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傻姐兒喪命

蘭心賭氣不再過問壽宴的事情，但蘭悅極力推薦她來跳鼓上舞，齊志遠兄妹和阿忠如嫣等人也紛紛表示贊同。她當仁不讓地答應了，以她的身手，在鼓上跳一支舞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看蘭悅的眼神有些許得意，還有些許挑釁。排練鼓上舞的時候，教習舞蹈的姑姑盡心盡力、手把手地教她，但她總是不得要領，身子該柔軟的時候不柔軟，甩袖該用力的時候不用力，總之，這支舞讓她在衆人面前出盡了洋相，她也很是懊惱。

蘭心是一個好勝心極強的女孩，她不甘心成為大家的笑話，所以經常半夜起來練舞。這天晚上，她悄悄地來到後花園，正要跳起來，卻發現假山那邊有說話聲。她悄悄地躲在假山後面，探頭看過去，只見兩個人影翩翩起舞。黑暗中，她看不清她們的臉，但是憑聲音和身形，她已經猜到她們是誰了。

原來，這支鼓上舞是蘭悅所創，所有的舞蹈動作都是蘭悅暗中傳授給教習舞蹈的姑姑，再由那教習舞蹈的姑姑手把手地教給蘭心。

教習舞蹈的姑姑突然說道：“二小姐聰慧過人，把這些舞蹈動作化複雜為簡單，而且過渡自然，毫無牽強之感。如果大小姐再學不好，就只能說明她太笨了！”

蘭悅笑道：“姑姑小心，叫姐姐聽到又該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哦！”

姑姑“嘿嘿”地幹笑了兩聲，道：“大小姐這人不錯，待人也友好，就是性子古怪了些，一言不合就亂發脾氣，常常搞得人心惶惶。說到底，還是二小姐人好，長得好，性格好，又多才多藝，真真的是蘭老爺和蘭夫人的福氣啊！”

這算什麽？表面上姐姐是女主角，實際上妹妹才是幕後操縱者。蘭心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這羞辱，比當面打她兩巴掌還要過分許多。她握緊拳頭，幾欲跳出去呵斥她們一頓，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自我安慰道：“我一張嘴說不過她們兩張嘴，估計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我說的話。算了，像她們這種小人，我才懶得理會呢！”

第二天，蘭心懶洋洋地來到排練場，對衆人埋怨她遲到的事情絲毫沒有理會，自顧自地宣布道：“我不跳了，誰愛跳誰跳去！”說完就走。

齊志遠急忙拉住她，又環顧了一下衆人的表情，不解地問：“心兒，出什麽事了？怎麽說不跳就不跳了？”

蘭心甩開他的手，也環顧了一下衆人的表情，或疑惑，或驚訝，或不屑，或嘲笑，十足一幅“各懷鬼胎圖”啊。她不由得冷笑：“我退出，你們贏了！”

阿義哼了一聲，微微擡着頭，用鼻孔對着她，一臉看不起她的樣子，陰陽怪氣地說道：“想跳就跳，不想跳就不跳，果然是大小姐的作風啊！”

衆人議論紛紛，連一向不愛說話的阿實也嚷了起來：“大小姐也太任性了吧！都排練了這麽長時間了，你說退出就退出，讓我們大家一時半會上哪找人代替啊？”

蘭心冷笑，笑得衆人毛骨悚然。如嫣和天香走過來，卻被她拒之千裏：“你們不要過來，現在的我不想理會你們任何人！”又盯着蘭悅看了一會兒，笑得更加詭異了，“你真行，我算是被你看透了！”

衆人面面相觑。這個說“心兒越發古怪了”，那個說“就是啊”；這個又說“大小姐吃錯藥了吧”，那個也說“就是啊”。他們就這樣眉來眼去，自問自答着。

壽宴進行得很順利，蘭悅也出盡了風頭，不管是在臺上還是在臺下，她永遠是光彩照人的蘭家二小姐，渾身上下散發着迷人的氣息，仿佛籠罩着一層耀眼的光芒，走到哪裏照亮哪裏。

蘭心卻安靜地坐在臺下，借酒消愁愁更愁。齊志遠找到她，小心翼翼地問她：“我可以坐下來嗎？”她舉起酒杯，笑道：“表演很精彩，你們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齊志遠向那邊熱鬧處看了一眼，低聲說道：“心兒，我不明白，你們女孩子怎麽會有那麽多奇怪的想法？我實在看不出悅兒有什麽心計，當然，這并不代表我不相信你。”這時，他的聲音加大了點，鄭重地說道：“心兒，記住我這句話，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一個小女孩走過來，搖晃着着蘭心的胳膊，撒嬌似的說道：“姐姐，我們去放煙花好不好？”

蘭心說“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頓時覺得頭昏目眩，接着眼前一黑，重重地跌坐在板凳上。

小女孩一邊用手扇着鼻子，一邊撅起小嘴巴，不滿地抱怨：“姐姐，你喝多了。我娘說，女孩子不能喝酒，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蘭心一手按着太陽穴，一手拍了拍腦袋，腦袋依舊沉沉的。她強撐着站起來，齊志遠見狀，想要扶她一把，卻被她硬生生地推開了。她彎了彎身子，站成和小女孩一樣的高度，然後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嘻嘻地說道：“你娘說得對，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不然成何體統？”然後假裝酒醉，回房休息去了。

外面絲竹管樂、笑聲、喝彩聲，聲聲入耳，更加刺激她的耳膜。她倒在床上，抓過被子，蒙頭大睡。睡夢中，絲竹管樂、笑聲、喝彩聲，依舊清晰可聞。

蘭心一夜都沒有睡好。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的一切都那麽的叫人絕望：父親不要她了，齊志遠不要她了，所有的人都不要她了……恍惚中，她聽到了自己的哭聲，也是那麽的叫人絕望：“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恍惚中，她也聽到了齊志遠的聲音：“心兒，有我在，你不會一無所有的，至少你還有我！”

咚！咚！咚！她躺在床上，使勁跺了跺床板，心情也莫名地浮躁起來。兩眼無神、失魂落魄、慘不忍睹……這些詞形容她是最貼切不過的了。

不要想！不能想！多想無益！于是她迅速起床，迅速穿衣梳洗，迅速溜出蘭府。

蘭心騎了馬，出了城，直奔顧家。她想去找傻姐兒說說話，有些事情，她寧願跟傻姐兒說。

顧老爹和顧大媽很歡喜，叮囑傻姐兒要好好陪着蘭大小姐。她們上了山，傻姐兒看到坡上有花兒，便開心地采摘起來。

蘭心卻在大樹下坐着說話，像是對傻姐兒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你知道嗎？我很想喜歡她，但是看到她那張虛僞的臉，就打心眼裏覺得讨厭。也許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了，明明不是我的錯，最後都變成了我的錯。我也想八面玲珑，我也想讨大家喜歡，但是我做不到，我就是我，愛笑笑鬧愛使小性子，喜怒哀樂都挂在臉上，這樣真實的不完美的我，難道就不可愛了嗎？”

傻姐兒回過頭，嫣然一笑，手裏還晃着一束野花。那情形，當真令人愉悅。

蘭心哂笑：“這麽美的地方，确實不适合煩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傻姐兒走去。

一陣掌風從耳後呼嘯而來。蘭心立即轉身，運氣出掌，卻已經遲了一步。對方出手又狠又重，而她情急之下只使了五六分的內力，被逼得連連後退，胸腔裏也一股熱流直往喉嚨湧動，最後沖出嘴巴，點點滴滴灑在落葉上。

傻姐兒“哇哇”大叫：“血！血！大小姐，你吐血了！”說着跑到蘭心身邊，用袖子替她擦掉嘴角的血，然後轉過身，氣呼呼地上前幾步，指着黑衣人罵道：“你這個壞人，幹什麽打人啊？大小姐是好人，你打了她，就要道歉！”

黑衣人蒙着面，眼睛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蘭心一看，不好，急忙奔上前，想把傻姐兒拽回來。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傻姐兒被黑衣人打了一掌，那一掌打在她的心口上，打得她五髒六腑俱碎。當蘭心接住傻姐兒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傻姐兒摸着心口，氣若游絲，想哭卻哭不出聲來，只一會兒，她就沒氣了。

蘭心頓時淚如雨下，哀嚎不已。此時身痛心痛，都難以掩飾她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