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首日

同樣是早上六點多，格爾木的日出比北京來得要晚。天還暗沉迷蒙，因為工作而生物鐘紊亂，林嗣音早早醒了。

但許久不曾如昨夜那樣睡得踏實。

她換好方便行動的T恤長褲，腳下踩着一雙深色氣墊鞋，跟吳悠悠去退房，并開始上路了。

轉眼出了酒店門，兩個人坐進車裏，去火車站彙合。

“吳悠悠……”林嗣音靠在車上，雙眸緊閉。

“林姐。”吳悠悠聲音顫顫的。

林嗣音眼珠轉動，漫不經心地問：“你昨天晚上……沒跟王倩彙報吧。”

吳悠悠慌張地擺手，盡管自家藝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堅決表态：“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林嗣音聞言松了口氣，嗯了一聲。

吳悠悠時刻記得經紀人王倩的交代和叮囑，于是鬥着膽勸誡：“那個……林姐，出去逛就算了，記得千萬不要吃糖啊，長胖。”

林嗣音看了一眼剛剛入職幾天，還有些怯懦的助理，無奈笑笑。

嗯嗯，必須支持大家的工作，不能随心所欲了。

幾分鐘後，林嗣音就到了火車站客運站，幾輛面包車一字排開，她上了最後一輛車，坐在最後一排，免得惹人注目。

車啓動，很快出發了，公路平闊，可是一路并不是很平穩，也可能是和車的抗震性能有關。

車窗半開，一早冷風灌進來，吹得林嗣音耳根子發冷。出市中心後，車外景致變得荒涼起來，黃土像沉寂而又有力的後生，一動不動地矗立着。

不知道車坐了多久，終于遙遙看見了這兩年新建的村落，三三兩兩的藏民走在路上。

“過了村子，就快到保護站了。”司機說了一聲。

吳悠悠小聲和林嗣音說：“林姐，司機漢語講得真好，而且聲音也這麽好聽。甚至覺得親切熟悉……是個漢人吧！”

林嗣音擡擡眼皮，只能看見司機帶着鴨舌帽，和他一寸白皙的後頸。她無意掃視鏡子，依然是擋住眼睛的帽子。

她噢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小憩。

“下車了！下車了！”

林嗣音忽然從神游之中清醒，整理了一下衣服，于是跟着下車。

視野頓然開闊，天和地相映襯，藍色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空，藍天如緞，又如碧水清濾，黃土如金子一樣鋪在大地上，蒼茫的黃草卷席包裹着遠方。

林嗣音以為自己是最後下車的人，沒想到背後傳來了聲音：“林嗣音？”

林嗣音回頭。

那人正下車來。

“我是。”林嗣音答應得利索。

“我是孟淮。”男人長腿落到地上，右手摘下頭頂的鴨舌帽，林嗣音這才看清楚了他的臉，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一雙漆黑的眼睛鑲嵌在深深的眼眶裏，鼻梁硬挺，嘴唇輕閉，散發着沉穩又肅穆的氣質，一點也沒變，和畫報裏的一點也沒變。

他是孟淮。

林嗣音眯着眼睛微微看了他一眼，出于禮貌，沒有一直盯着他看。

“盧輝說今天去西寧接他女朋友過來了，今天我帶你。”

“好的，謝謝。”林嗣音颔首微笑，轉而孟淮走到了前面去，領着林嗣音和吳悠悠往前走。

吳悠悠卻淡定不了了，她的那一顆粉紅少女心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她扯了扯林嗣音的手，小聲貼着她的耳畔：“林姐！林姐！你認識他嗎！我超喜歡他的！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的！”

林嗣音拍拍吳悠悠的手：“當然認識他，可是他不認識我，你別激動，淡定。”

不得不說，她第一眼認出孟淮，心裏也是萬分驚訝的。

孟淮是曾經被捧在雲端之上的天之驕子，是80年代紅斷層的小生第一人，即便是在網絡通訊娛樂信息不那麽發達的十年前，也紅遍大街小巷，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

即便林嗣音不追星，那樣浩大的聲勢紅遍全國，她又怎麽會不認識。

“我初中超級喜歡他的，那時候貼畫啊，海報啊，專輯啊什麽的收集了超級多……林姐，你不激動嗎？不要告訴我你不是當年全民偶像的粉絲……！”

“你覺得我像追星的人嗎？”林嗣音微微一笑，反诘。

她可從不吝啬給她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助理潑冷水。

估計是吳悠悠動靜有點大了，前面領路的男人步伐一頓。

吳悠悠吓得跟受驚的貓一樣。

林嗣音見狀，無奈笑笑她這個可愛的助理。

孟淮似乎剛剛是聽到了什麽，回頭看了吳悠悠一眼。

吳悠悠被兩個的目光烘烤得發熱，臉刷得一下紅透了，頓時手足無措，趕緊躲在林嗣音後邊。

林嗣音笑，孟淮也笑。

大約是這些年年歲漸長，又沒有常常在屏幕上出現，他的神秘，他的不可親近讓人覺得冷淡疏離。

但當嘴角輕揚起時，仿佛又遇見了鮮衣怒馬的孟淮，生動，明媚，即使是現在鮮肉輩出的現在，也挑不出一個跟他匹敵。

兩道笑意無意識地交彙，融融的目光化成了一攤水。

林嗣音禮貌性地把笑容變得官方，像護犢一樣，向孟淮致以歉意——助理在後面這樣講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孟淮了然似的，轉過頭接着向前走。

進入保護站，大家開始自我介紹。

今年志願者一行十三個人，再加上林嗣音吳悠悠十五個人。

志願者大都是一些學生，很多都是已經參加過好幾次志願活動了，于是對流程輕車熟路。

林嗣音這才了解到，原來孟淮也參加這項志願活動有三年了，今年是第三個年頭。沒有演戲之後，他做的更多的的公益活動，因為和發起人認識，他也算是常駐志願者。

相比之下，林嗣音覺得有些慚愧了。

“大家好，我是林嗣音，很高興和大家一起參與本次長江源環境保護活動！”林嗣音講完，輕輕鞠了一躬。

緊接着是掌聲一片。

本次這一區段的活動由孟淮負責，于是他開始發言了：“閑話不多說，分五組，盧輝不在，下午回來，林嗣音暫時跟着我一組，其餘四組大家随意分好，收拾好以後，就可以開始了。”

衆人紛紛稱是，下去收拾東西，準備今天的任務。

說是志願環境保護，實際上就是在長江源撿拾垃圾，塑料飲料瓶居多。戴上手套，林嗣音幹活也很是利索，但很孟淮比起來還是節奏慢些。

孟淮介紹說，前幾年長江源像塑料這樣難降解的垃圾很多，朔風一吹，恨不得漫天飛舞，這些年來，一來志願活動推行得不錯，藏民們搬遷到長江源村來，也熱心保護環境，二來人們的意識已經在不斷加強，現在的垃圾已經少很多了。

“累了麽？”孟淮拎着翠綠的專用回收袋問她。

“還好。”林嗣音看見前面幾米的垃圾，加速跑過去。

“不用太急，可以休息一下，小心高原反應。”

說來也有道理，她于是找了塊地坐下來休息。

孟淮沒坐下，身形便格外高大起來，立在她面前擋住了直射的陽光。

“認識周奕明？”

林嗣音一愣，眉心微動，繼而點點頭。

“小姑娘不錯，還以為周奕明會不靠譜。”

林嗣音眉頭舒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哪裏小姑娘？”

孟淮笑笑：“往年輕了說總沒錯。”

兩個人笑得都如此尴尬。剛剛認識的人，能有什麽好聊的？唯有笑才緩解無話可說的蒼白無力。

日頭很大，接近中午。林嗣音看看手表，竟然已經一點。沒辦法再進行下去的對話，正好被吳悠悠前來喊他們所打斷。

“回保護站吃飯了，林姐。”

哪裏是來喊她，吳悠悠的眼神一直聚焦在孟淮身上沒有離開過，一雙杏眼睜大，炯炯有神。

林嗣音拍拍衣裳，利索起身：“那個，走吧。”

人多吃飯總是熱鬧，即使吃的東西不怎麽樣，但好在人多氛圍在，白菜蘿蔔也能吃成翡翠白玉湯。林嗣音不是很容易就親近的人，孟淮倒是和所有人打成一片。這也不排除他已經做了兩年志願活動的可能。

午飯過後已經是兩點。

林嗣音再次拎着垃圾袋，一下午只是認真地撿垃圾，順便在看看吳悠悠臉上大寫的花癡二字。

太陽西行，垃圾清理告一段落。迎着晚霞，林嗣音慢悠悠往回走，紅光灑在她的臉上。

“林姐……”吳悠悠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問：“真奇怪。”

“嗯？”林嗣音偏頭，一绺頭發搖晃翩飛，“怎麽？”

“林姐，十年前你在幹嘛？為什麽這麽冷淡，這麽平靜，那時候你也應該知道孟淮的呀，那時候簡直沒有誰不喜歡他，你也太不以為意了吧。”

林嗣音目光一沉，沉吟幾秒鐘，又扯扯唇角，語氣輕松：“高三啊，考大學啊，怎麽可能追星。”她微微回頭，餘光掃過尾随在後面的男人。

“後來呢！畢業之後，不補劇嗎？《寫給僵屍甲的日記》看過嗎？沒看過我安利給你呀！當時真的是一看誤終身啊，你都不知道我孟當時多帥，顏值巅峰時期哎，超級深情的。”

吳悠悠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恨不得舞動雀躍起來。

林嗣音發怔，思緒不知道被大風刮到了哪裏：“畢業之後……“

吳悠悠捂住嘴巴，發現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

在采訪裏林嗣音講過，因為母親重病，她沒有讀大學，高中畢業之後，機緣巧合誤打誤撞入圈，頭幾年是很辛苦的，怎麽可能有一個舒心自由的暑假來追劇追星。

吳悠悠喃喃：“林姐對不起，我……”

林嗣音彎了彎眉，寬慰她：”沒事，我就想跟你說，悠悠，你矜持點，人還在後面呢。”

吳悠悠回頭看一眼，趕緊捂住嘴巴，臉又燒起來。

這時候才發現孟淮大步趕了上來。

她趕緊也加速前進，若無其事。

忽然，背後傳來爽朗的喊聲，聲音逐漸靠近：“走這麽快，你這是已經知道盧輝帶他女朋友過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安利一部港劇，我童年的回憶，《我和僵屍有個約會》，不知道有沒有同好，在這裏借一下梗，後面可能會展開講一點男主的成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