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落他人口實

第二天早上，蘭心果然起遲了，一邊梳洗，一邊埋怨小翠不叫她起床。咕哝了幾句，她也梳洗打扮好了，然後興高采烈地奔向大廳。

還未踏進大廳的門，蘭心就聽到了父親哈哈大笑的聲音。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聲，讓她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母親在世，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可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只聽父親誇道：“悅兒真孝順，為父有女如此，父複何求啊！哈哈哈！”

蘭悅驚喜地叫道：“這麽說，爹爹同意讓悅兒操辦爹爹的壽宴啦！太好了，太好了！悅兒一定盡心盡力，讓爹爹的壽宴有聲有色，讓爹爹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蘭心急忙從廳門跨過去，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父親面前，一邊用手指指着蘭悅，一邊用質問似的口氣問父親：“為什麽要交給她來操辦？爹的壽宴，以前不是一直由我負責的嗎？不可以！以前由我負責，這次也不例外！”

蘭青天安慰道：“心兒，乖，聽爹說，你妹妹第一次為爹過生日，想給爹一個驚喜，就讓她操辦一次吧。你看她，把整個壽宴安排得妥妥當當、滴水不漏，可見她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做爹的，也能夠感受到她的用心良苦。”說着，他把一張畫得密密麻麻的圖紙遞給蘭心。

蘭心覺得眼熟，仔細一看，何止眼熟，簡直就跟自己所畫的圖紙一模一樣。她生怕自己看錯了，又認認真真、一筆一畫、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沒錯，除了字跡不像，其他的，都與自己所畫的圖紙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蘭心猛地側過頭，瞪着蘭悅，恨不得用眼光殺死她：這個小偷，居然盜用她的圖紙，實在太可惡、太不像話了！

蘭悅急忙躲在她母親的身後，楚楚可憐道：“娘，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氣啦？她看着我的樣子好可怕，好像是要殺了我似的。娘，我怕！”

蘭青天道：“心兒，不許你對妹妹這麽無禮！你的心胸怎麽變得這麽狹窄了呀？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他停頓了一會兒，語氣也緩和下來，“心兒，你和悅兒一樣，都是爹的心肝寶貝，爹希望你們相親相愛，和睦相處。”

蘭悅連忙說道：“爹爹，都是悅兒不好，悅兒只顧着表現自己，想給爹爹一個驚喜，竟沒有考慮到姐姐的感受，悅兒知錯了。爹爹，悅兒願意退出，願意把操辦壽宴的大小事情交給姐姐全權負責。”

蘭心叫道：“不用！你既然已經把一切都策劃好了，就由你負責吧。”說完，她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間，把昨晚完成的圖紙找出來，看着自己連日來的辛苦成果，不禁淚如雨下。難道這就是姐妹之間的心有靈犀嗎？她不信，真的不相信！

這時，小翠端着早點，敲門進來了。不等小翠說話，蘭心急忙拉她坐下，一臉嚴肅地問：“小翠，這幾日除了我和你，還有誰來過我的房間嗎？”

小翠道：“小姐，你的意思是……”

蘭心有點急躁，立即打斷小翠的話，又問道：“除了我和你，還有誰來過我的房間？”

小翠道：“除了小姐和我之外，還有如嫣姐姐來過。小姐，你懷疑……”

蘭心道：“不會，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懷疑你和如嫣姐姐的。我們三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名義上是主仆，實際上和姐妹沒什麽差別……”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動了動嘴唇，終于艱難地開口把話說完，“現在回想起來，我真的太任性、太自私了，口口聲聲把你們當作姐妹，卻從來都是把你們呼來喚去的。對不起！”

小翠笑道：“小姐，看你說到哪兒去了，你從來都沒有使喚過我們，是我們自己心甘情願地為你忙來忙去，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呼來喚去’，應該說，這是我們做人的本分。”

蘭心道：“真的嗎？”

小翠點點頭，立即轉移話題，問道：“小姐可有線索？真的有人動過你的圖紙嗎？”

蘭心道：“這又不是什麽藏寶圖，只是一張普通的圖紙而已，誰會那麽在意呢？我真的不知道有沒有人動過。”

小翠道：“小姐，也許你和二小姐有心靈感應也說不定，你們的想法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小姐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二小姐一般見識了。”

蘭心道：“現在想想，我剛才實在太沖動了。可是，當我看到那張圖紙的那一瞬間，一股無名的怒火就湧上了心頭，我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為自己讨回公道的話就沒天理了似的。呵，我真傻，就是沉不住氣，逞一時之快，卻讓爹爹和大家更加看輕我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爹爹的壽宴年年都有，今年讓她操辦一次又有何妨！”她一口氣說了很長一段話，然後陷入深深的懊惱和自責中。

也許是第一次看到小姐這個樣子的緣故，小翠竟有些吓到了，慌手慌腳地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小姐不要胡思亂想了，老爺最疼小姐了，怎麽會看輕小姐呢？”

蘭心的情緒漸漸好了些，輕笑道：“不知道為什麽，你這幾句話我聽了很是受用，不像以前，一聽到你們說‘怎麽會’之類的話，我總是會罵你們說瞎話，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怎麽不會？此時此刻，我終于明白，心直口快，未必是一個優點。”

小翠道：“心直口快，既是小姐的優點，也是小姐的缺點。我看二小姐八面玲珑，又會讨好人，是個很有心計的人。如果她有心對付小姐，我怕小姐你會應付不來啊。”

蘭心哼了一聲，說道：“八面玲珑怎麽樣？會讨好人又怎麽樣？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總之，從現在開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休怪我無情！”

看小姐正在氣頭上，小翠立即轉移話題，道：“小姐，我好長時間沒見你練劍了，不如我們去院子裏……”她說着，一邊使眼色，一邊去取劍。

蘭心深呼一口氣，努力使嘴角抿成微笑的弧度，然後接過小翠遞來的寶劍，豪氣十足地叫道：“走！”

蘭悅開始着手操辦父親的壽宴。蘭心很不情願地幫忙打點一些瑣碎的事務，但每次認真地去做一件事情，最後作出的決定總是遭到蘭悅的反對，而這種反對是那麽的自然而然，仿佛她的決定就“應該”要被反對一樣。

“大小姐，這是宴會的菜單，你看看還缺什麽？”

蘭心仔細看了看，說：“可以了。”正要去大廳巡視一番，卻聽蘭悅吩咐下人：“酒水多備一點，菜也多備一些，像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多多益善，明白了嗎？”她轉身，看到蘭悅正在她剛剛看過的菜單上指指點點，并理直氣壯地發號施令。

這不是擺明了要跟她做對嗎？如果讓她得逞了，她堂堂蘭家大小姐以後還有立足之地嗎？蘭心這樣一想，氣就不打一處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奪了菜譜，憤憤道：“你什麽意思？我說可以了就是可以了，你加什麽酒水加什麽菜？難道我說的話不是話、你說的話就是話了嗎？”

蘭悅立即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細聲細氣地說：“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許是之前幾天“積怨已深”，蘭心恨不得将自己對蘭悅的不滿一股腦兒全倒出來，便不容她狡辯，以咄咄逼人的姿态說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什麽意思？你的意思不是已經很明了了嗎？你還想有什麽意思？說啊！你說啊！”

蘭悅急得要哭了：“我這麽做，是爹爹吩咐的……”

“少拿爹說事！你以為有爹撐腰，我就怕了你了嗎？你以為你裝可憐，我就不敢拿你怎麽着了嗎？我告訴你，別欺人太甚，我可不是好惹的！”

“放肆！”蘭青天攜了如玉過來，問道：“心兒，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蘭心“哼”了一聲，氣呼呼地，掉頭就走，任憑父親怎麽叫她站住她都沒有站住，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大步。

蘭青天瞧着蘭悅，見她眼噙淚水，甚是惹人憐愛，不由得安慰道：“好孩子，別難過了，爹找機會再好好教訓你姐姐。”

蘭悅搖搖頭：“爹爹，我沒事，都怪悅兒不懂事，沒有考慮到姐姐的感受。”又勉強笑了笑，說：“以後，我會注意的。我去做事了。”

看着女兒遠去的身影，蘭青天由衷地說：“悅兒真是個好孩子，只是，太委屈她了。”

如玉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理解他的心情，并柔聲說道：“悅兒從小就與世無争，像她這樣安分的孩子，是不會在意心兒的無理取鬧的。”見他臉色微微一動，又說：“當然，心兒只是耍小孩兒脾氣，并沒有什麽惡意。她們姐妹倆，一個活潑可愛，一個文靜可人，我相信，她們一定會喜歡彼此的。”

蘭青天笑了。美人相伴，女兒繞膝，世間最幸福的事情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