。江若塵擦了擦脖子上的水,很平靜地告訴陸悠,“國際長途電話,霍邈。”
她心猛地一顫,接過手機。
電話那頭一陣沙沙聲後,是霍邈糯糯的嗓音,他說:“出來了。”
首爾和北京差了1小時,霍邈早就比完賽。
她竟第一次不敢問結果,頓了很久不知該說些什麽。是霍邈先開的口,他告訴陸悠,“我輸了。”
接着,是他的吐息聲。
陸悠倚着牆,手指摳破老舊的牆紙,她覺得喉間有了梗阻感,心髒四周的血液在慢慢地回流。
“悠悠姐。”他喚了一聲。
“霍邈。”她靠着電話,“你知道麽。”
“嗯?”
她說:“無論你是輸還是贏,你永遠是我的冠軍。”
他抵着牆,眼角驟然滑下一道淚。那滴淚就這麽毫無意識的,毫無征兆地從眼角滾落,粘在他剛剛執子的指尖。
電話那頭開始喧吵起來,霍邈對着電話,“我後天回國。”
是老師說金炳成想和他合影,他挂了電話跟着老師進到室內。老師斜視他,“小邈,沒事?”
他表情依舊,“嗯。”
金炳成走近握住霍邈的手,用一口不太标準的英文告訴霍邈,今天他發揮的非常出色,他是險勝,靠的大多是運氣。
霍邈知道金炳成在謙虛,他下棋從來都是勝在傑出的判斷力,穩中有攻,每一子都非常精準。所以到了最後的關子階段,霍邈竟被他困住,露出了破綻。
雖然這一次,霍邈在比賽中已經大放異彩,拿不拿最後的冠軍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他正處于下棋的絕佳年紀,年輕且充滿朝氣。而金炳成雖然實力雄厚,但卻是到了日落的年紀,排名遲早會下降。
如果說運動員最終會輸給傷病,那麽很多棋手最後輸給的,都是時間。
至少金炳成,是這麽告訴霍邈的。臨走,他還問了一句霍邈的老師到底是誰。
“我記得,這樣的棋風我只見過一個人,一個前輩,很相近。”他噙着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明白了,只是他訝異這樣的前輩怎麽會教霍邈這些。
霍邈不動聲色地回去,走進他的隊伍。
三天後,霍邈回來了。陸悠被陸媽陸爸裹挾着去機場接機,說是小喵拿第二不容易,陸悠能請到假回帝都更不容易。
陸悠沒辦法,只好跟着爹媽去機場。到機場爹媽才發現,自己擔心太多了。霍邈早就不是六年前火車站的那個霍邈,現在的機場,多了很多霍邈的棋迷。就像追星一般,舉着應援物。
陸爸和陸媽交換了一個眼色,“悠悠你去吧,我和你老爸車裏等你們。”
“喂。”陸悠無語,是誰一大早拖自己起床,是誰連一口水都不給自己喝吵吵着要到點了。
“你看,這麽多年輕人在,媽媽去接機特別的顯老,萬一被拍下來多不好。”
什麽狗屁不通的理由。
陸悠無奈,只好很傻地捧着花和一堆高中生擠在一起。霍邈和師哥他們從通道中走了出來,他戴着黑色棒球帽,耳朵裏塞着耳機。師傅擋在前頭,和棋迷解釋着要趕快回去,不接受任何簽名和合影。
說着,還催促着霍邈趕快離開。
霍邈朝這群小女孩禮貌地點點頭,繼續跟着師傅和師哥們走着。眼看要出大廳,師傅松了口氣,倏然的,霍邈停住了。
“喂,小邈。”師傅吓得不行,連喊兩聲,“霍邈快過來。”
小女孩們尖叫,互相拉着手。“霍邈九段,這次比賽你太厲害了,我們天天……”大家一下擁了上去。
霍邈伸出手,擠到人群中,下一秒,一個年輕的女人被他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他接過那個人的花,臉上露出清冽的笑。那群小女孩徹底愣住了,因為大家都說,霍邈九段的臉上沒有沒有表情之外的表情。
這算是……人設崩塌?
“悠悠姐。”他摘下帽子,湊近那個女人。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心跳邦邦地敲個不停。
他的唇據她的咫尺之距,稍稍再近點就會觸上。她瞪着眼睛,在即将觸上的零點幾秒心髒停止了跳動。而後霍邈勾了勾唇,突然偏頭,手落在她的腰際,将她摟在了懷中。
他像只巨型的考拉,捧着花黏着陸悠。
師傅強掩尴尬拉拉霍邈的袖子,“小邈,行了哈。”
“小邈,你這樣做很不乖。”
霍邈不動,眼睛阖上。陸悠輕笑一聲,由着他攬着自己。
“霍邈,夠了夠了。”師傅幹咳,向棋迷朋友們強行解釋,“他平時不這樣的。”
“喂!霍邈!過分了哈。”
“小姐姐,你是陸悠吧。”突然的,有人認出了陸悠,“拳擊手,那個什麽什麽冠軍?”
29、晉江獨發 ...
有人認出了陸悠, 有一個就有兩個,大家愣了一會才将手機拿出來對着兩人不住地拍着。
霍邈将自己的帽子扣到陸悠的頭頂, 壓低帽檐, “悠悠姐, 走了。”
哈?
陸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霍邈攬着從人群的空隙擠出去,坐到了棋院的車裏。
車裏, 師哥和隊友神情暧昧, “霍邈, 女朋友?”他們和那些棋迷一樣, 從未看過霍邈笑的樣子。
倒是師傅記憶力很好,自然會記得陸悠就是那年夏日跟着霍邈來日本參賽的小女孩。
陸悠剛要搖手否認, 霍邈突兀地伸出手擋住, 岔開話題,“王師傅,麻煩在二環那停一下。”他偏頭, 嘴角揚起笑意, “剛剛看到叔叔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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