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夏知秋來到圖書館的時候,葉思南已經坐在了那裏,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輕敲。

一件淺藍色花紋的高領毛衣,讓夏知秋基本确定了那個背影就是他。

心裏像是忽然被投了一塊小石子,她竟忍不住一慌。

怎麽辦……

他會不會誤會啊……

“站着幹什麽?過來。”葉思南擡眼看見她,對她招了招手。

夏知秋回過神,小心地掩下心底的微微忐忑,走到他身邊坐下。

葉思南把電腦屏幕往夏知秋面前稍稍推了推:“你看一下,這一段是我加的,你看看要不要改。”

“好。”夏知秋點了點頭,一邊看一邊餘光留意着葉思南的表情——他的神情并沒有什麽不一樣。

夏知秋伸手扶了扶額。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憑什麽就覺得葉思南可能誤會?

他根本就沒有立場,況且,他好像其實一點也不在意。

夏知秋微微嘆了口氣。

心裏忽然産生了些許怪怪的情緒,她原本怎麽可能會這樣自作多情,只是遇見他以後,一切好像都亂了套。

“我覺得挺好的,就這樣吧,不用改什麽的。”夏知秋定了定心神,偏頭看他,“我明天就要去考英語了,結尾我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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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葉思南挑眉,“上午?”

“嗯。”

“好。”葉思南輕笑,半晌忽然啓唇。

“對了,問你個事。”

“嗯?”

葉思南竟難得露出微微猶豫的神色,舔了舔唇,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你,有男朋友嗎。”

“所以,你是怎麽回答的?”

季笙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就說沒有啊。”夏知秋皺了皺眉,“哎呀這不是重點……”

“知道,重點是肖景初怎麽辦對吧?”

“要我說,就直接告訴蘇醒算了。”顧挽言倚在桌邊啃蘋果。

“不行。蘇醒這家夥不會承認她還喜歡人家的,讓我想想……”季笙沉吟了一會兒,“讓他在蘇醒生日的時候打電話過來,順便讓他本人在樓下等着。”

“這樣真的可以嗎?”夏知秋托着下巴。

“聽我的不會錯。”季笙輕笑,撩了撩頭發。

“要當紅娘啊?”顧挽言笑,“當了這麽久還沒把自己推銷出去哦。”

“滾。”季笙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夏知秋,“阿秋,還有你。”

“啊?”還在偷笑的夏知秋忽然被點名,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我說你啊。”季笙眯了眯眼,“你信不信,你家大神明天你考完試就會找你。”

“啊?不,不會吧?”夏知秋搖頭,“我覺得不會。”

“賭不賭?”

“來啊來啊,誰輸誰請吃飯哦。”顧挽言在一旁笑意盈盈,“不過我也覺得,他這種人看上去都不會多說一句廢話的人,問你那肯定是有意思。”

“老葉,明天咱們系籃球賽,你記得來看啊。”

“不來。”葉思南翻了一頁書。

“你不是沒課嗎?”趙凡轉頭看他。

“我有事。”葉思南的語氣波瀾不驚。

“那你有啥事兒啊?”趙凡轉過身趴在椅背上。

“明天早上夏知秋要考英語六級。”

整個寝室一瞬間的鴉雀無聲。

“她……考試關你什麽事兒啊……”趙凡喃喃道,“你要陪她去?”

葉思南擡眼看他,眯了眯眼:“不,去等她而已。”

“老葉你不會真受刺激了吧?”宋書銘摘下耳機。

“得了吧,算不上。”葉思南輕笑,緩緩合上書。

“我倒覺得那姑娘不錯。”何越若有所思。

“你又沒見過人家。”趙凡翻了個白眼。

“我媳婦兒說她不錯就不錯。”

“你再這樣我們把你趕出去了啊!有個女朋友了不起死了真是!”

“就了不起怎樣,你也去找一個啊!”

葉思南笑着看他們鬧騰,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夏知秋戴着圍巾傻愣愣的表情。

最近,想起她的次數好像有點多。

或許……

真的開始喜歡她,也未嘗不可。

夏知秋縮着脖子從考場裏出來,外面陽光很好,卻仍舊抵敵不過驟降的氣溫。

她自認為考的還不錯。

很大程度上要感謝葉思南在考前天天給她講各種各樣的解題技巧。

葉思南……

夏知秋忽然放慢了腳步,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昨晚季笙那麽一說,她甚至真的還有些許期待,打開□□,卻什麽都沒有。

刷新了幾下,葉思南對話框的最後聊天時間還停留在幾天前。

她就說吧,他怎麽會來找她。

忍不住心底的微微失落,自嘲一笑,夏知秋把手機放回口袋,繼續往外走。

“夏知秋。”

人群裏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和那晚在操場上,他第一次叫她名字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夏知秋生生停住了腳步,那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她站在那裏,頓了很久,直到脖子都微微僵硬,才慢吞吞地轉過身。

身側,談笑着的人群匆匆經過,熙熙攘攘,而他懶懶地靠在不遠處的樹幹上,輕笑,透過樹葉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的每一寸輪廓此刻竟都散發着要了命的溫柔。

溫潤如玉,遺世獨立。

夏知秋已經無暇去管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怔怔地看着葉思南朝她一步步走過來。

“考得怎麽樣?”他伸手輕輕攏了攏她夏知秋的頭發,小心地注意不碰到她的臉。

“嗯,還好。”夏知秋抿了抿唇,擡眼看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夏知秋正面對着陽光,看他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睛。

“等你啊。”語氣理所當然。

“……”

“順便約你,賞不賞臉?”葉思南似笑非笑地看她,夏知秋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夏知秋腦海裏不合時宜地閃過四個字。

美,色,誤,人。

“走。”葉思南輕笑轉身,夏知秋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夏知秋和葉思南并肩走在濱江大道上,遠處駛過大大小小的船只,偶爾有飛鳥掠過水面。

葉思南并沒有說要去哪裏,夏知秋也沒有問。

“明天就是元旦晚會吧?”夏知秋忽然想起。

“嗯。”葉思南點頭,“你來不來?”

“當然來啊。葉思南,”夏知秋沉吟了一會兒,“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

“你是不是,認識秦舒婉啊?”

葉思南的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看夏知秋。

“為什麽這麽問?”

夏知秋不太确定他眼神裏的意思,抿了抿唇道:“嗯……直覺。”

葉思南定定地看她半晌。

“直覺……”葉思南重複了一遍,忽然笑了。

真是……栽在你的直覺上算了。

“你餓嗎?”

“啊?”夏知秋愣了愣,“還好。”

“請你吃飯。”葉思南勾唇,“一會兒坐下慢慢跟你說。”

兩人回到學校旁邊的那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面館,正值中午,來吃飯的人絡繹不絕。

“非要回來這裏吃?”葉思南輕笑,他原本想請夏知秋在外面吃飯,結果被她拉到了這裏。

“好吃啊。還是你推薦的呢。”夏知秋托着腮,服務員很快就端了熱氣騰騰的面上來。

“謝謝。”葉思南點點頭,把一碗推到夏知秋面前。

夏知秋卻微微有些猶豫,片刻拿起筷子小心地撥了撥碗裏的香菜,冷不防又一雙筷子進入了視線。

“不吃香菜也不知道說。”葉思南推了推自己的碗,把夏知秋碗裏的香菜全都夾了過來。

夏知秋的心砰砰直跳,面前的場景仿佛泛起了粉紅色的泡泡,如果她的室友們在這裏,八成早就開始尖叫。

“葉思南……”

她忽然開口喚他。

“嗯?”認真挑香菜的葉思南擡眼。

“嗯,沒什麽。”夏知秋終究把話咽了回去。

葉思南。

你別對我這麽好。

我怕,我會得寸進尺。

“好了。”葉思南把碗推了回來。

“謝謝。”夏知秋咬唇接過,手指不小心觸到他溫熱的指尖。

“她是我前女友。”

夏知秋一愣,葉思南的臉在白色的霧氣裏顯得略有些模糊。

半晌她便明白過來,他是在說……秦舒婉?!

看着夏知秋睜大了的眼睛,葉思南有些好笑:“剛才你問我的。”

“你……跟她……在一起過?”

葉思南點頭。

夏知秋忽然想起什麽,“那,前陣子她發的那條微博……”

“是我。”

夏知秋覺得自己簡直不會說話了,盯着葉思南的臉,張了張嘴,過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參加元旦晚會,是因為……她嗎?”

葉思南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不是。”葉思南頓了頓,“是她來找我沒錯,可我當時沒有直接答應她,後來,是你說希望我去的。”

“所以你就……答應了?”

“嗯。”

葉思南點頭,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

夏知秋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的意思是說,他之所以會答應,是……為了她?!

當然這話夏知秋是絕對問不出口的,憋了半天小聲地問道:“那你,還喜歡她嗎?”

“我沒有我想象地這麽灑脫,但,我也好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不放手的人吧。”葉思南想了一會兒,半晌擡眼看着夏知秋,嘴角笑意溫柔,讓她不禁沉溺。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葉思南直視着夏知秋的眼睛,眼底無限笑意閃爍,“知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知秋。

他叫她知秋。

許是從之前便開始,可她到現在才發現,他在她面前早就褪去了那般清冷的樣子,連上揚的眉梢都帶着淡淡的溫柔。

夏知秋怔怔地看着葉思南,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仿佛都淪陷在他從未有過的極致溫柔裏。

她覺得自己沒救了。

原來那些小說裏寫的無法控制的感覺居然是真的,這世上真的就要這樣的人,讓她忍不住想一步步靠近。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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