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動·一

餐廳流光溢彩的燈光仿佛鍍了一層在他身上，他的眼神裏有高樓之上看到的車水馬龍、萬家燈火。

林嗣音低了一下頭，似乎是在躲避他的目光：“哈，說笑了。”

她夾起來一塊蝦仁讓進嘴裏咀嚼，肉質鮮嫩，刺激味蕾。

孟淮吃得差不多了：“得，買單好了，我去。”

兩人吃飯，男士買單本是基本禮儀。林嗣音腦子裏亂亂的在想其他的事情，愣着答應了。轉念一想，禮尚往來，她日後還是有機會買單。

林嗣音戴好了鴨舌帽和口罩，站在餐廳外面等待，即使他們待會可能不同路，不辭而別也不是好的行為。

孟淮在前臺結好賬，也壓着帽子出來。好在路人不多，否則兩個人都這樣的打扮真的引人懷疑。

“今天着急回去嗎？”孟淮似乎比她熟悉這一座城市似的，聽語氣似乎之後還準備有的節目。

林嗣音搖搖頭，說明天回北京的機票，晚上的時間空餘，并沒有讓他失望。

“上樓吧。”孟淮先按下樓梯，一只手閑适地插在褲兜裏，拇指和食指拿捏着某些物件，“我知道，樓上有一間觀景很好咖啡廳。”

盛情難卻。

其實走出餐廳之後昏暗暧昧的燈光有點令她，暗裏着迷。

于是兩人一起上樓，咖啡廳的裝潢很浪漫，原木桌椅錯落，吊在空中一些綠色植物在昏暗的燈光之中呈現出獨特的顏色，生意盎然。咖啡廳裏音樂和香味一起前往，不知名的樂曲訴說着綿綿情意。

他們落座在褐色圓桌前，點完飲品。

服務生把飲品放好，端着木盤離開；林嗣音捏着金屬勺，攪動濃郁咖啡，心下忐忑。

鬼知道，她怎麽會到這裏來。

“還記得這個嗎？”

林嗣音擡頭。

孟淮坐在身邊，從兜裏拿出來一個黑色絨絲盒，緩緩打開。燈光暗，卻掩飾不住那一對耳墜的光輝。

兩顆墨綠色的水滴靜靜地躺在乳白色的背景裏，異常耀眼。

林嗣音松開了手，勺子向杯沉下去一公分：“那一對……耳墜。”

孟淮笑：“對，送給你。”

然後，修長優雅的手把那一份禮物推到了她的面前。

當時不是只找她參考意見嗎？不過，人家只說送人，卻沒有說送給她，這樣想邏輯上也沒錯。

她心裏咯噔一下。

“我……”我不能收。

孟淮提前把她的話堵回去：“普通朋友而已，不要想太多。”

林嗣音局促不安。

從前對周奕明的拒絕，他會尊重順從她的話；孟淮不一樣，他同樣溫柔，但時不時耀武揚威似的，炫耀他溫柔的爪牙。

比如現在，孟淮已經開始了：“幫你帶上。”

林嗣音僵住身體，因為是圓桌，他坐在身邊，很容易靠近，要看他已經傾身過來。

孟淮取下其中一枚，他撩撥一下她耳邊的碎發，右側的耳墜上有一個色素點，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耳洞。好在，他早就在心裏反複練習過，輕而易舉地找到耳洞，把耳墜戴好。

當時在格爾木的時候，清涼的夜晚與她相撞，乳木果香撲了滿懷，再一映像就是一側那樣好看的小耳朵，耳垂的肉不多不少，可愛俏皮。

林嗣音回過神來，打算堅定拒絕。

孟淮扶住她纖瘦的肩頭，按得不使勁，卻足以讓她動彈不得：“別動，還有一個。”

“孟淮……”

“嗯？”孟淮傾過身去戴左邊，沒有色素點的幹擾，戴起來輕松很多。

“孟淮……”

孟淮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認真地打量戴上耳墜的她，先是皺眉，而後又展顏：“耳墜好看，配你，可惜衣服不對盤，太随意了。”

确實搭配一套優雅古典的晚禮服更配這樣一對耳墜。林嗣音點頭，點頭以後又搖頭。

注意力總是被帶跑偏。

孟淮看她的眼神如同在欣賞一件工藝品，這樣眼神如何能夠承受。少年時候看見落霞絢爛、大川河流，意氣風發，澎湃難自抑。

林嗣音心跳加快，過度的緊張和胡思亂想讓她臉頰發燙。偏偏毛孔敏感，咖啡廳的冷氣鑽進皮膚。

林嗣音：“孟淮。”

“嗯？”

她輕輕咳嗽了一下，伸手打算去取下，卻被他按住手，他手掌溫熱，握住她的指尖。

她只好作罷，呼了口氣：“謝謝你，去倫敦不忘記幫朋友帶禮物。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如果下次我有機會的話，給你帶。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情，收人禮物，還是物質交換更好。不過既然你執意要我收下了，那我只好收下，你見諒了。”

“嗯，好。”孟淮不動聲色地答應，松開了她的手。

林嗣音看他，笑着感謝他的體諒。然後把一對耳環取下來，放回到盒子中，收到随身的包裏。

她的心沉了沉，不敢再看孟淮的眼睛。今晚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确定。同時，她也雷厲風行地給出了答案。

而且，今天杜奇星突然辭別，其中的原音，林嗣音也頓悟了□□分。只是兩個人都驕傲而聰明，凡事不願意說透點破，林嗣音明确了她的意思，孟淮便不再糾纏。

聚會就這樣不太美滿地結束。

“你待會去哪兒？”兩個人進了電梯，電梯的另一面玻璃透明，可以俯瞰繁華的城市景象。

“去酒店。”林嗣音看着數字變小。

兩個人各懷心思，在狹小的空間裏，更加壓抑。

“其實，你剛才可以不把耳環收起來。”

“但我想收起來。”

相對無言，空氣寧靜。外面夜色正濃，燈火通明。車流來往，繁華熱鬧，與電梯裏面的冷寂形成對比。

電梯數字從3慢慢變到－1，兩個人一起走出。林嗣音的保姆車在停車場等着她，孟淮只身來南京，只能自己打車離開。

“去哪家酒店？”

“你哪家？”

孟淮說了個酒店的名字。她原來安家在南京，當然知道具體位置，其實距離她住的那家酒店不遠。

兩個人剛剛同行了幾步，林嗣音故意向相反的方向走，假裝去尋找保姆車。

林嗣音眼睛也不眨一下：“不順路，我先走了。”

林嗣音的背影走得潇灑磊落，可是今晚，她明确了孟淮的問題，卻不知道是否明确了自己的問題。

她握緊了手包，似乎按到裏面的輪廓。

又走了兩步，大概是地下停車場的氣味不好聞，她走了幾步，依然胸悶。

她站住，給司機打了電話，到相反的出口來接她。

***

回到北京，成堆的工作等着她去完成。前一段時間簽下了電視劇《林逋傳》女二號，又是男主角的初戀情人，但戲份不多，只不過七八集的戲份。另外這個劇的男主角是周奕明，她有點意外。

在張岱的《西湖夢尋》中曾經講到，一生不仕不娶的和靖先生死後，盜墓賊在其墳墓中找到了一硯一簪。

硯臺是端硯，硯之珍品。然而那一支普通的玉簪卻留給後人無限的遐想。曾有學者猜測，林逋此人，雖然一生不娶，但并不代表一生不曾經歷愛戀，他曾有一小令：“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誰知離別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己平。”

西湖煙雨，柳帶依依。

所以這個劇本大膽猜想設定有林逋的戀人，名為蘇如娘，是西湖湖畔一家身世清白普通的女子。

平常開拍之前林嗣音會研讀劇本很久，可是現在工作太忙，公司壓榨時間，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拍攝太倉促，留給她琢磨的時間太少。

其實電視劇圈中很多霸屏的小花小生面臨着比她更嚴重的局面。被觀衆吐槽演技差，沒感情，也不能全然責怪藝人，有時候經紀公司的過度消費，把藝人的精力都榨幹，哪裏有什麽時間去琢磨演技，通常都是通告一個個地趕。

林嗣音在家看了兩天劇本了，明天就要飛橫店拍攝。她扔下劇本，去廚房自己調了一杯蜂蜜水，咕嘟咕嘟下了肚子。

“袁姐？”林嗣音撥通給袁紫儀的電話。

她已經把孟淮送的那一對耳墜收在珠寶盒裏，只是心裏一直覺得不踏實，就委托住在香港的袁紫儀幫她在香港參謀一些東西，然後郵寄過來，還孟淮人情。

她相中了一款萬寶龍的袖扣，方形，大氣沉穩，在大陸沒有賣的。她等不到出國，只好在香港買。

“OK了，我已經幫你買下來了。”袁紫儀很好奇，怎麽突然會讓她幫忙買男人的東西，但只是心裏八卦八卦，沒有問出口，只是很體貼地說，“很快就幫你郵過去了，別急哦。”

“嗯，謝謝袁姐啦。”林嗣音道完謝，跟她說了自己要去橫店拍戲的事情，最近不會在北京，請她把袖扣郵寄到她的經紀公司就好。

和袁紫儀斷了電話，林嗣音左右滑動手機桌面，點開了微博。

幾日沒有看孟淮的微博，粉絲已經上了千萬，只可惜微博幹幹淨淨，只有一條自我介紹。點開評論，卻發現事态并沒有大家想象的那樣樂觀，評論裏慢慢被噴子霸占，看語氣大多數影後方妍的粉絲，吐槽的內容都是“人渣”“斯文敗類”“滾出娛樂圈”之類。

事态愈演愈烈，事件的主人公卻不予理睬，對這些傳聞黑料視若無睹，并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林嗣音開始擔心，距離電影上映還有那麽久的時間，票房很有可能被方妍粉絲的抵制所影響。這種力量不可小觑，即使演技與故事情節齊飛，也架不住這樣的折騰。

曾經就有實力派香港藝人發表不遜言論，不可一世，最終電影血本無歸，他也被封殺，到現在鮮少出現了。

她嘆了口氣。

轉念又想，孟淮大概不是那種狂妄到這個地步的人，這樣的做法一定有他的理由，有時候不做反應，等事情逐漸冷下來再解釋清楚，未嘗不是一種可行的方法。林嗣音慢慢安慰自己，一顆懸着的心漸漸平定。

她刷新了首頁，正打算看兩眼就關閉。刷到了周奕明的一則新微博。

周奕明V:為你接風。話說，這麽多年來，你的球技怎麽不見長進？@孟淮 [圖片]

配圖是二人勾肩搭背，穿着網球服，周奕明比了個大拇指，儒雅沉穩，孟淮還把網球球拍抗在肩膀上，随性不羁。頭發都汗濕了，看起來慵懶又性感。

林嗣音笑。

她瞎操心什麽？人家這小日子過得挺美。無憂無慮去運動，揮灑汗水，打球打得兄弟情深。

她給點了個贊，氣鼓鼓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補齊。

關于林嗣音為什麽拒絕孟淮：

1.她沒有意識到兩個人的關系微妙變化，确切的說是孟淮的心理變化。她當做是普通朋友而已。孟淮的出現算是彌補周奕明的損失，要知道告白之後的朋友很脆弱，尤其對于敏感的林嗣音來說，往往無法維持正常的朋友關系。她和周奕明的疏遠，但正好和孟淮接近，她不想像過去一樣失去這個朋友。委婉地拒絕，其實是對兩個人關系的挽留，她已經開始在乎了。

2.喚醒林嗣音的意識，開始思考對孟淮感覺。如果再那樣不鹹不淡日常，發乎情止乎禮，恐怕孟淮和周奕明犯一樣的錯誤收場，追不到女神的。感情是兩個人的相互吸引，一個人是沒有用的。只有女神認識到自己的感覺，孟淮才能更順利追到手。（孟淮如此聰明，不會就此收手的，他只是用周奕明追求的方法試探而已，追到女神不能紳士，必須流氓）

3.我盡量快點發糖，寫得太慢熱我也有罪。。。。。再等幾章就是蜜裏調油的日常了。。。。

15號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