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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瓊嘴巴就咧得老大,可是卻知道這是縣衙不是胡家,便只是無聲的掉着眼淚。
縱然是對她一絲感情也沒有,但看到她此刻哭成這般凄慘的模樣,胡玉柔的心裏還是被哭得一抽一抽的疼了。
可是卻也被說的茫然了,這不是在現代,若是在現代她有手有腳,不管穿越到了哪兒她都不害怕。可是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她一個弱女子,尤其是原主小姑娘生得還這麽漂亮,她能去哪兒?
別說手頭沒錢,就是有錢,她也不知道。
阿瓊哭了會兒,瞧着自家小姐愣愣的在出神,便默默爬起來,拉了一個小杌過來坐下,仰頭看着胡玉柔道:“小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胡玉柔下意識搖頭,“不知道。”
阿瓊卻在看見胡玉柔的脖頸時忽然一愣,繼而起身,拿了帕子探了過去。雖然曹媽媽在胡玉柔的脖頸裏打了許多的粉,可是這大半日過去了,脖頸裏又流了不少的汗,這般拿帕子一擦,底下被勒出的紅痕立刻就顯露了出來。
“小姐!”阿瓊失聲叫道,“你,你脖頸是怎麽回事?”
胡玉柔伸手摸了摸,卻是想到了臨時的應對法子,她目前腦中亂得不行,也實在是想不到別的了,只能安穩的先度過今晚再說吧。
阿瓊卻是已經丢了帕子一把抱住了胡玉柔,小聲卻堅定的道:“小姐,咱們逃吧!雖然姑太太可能會不樂意,但是表少爺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又是姑太太的親侄女兒,她想來也不一定會太過絕情。小姐,咱們逃,咱們逃去找表少爺!”
阿瓊在見過周承宇後,本是想勸胡玉柔委曲求全,就從了周承宇的。畢竟周承宇生得儀表堂堂,又是長洲縣的縣太爺,胡玉柔嫁了他就是官太太,日後回家了想收拾薛氏和胡玉婉自然不在話下。
可她看到胡玉柔脖頸裏的勒痕,想到她不在胡家的時候,胡玉柔很可能是上吊了。那麽現在這條命還不知是怎樣撿回來的,她怕胡玉柔會再次想不開,便覺着逃出去即便是未知,卻也有好的可能。
逃嗎?
胡玉柔下不了決定。
且就算是逃,她也不應該去找原主的表哥。
那是原主青梅竹馬心心相印的戀人,于她而言卻完全是陌生人了。與其去找那位表哥,還不如就留在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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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外頭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緊跟着是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大太太,奴婢是二太太跟前的孔媽媽,二太太讓奴婢給您送了點兒吃的過來,奴婢方便進去嗎?”
☆、第 4 章
女客席面上,周二太太蘇氏放下酒杯,朝着衆人歉意的笑了笑,“大家且先吃着,後頭我得過去看一眼,回頭再來跟幾位太太賠罪。”
桌上幾位太太忙擺手的擺手,點頭的點頭,笑呵呵目送着她起身,快步走遠了。
縣丞太太方氏和蘇氏交好,此刻便幫着招呼了桌上的女客,“周大人娶妻,可周老太太卻是向來不管事的,今兒個二太太又是要辦酒席,又是要招待咱們,還得看顧着新進門的大嫂那邊不能有怠慢,可真是一處都不得閑呢。”
其他的女客跟着紛紛附和。
周承宇一直沒有娶妻,這周家的後宅便一直都是蘇氏在當家,縣裏有頭有臉人家的太太,多多少少的都要跟她接觸,一來二去的便有了交情。即便日後這管家權要交出去了,可也沒有必要得罪她,蘇氏據說可是京城裏大戶人家的小姐,娘家腰杆子硬不說,就是她的男人周家二老爺周承睿,那也是一名駐守邊關的武将。
因着方氏和蘇氏交好,便有人小聲問她,“聽說這位新上任的周大太太,可是自個兒哭着喊着要嫁給周大人的,十幾歲的黃毛小丫頭呢,這日後不會是讓二太太把家讓給她來當吧?”
“十幾歲的小丫頭,能當得好嗎?”
這些太太們心裏都是瞧不上這種人的,好人家的小姐,誰會這般不要臉面,還是個姑娘家就哭着喊着要嫁人呢?因而有人一問,其他人便紛紛一臉不屑的湊了過來。
說起來方氏心裏也很為蘇氏憋屈,蘇氏是在周承宇在長洲縣做縣令的第三年嫁過來的,到如今當家已有六年了。家裏裏裏外外都被她收拾的條條道道的,如今卻要讓給個小丫頭去管,且不說她能不能管好吧,這不是生生搶別人的心血麽?
可方氏面上卻一點兒不顯,笑着搖頭道:“這我倒是不清楚呢,二太太沒同我說過這個。”
她哪裏不明白這些太太們,這些太太們年紀大的有女兒,年紀輕的也有近幾年才成親的,如今瞧着周大人是這般娶妻的,一個個都在酸着呢。其實別說她們了,方氏自個兒都酸,她雖然年紀大了,女兒又還太小,可家裏卻有個适齡的小姑子。早知道哭一回喊一回就能嫁給周大人了,如此近水樓臺,她早帶着小姑子來周家哭了。
瞧方氏滴水不進的模樣,大夥兒便在心頭‘切’了聲,各自散去了。
蘇氏卻已經和孔媽媽一起走到了僻靜地兒,瞧着左右無人了,她才輕聲問道:“吃的都送過去了嗎?她怎麽說?還有,你瞧着她的模樣,是不是好相處的?”
蘇氏是弟媳婦,所以到現在也不曾見過胡玉婉,她都不認識,孔媽媽自然就更不認識了。
不過回想剛才,孔媽媽眉頭卻是緊緊的皺着,“收下了,客客氣氣的,只瞧着她跟前那個丫頭,卻像是哭了一回似得,眼圈兒紅紅的。至于大太太麽……”頓了下,她搖了搖頭,“人看起來倒是柔柔弱弱的,一副好相處的模樣,但是那身子骨卻像是不好,奴婢瞧着她這一日怕是累壞了,坐着都得靠着床上的月洞門罩子呢。”
二老爺一年裏有大半年都不在家,如今二房僅有一個庶出的丫頭,老太太一直盼着大老爺能早點兒娶妻生子,如今這位大太太,怕是要叫老太太失望了。孔媽媽愁得慌,眼睛往蘇氏肚子上掃了兩圈才收回。
蘇氏卻是沒注意到。
她在想這新大嫂的身子骨,若真是坐都坐不穩當了,那看來身子骨确實是不大好的。
壓在心頭多日的陰霾一瞬間消失了大半,蘇氏沖着孔媽媽淺淺一笑,“這些話可不能說出去,這既然進了門,日後就得尊着敬着才是。”她略略沉吟了下,又吩咐道,“今兒只怕晚上還有得她累的,你回頭吩咐廚房宰一只老母雞,熬好了雞湯,明兒一早送過去。”
洞房花燭夜,可不有的累麽?
但孔媽媽卻笑不出來,大太太福氣大,大老爺能長長久久的陪着。可是二太太呢,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事,卻是一年裏和二老爺在一塊兒的日子都能用手指頭數得過來的,也難怪成親六年肚子還沒動靜了。
她點頭應下,瞧着蘇氏略顯疲憊的面色道:“奴婢吩咐人做兩份吧,您也喝一份,為着大老爺成親的事兒,您也累着了。”
蘇氏擡手揉了下眉心,輕聲應了。
送走了客人,周承宇并沒有立刻回新房,而是叫了随從盧廣吩咐道:“我去書房,你叫人送水過來。”
新婚之夜去書房?
盧廣怔在原地不動彈,大老爺如今已經二十七了,一直沒有娶妻納妾不說,就是老太太賞的兩個丫頭他也不曾收用過,明面上沒人敢說什麽,可就是私底下老太太都懷疑他是不是……呸呸呸,不能多想!
盧廣收斂了心神,小聲建議道:“老爺,還是去新房吧?大太太只怕正在等着您呢,您若是不去……”
“想什麽呢你!”周承宇沒奈何的敲了盧廣一下,“我這一身酒氣的,去書房洗了再回去。”
哦,原來是這樣!
這大熱天的,酒氣汗氣一混着,的确是不大好聞。雖然大老爺是讀書人,和他們這種粗人不一樣,但大太太可是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嬌嬌弱弱的,大老爺這是怕熏着大太太了。
看來老太太是多想了,大老爺都知道心疼大太太了,那哪裏能是不喜歡女人的,只怕是喜歡的不得了呢!
“是,小的這就去!”盧廣笑眯眯的應下,歡快的跑了。
因着先前未曾娶妻,周承宇時常就歇在書房,所以那邊也設置了淨房和起居室,衣裳自然也備下了幾套。沐浴後換了幹淨的衣裳,又将頭發也揉幹束起,他這才打發了盧廣,一個人往後院去了。
長廊下挂滿了大紅燈籠,照得晚上也燈火通明的,周承宇看着忍不住就停下了腳。他成親了,娘是最高興的那一個,因而他的喜事他便也由了娘和二弟妹,辦的可以說是有點兒奢侈了。
一陣清風吹來,周承宇忽然覺得心裏也疏朗了幾分。他擡起頭望着不遠處亮着燈的正房,心裏倒是也有了幾分高興,成親了,有了要護着的人,也有了願意等他的人了。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胡玉柔緊張的和阿瓊對視了一眼。
“你,你還是出去吧。”她說道。
阿瓊卻是不肯,“我走了,那你,你怎麽辦?”
胡玉柔險些被她逗笑,這別提是古代,就是現代,也沒有說可以待在人家新房裏賴着不走的。不過這個阿瓊,倒是真正的忠心,胡玉柔便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白绫布裏衣的衣襟,讓阿瓊看她脖頸裏的紅痕。
阿瓊一看,嘴巴一癟又想哭了。
胡玉柔忙道:“快停下,先前二太太跟前的婆子都打量你好幾回了。行了,你趕緊出去,我有這個在呢,一準沒事兒的。”
阿瓊只能點頭,可心裏卻是亂得厲害。
像是心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般,一個讓她勸大小姐留下來好好和周大人過日子,一個卻是讓她勸大小姐逃走,去找青梅竹馬的表少爺。兩面各有好處各有壞處,小人兒一個比一個會吵會打,鬧得她頭都疼了。
周承宇進了屋,見到的就是一臉猶豫糾結的阿瓊往外走,而本坐在床沿的胡玉柔,卻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已經沐浴梳洗過了,長發半幹,披散在肩上。巴掌大的小臉素白一片,倒是襯得一雙眼睛很大,是楚楚動人的杏仁眼,讓人看了一眼還想再去看仔細一點。小巧秀氣的鼻子,微分開的粉嫩唇瓣,他倒是沒想到,他這位新婚妻子長得竟然是如此漂亮的。
只是可惜,到底身子弱了些,還得要扶着東西才能站穩。也不知可有請了大夫調理過,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大人。”阿瓊行禮,有些結巴的叫了人。
周承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後叫老爺,出去吧。”
阿瓊快速的回頭看了胡玉柔一眼,而後用蚊子嗡一般的聲音哼了兩聲,倒是不曉得在說什麽,快速的出去了。
胡玉柔看着周承宇,沒出息的覺得小腿肚子都有些發抖了,其實她已經二十四歲了,哪裏能沒幻想過結婚的場景,當然也想過新婚當夜的洞房花燭夜。可如今倒是好了,結婚了,洞房花燭夜也來了,但是這卻是一個跟她完全陌生的男人,沒有愛,她如何能就這麽跟人家上床呢?
再說,雖然不是她願意的,但她到底占了原主小姑娘的身子。今兒個她穿越了來,卻同樣也是原主小姑娘失去生命的日子,她又如何能……
周承宇關好門,回身就看到新婚妻子垂了頭,也不知是在想什麽,一臉的難過。
他微微皺眉。
哭着喊着要嫁給自己的是她,如今心想事成了,她不是應該高興嗎?莫不是,到了這會兒了,她卻又後悔了?
後悔也晚了。
大步走到床邊,他伸出手握住了胡玉柔的肩頭,聲音低低的道:“夜了,歇了吧。”
☆、第 5 章
掌心溫熱,掌下的肩頭卻是微涼,在他将手覆上去時,手下的人更是忽然抖了下,而後徹底的僵住了。
周承宇的手頓了頓,卻沒有收回。
既已成親,那便是夫妻了,夫妻之間總是要習慣這樣的觸碰,若不然,日子如何過下去呢?
胡玉柔僵着身子,感受到肩頭的手頓了下,可偏偏卻沒有拿走。不知是那人想到了什麽,反倒是不輕不重的又抓了她一下。
這個男人即便算不得老,但跟原主小姑娘比,卻也的确是算年紀偏大了。如今明媒正娶了一個小姑娘做妻子,不管他之前有沒有妾室通房,這會兒估計都是很想快些過這個洞房花燭夜的。
肩頭的手松開,即便沒有回頭,只聽動靜胡玉柔也知道,這位周大人已經脫了鞋子上了床,到床裏側去了。
原來看過的那些小說倒是真的呢,古代男人晚上睡覺時都會睡在裏面,妻子或者妾室在外頭,夜裏好給他端茶遞水,一早也好早些起來伺候他。
真是悲慘吶!
“還不睡嗎?”看着胡玉柔的背影,周承宇疑惑開口。
裏側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胡玉柔一驚,她這才無語的發現,此時此刻自己居然還能開小差,也是沒誰了。
“這就睡。”小聲快速應了,脫鞋,掀開薄被的一角,胡玉柔緊挨着床沿躺下了。
外間的燈方才周承宇已經熄了,可床兩側黃花梨帶托泥四腿圓香幾上的大紅喜燭,此刻卻仍然亮堂,這是要亮一夜直到明兒天明的。
胡玉柔閉上眼睛,手卻緊緊的握着,手心裏都是汗。她在心裏設想,一會兒若是這位周大人撲過來,她該怎麽應對。是該先跳下床,還是先扯開衣襟讓他看脖子?
裏側的人卻紋絲不動。
仰面躺着,雙手自然放在身側,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很均勻。胡玉柔忍了許久才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往裏側瞟到這番情景,頓時松了口氣。
可一口氣還未松完,裏側的人卻忽然睜眼,接着轉身,在她還愣神間已經被男人伸出的長臂一撈,滾入了男人溫暖的懷裏。
她沒有來得及滾下床,也沒有來得及扯開衣襟,就這麽被男人箍在懷中,一雙手臂也被壓制得動彈不得。
“在想什麽?”周承宇的聲音低沉,似乎還略微帶了點兒暗啞。
胡玉柔一雙杏目圓睜,嘴唇也微微張着,顯然被吓得不輕。待反應過來後才掙紮了兩下,周承宇順勢松了些力氣,胡玉柔輕而易舉的抽出雙手,抵在了男人的胸前。
“沒,沒想什麽。”胡玉柔否認。
即便如此,兩人其實離得還是太近了,不知道她沐浴洗發時候用的是什麽,這般挨着,鼻息間是淡淡的花香。周承宇不大關注花草,只覺得好聞,一時間卻是不知道這是什麽花的香味。
他沒話找話,“你用的是什麽香?”
啊?
胡玉柔懵了,什麽香?
看着新婚妻子這般呆愣愣的模樣,周承宇難得的勾了勾唇,正要再重複一遍問題,眸色卻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伸手,捏住胡玉柔的下巴,逼迫她擡起下巴露出脖頸。原本修長白皙的脖頸,此刻卻有一道刺目的紅痕,周承宇做了九年多縣令,自然見識過自缢的人脖頸是什麽模樣,此時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怎麽回事?”他人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躺着,可出口的話卻已是冷得一點兒溫度都沒了,一個眼風掃過來,胡玉柔吓得沒出息的抖了抖。
“什,什麽怎麽回事?”她勉強撐着回話。
周承宇松開胡玉柔的下巴,手指探進她的脖頸,輕輕碰了下那刺眼的紅痕。倒不知是疼得還是其他原因,懷中人兒輕顫了下,人也下意識往後縮了些。
周承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胡玉柔。
胡玉柔避開他的視線,拒不回答。
她只是想安全度過今夜,至于其他的她暫時還沒想好,本着多說多錯的原則,她此刻只想任由這位周大人自個兒去猜。她是要留後路的,自然不能一開始就把話說絕了。
再者,這位周大人脾氣如何她卻還是不知呢。
她這番态度,周承宇眸色倒是又暗了兩分。此刻她躺在他的臂彎內,可他卻已經半側起身體,這般居高臨下的姿勢,正好可以看到她因心虛害怕而不斷起伏的胸部。
倒是不知這女人是吃什麽長大的,看起來身子極差,可偏偏胸部卻是發育的極好。穿了哪裏都遮得嚴嚴實實的白绫布裏衣,不僅沒讓人忽略掉,反倒是叫人越發注意到了這處的高挺。
周承宇雖已年二十七,可卻是從未跟女人近身接觸過的。也就是如今要娶妻了,為了不在新婚妻子面前束手無策,他這才悄悄尋出了早年二弟給的小畫冊。方才在書房沐浴之後,他還臨時抱佛腳的又快速翻了一回,眼下正是熱血上頭的時候。
可偏偏,他也知道此刻時機不對。
松開人,長出一口氣後,他坐了起來。
胡玉柔一骨碌,終于順利的滾到床沿,滾下了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是顧不得疼,她索性就這麽屈膝坐在地上,擡着頭,看向了周承宇。
這番仰着頭,又正是在大紅喜燭的印照下,脖頸裏的紅痕就越發的顯眼了。周承宇看着,慢慢問道:“原來,是你不喜歡這門親事嗎?”
可不是不喜歡,都上吊自殺了。
胡玉柔心裏狂點頭,面上卻壓根不知該露出什麽樣的神情。
這就是身為古代女人的悲哀,即便不喜歡這個人,可一旦被擡進了門,再想離開就難了。即便這人大度放她走,可娘家卻容不下她,喜歡的人也未必能接受,她一個姑娘,又能怎麽辦呢?
只能從長計議。
娘家容不下,喜歡的人未必能接受。那麽她若是要離開,便只能等了解外面的情況,如今到底是什麽年月,女人的地位又到底是如何,最後還得再弄點兒傍身的銀子,找個人做靠山,到那時才敢說出真心話。
還有那個原主在意的管媽媽……
她坐在地上不怕被發現,悄悄掐了把大腿上的嫩肉,胡玉柔把自個兒掐的眼睛一紅,淚珠子很快便滾了出來。她原就是哭過的,在穿越來之前原主更是連哭了兩日,所以一雙眼睛本就有些紅腫,這般再一掉淚,就更是明顯了。
她就這麽哭着點了下頭,然後又慌忙搖頭。
周承宇在長洲縣做了九年多的縣令,見過最多的婦人形象便是哭嚎撒潑打滾的,如今乍然見到個只是掉淚沒有聲音,又正好剛與他拜堂成過親的姑娘家,登時就問不出話了。
還問什麽呢,沒問人家就一副被欺負了的可憐模樣了。
可是看着她哭成這副可憐模樣,周承宇卻是禁不住心腸軟了軟,“別哭了,你若是現在不想說,那就明兒再說吧。”
話落索性下床,開了衣櫃抱了兩床被子,出去在隔間的軟塌上睡下了。
聽着外面人似乎躺下了,胡玉柔的眼淚一收,爬上床拉了被子,人也往裏縮到了牆角。居然如此順利就躲過了洞房之夜,胡玉柔不由慶幸不已,看來這位周大人還真是位正人君子呢!
她閉上眼睛仔細的想,雖然原主記憶裏對這位周大人沒印象,可是今年春日開始,原主的三妹妹也就是胡家三小姐胡玉婉的嘴邊,卻開始常常提起他。先是沒完沒了的誇獎,後頭好像是她也的确見到了人,便是口口聲聲要嫁,而在一個月之前,這門親事還真就定了下來。
既如此,這位周大人怎麽沒發現自己不是胡玉婉的?
她不斷搜尋記憶,雖然從前原主的确沒見過這位周大人,但是若要說起他的好,胡玉婉卻是念了不少:什麽出身京城侯府,什麽為官清廉為人正直,什麽身邊沒有不三不四的女人,還有什麽身長玉立,貌若潘安,整個長洲縣未婚的姑娘都想嫁等等等等……
原主還為妹妹高興,覺得大家都得了如意郎君。
可是胡玉柔現在一想,卻是發覺胡玉婉當初那麽說,只怕就是為了勾得原主羨慕嫉妒,那樣她才好順理成章讓原主嫁過來,自個兒好取代原主嫁給表哥趙寂嚴。
可沒想到原主一心喜歡趙寂嚴,壓根就不為所動。
所以,這才有了這次的硬逼,上吊,灌藥上花轎。
而這位周大人,應該如同胡玉婉根本不喜歡他一樣,他也壓根不喜歡胡玉婉,甚至是連胡玉婉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這可是長洲縣最大的父母官了,而胡家不過是商戶,胡玉婉是腦殘吧?居然敢這般的算計人家,她就不怕人家一氣之下,整個的對付了胡家嗎?
這事兒原主爹胡領不知道,但薛氏這個做娘的卻肯定知道,而且也正是她插手幫着做成的。胡玉婉年紀小不懂事,她好歹是個當家太太,怎麽也……哦,對了,這位薛氏,她好像有個弟弟也是做官的,是什麽官來着?
胡玉柔迷迷糊糊的想着,許是今日真是太累了,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
內室呼吸均勻的聲音傳過來,外間睜着眼睛的周承宇卻是嘆了口氣。這都叫什麽事,明明是洞房花燭夜,他卻和新婚妻子分床而居,讓人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他霍然起身,把被子随意一攏抱進內室塞入衣櫃,便走到床邊。床上的人并未被吵醒,周承宇瞧了眼背對着他已經睡得正香的胡玉柔,脫鞋,上床,躺在了外側。
☆、第 6 章
一夜好眠,次日天光大亮了胡玉柔才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睜眼,還不等看清房內,胡玉柔便愕然發覺了右腿下的不對勁。
松垮的褲子因為睡着不夠安份,已經往上竄了好大一截。因而裸在外頭的小腿便十分清晰的感覺到了,壓在腿下的男人的腿,甚至也因為男人的中褲也上竄了一截,男人腿上的腿毛甚至刺得她覺得有些癢。
她渾身一緊繃,周承宇頓時便醒了。
想到昨日晚間,他先是抱了被子出去,可最後卻又跑了回來。不管怎麽說,此時想來都讓他覺得有幾分不自然,因此便只裝作還沒醒,繼續閉着眼睛。
胡玉柔等了片刻見他沒反應,小心的扭頭看過去,見他好似睡得正香,這才輕出一口氣,收回了腿。瞧着外面隐隐露出的光亮,她知曉天亮了,而如今床上躺了個男人,她自然不願多留。
男人瞧起來倒的确是清瘦的,可這般躺在外側,卻着實是堵了路。胡玉柔心下有些煩惱,默默瞅了男人兩眼,睡着的他像是卸下了所有淩厲般,眉頭舒展,面容平緩,輪廓分明的五官柔和了許多,這般安靜的躺着,出色的容貌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一會。
胡玉柔不由想,她不是原主,也不喜歡原主那個表哥,而且那表哥既然和原主青梅竹馬感情深厚,說不定一相處,極有可能發現她不是真正的原主。
到時候,說不定會惹來禍端。
反倒是這位周大人,雖然對于他明明出去睡了可最後卻還是回到這張床上有些不快,但胡玉柔卻覺得,若是真的回不了現代了,嫁給他倒也并沒什麽不好。他長得這般賞心悅目,又是一縣最大的官,就算不知何時回到了床上,卻并未對她這個合法的妻子動手動腳……可見,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
雖然閉着眼睛,但周承宇還是很敏銳的感覺到,身側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看。盡管這人似乎想要下床,已經挪動到了他的腳邊,為了方便她,他屈了雙腿往回收。
卻不想胡玉柔已經伸手按住了床沿,正擡着一腳準備跨過去,他一收腿正好頂到胡玉柔的肚子和擡起的腳。因着大半身子已經探了出去,這般控制不住重心,胡玉柔竟是直直往床下摔了。
周承宇出自京城的威遠侯府,世代都是武将。雖然他爹是庶出,但他作為三房的嫡長子,盡管早就确定要走科舉之路,但武藝卻也是打小就開始練的。
這般他也顧不得再裝睡,起身拉了胡玉柔的手臂用力一帶,就把人抱在懷裏倒向了裏側。
重重一聲響,周承宇摔在了胡玉柔身下。
門外準備來叫起的丫頭眉頭一跳,擡起預備要敲門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中。可一側的阿瓊卻是吓得面色大變,直接就捶了門,“小姐,小姐你怎麽樣了?”
屋裏胡玉柔一點兒沒被摔到,只方才一瞬間的事兒到底叫她頭有點兒發暈,這會兒即便聽見阿瓊的聲音,也未能第一時間回話。
卻是沒想到,耳邊有溫熱的氣息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卻先響起了,“沒事。”
外間阿瓊手被攔下,嘴也被捂住了。
只嗚嗚的聲音卻是傳進了屋。
胡玉柔反應過來,從周承宇的懷裏起開,撐了床看他,“你怎麽樣,摔到哪兒沒有?”
一夜過去,她原白蒼白的面色卻是變了,這會兒脂粉未施,臉頰卻紅暈一片,倒是不知是天生好氣色還是方才被吓得。長發有些亂,眼神裏卻帶着濃濃的關切,唇兒微分,分明一副着急關心模樣。
“無事。”周承宇淡道,眼神從她的唇兒往下,在胸口掃了一眼,便立刻移開,起身下了床。
他自去開門不提。
胡玉柔卻下意識的垂頭看了一眼,這原主雖然只有十五,可胸前一對卻是跟後世二十四的她有的一拼。只可惜在後世她可以穿各式各樣的文胸,到了這兒,她昨兒晚上是穿了兩層肚兜又在裏衣內還加了一層小衣的,可很顯然,效果并不那麽好。
攥着衣襟口,胡玉柔下了床。
阿瓊已經跑到了面前,正一臉緊張的看着她。
胡玉柔對她搖了搖頭。
這是她嫁來周家的第二日,論理是要去給周家老太太請安的,現下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別遲了才好。
外面本是還進來兩個丫頭的,只不過一個留在外間伺候周承宇,一個進來時見胡玉柔已經用上了阿瓊,倒不知是怎麽想的,只把水送進了屋,便又退出去了。
胡玉柔不會穿這古代的衣裙,新婚頭一日的梳妝打扮便全部交給了阿瓊。
雖然進門後阿瓊掃了眼床,知曉了自家小姐并未和周大人洞房,但既然留下了,這新婚第二日的打扮便只能按着正常來。倒是也巧了,大小姐雖要瘦弱些,但到底是比三小姐大上一歲,因而兩人的身形倒是差不多。先前以為是親生女兒出嫁,薛氏在嫁妝上自然肯舍得花錢花功夫,就是後來得知要換人收回了不少,但這些撐場面的衣服卻是不敢收的。
換上了大紅繡海棠花長身褙子,又換上絹紗金絲繡花長裙,手腕上是一對水頭上好的翡色玉镯,耳朵上挂着的是周家當初送去的嫁妝,一對綴着女子拇指大小般的南珠耳墜,又選了相配的珠釵,梳起了婦人頭。
看着桌上八瓣菱花鏡裏被阿瓊一雙巧手化出來的精致妝容,胡玉柔只覺得陌生,這壓根兒就不是她的長相。雖然這女子生得實在是好看,但她看着卻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甚至因為看了這長相,她都要生出一種旁觀者的心态了。
阿瓊瞧着胡玉柔有些愣愣的模樣,不由笑了下,“小姐,這是你自己的臉,你也會看愣呀?”
她還以為只有她會呢。
胡玉柔扯了扯嘴角,道:“出去吧,不早了。”
周承宇穿了一身雨過天青色雲紋團花杭綢直裰,腰間墜了塊方形錾竹紋青玉佩,胡玉柔出來時,一個身量纖細的丫頭正彎腰在給他系腰帶。
胡玉柔這邊只能看見那丫頭的側臉,倒正是方才送水去屋裏的那個。容長臉兒,皮膚倒是白嫩,耳朵上墜着小巧的銀丁香耳墜,生得是格外漂亮的。
她只不過掃了一眼,便帶着阿瓊站在了一邊。
雖然她是看不慣古代男人系個腰帶的小事兒也叫婢女幫忙,但那是人家的自由,她沒資格也沒必要去管這種事兒。畢竟這是古代不是現代,就算暫時學不會入鄉随俗,也萬萬不可驚世憾俗。
就在此時,外頭卻響起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老爺,太太,二太太跟前的孔媽媽過來了,說是二太太昨兒就囑咐了,叫她一早給太太送碗雞湯來。”
送雞湯?
一大早的不吃飯,喝什麽雞湯啊?
胡玉柔有點兒莫名其妙,只也并不先開口,男尊女卑的社會,她先轉頭看向了裏側的當家男人,等他發話。
說起來倒真是幸虧原主長得好,正是那種柔柔弱弱的溫婉類型。雖然胡玉柔心裏這會兒先是不屑後是莫名其妙,但當她一雙眼睛瞧過來,那楚楚可人的杏仁眼裏的神情便被長長睫毛遮了大半,再加上這種長相添的柔弱,瞧得周承宇莫名就覺得她可憐了。
她怎地生了這般小的膽子?
莫不是在家裏過得不如意?
按理不該,胡領是男人注意不到後宅有可能,可是如今胡家的當家人可是她親娘,胡家那邊應該沒人敢欺負她才是。
“讓她進來。”周承宇說道,正好腰帶已經系好,便揮開伺候的丫頭,大步走到了胡玉柔身側。
孔媽媽進來,便瞧見兩人并肩而立,男人俊眉修目,身姿如松;女人嬌嬌軟軟,眉目如畫,倒真是好一對璧人。
她把食籃遞給阿瓊,笑着行了禮,“奴婢見過大老爺,大太太。這雞湯是二太太昨兒晚上吩咐熬的,大太太喝了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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