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3

陶绫頓了一秒,從善如流的拿出手機,滑開去看了新聞。

他說的那句話,跟‘未成年十八歲不得入內’有什麽區別,實際上跟‘快來看啊’一個意思。

魏驚戍左手執着方向盤,騰出來右手幹脆利落地抽掉了她手機,放進了褲兜。

“你什麽意思?”

陶绫覺得好笑。

“你能永遠拿着它嗎?就算沒有手機,我還上不了網?”

是從半夜開始的,突然有人翻出了現在Htz高管層的前塵往事,并詳細根據前幾次的新聞扒了她如何靠金主上位,描述的繪聲繪色,投稿知音分分鐘爆款的那種。

連帶着魏驚戍房中被偷裝的微型攝像頭,兩人坐在沙發上夜談的畫面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激起千層浪。

這金主根本不用亮出名字,是誰一目了然。

魏驚戍踩着油門提了速,側臉靜然。

“等工作忙完,你想看多久随便。”

陶绫輕挑了挑眉:“你這人真是不講道理。”

魏驚戍沒說話,摁下車內音響,鋼琴曲從音箱裏悠悠傳來,無趣而适時地出現。

她遲早會知道的,魏驚戍沒有真想瞞的意思,她也不是家養的金絲雀,需要被時時捧在手心,只是這世上能傷人的并非只有事實。在他解決之前,他無意讓她對着這些新聞傷了神。哪怕半分不爽。

那都是影響工作質量的。

她看起來升的快,其實跟着許工做事,挂在林覺名下,并無實質的職位,拿的薪水和做的事也是剛好匹配而已。

陶绫留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十九二十出頭時的成績……認真說起來,那項專利技術本身實用性雖高,可風險也高,換了新材料後穩定性是大問題,會出現十之八九廢的情況。那之後她沒有機會繼續在這條路上走,魏驚戍看準了她身上的執拗和天分,卻沒有料到她骨子裏的大膽,甚至超過了不懼嘗試的林覺。

在工作彙報的時候,她順手遞交了一份可行性報告,有關那個兩千萬收回來的小公司。她把其中的利弊掰開了揉碎了分析,覺得在新産品線上可以一試他們的主張。

開出了很遠一段路,陶绫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冒着生命危險又坐了他開的車嗎?

她不動聲色地準備掏手機,發個以防萬一的遺言給胡枕喬,結果發現手機被收了。

陶绫整個出差的五天都過得很頹唐。

魏驚戍有膽把她的網斷了,并且用無數工作淹沒了她,有時候看東西看得頭暈,直接把文件報告丢給她,讓她念給他聽。

酒店、分公司、商宴,她跑得腿沒有斷,腦子先當機了。

除了廁所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其他地方都逃不過他叫陶绫,過來。

最後一晚,他好歹放過自己,也放過了她,要跟幾個朋友約着小聚。

陶绫心裏長舒一口氣的同時,殷勤地問道:“需要我幫忙定位置嗎?”遲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

“嗯,我不是很了解W市的娛樂……場所。”

魏驚戍換了件深色T恤,手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拿,懶懶踱步往外走,聞言哦了聲:“不用了解,我不做東。”

陶绫點頭:“您吃好喝好。”

誠懇加敷衍,結結實實寫在臉上了。

她掩蓋心情的能力實在是差極了,魏驚戍悠悠掃她一眼,沒多說什麽,起身走向門口。

陶绫這幾晚已經被折磨的快精盡人亡了,要跟上魏驚戍讨論的問題,那簡直是耗死無數腦細胞的大工程……話說回來,她也很理解他,能完全跟上他步伐的這次也沒跟着出來,所以只能抓她來了。

想到這,她對于魏驚戍的今晚行程安排簡直有種由衷的感激。

她能睡覺了,還能抱着手機睡覺了,可喜可賀。

目送着他離開,短窄通道上亮一束氤氲暖燈,自顧自地亮,照出他筆直脊背與長腿。魏驚戍總是這樣,走起路來不疾不徐,像在草原上輕步踏過的豹,多多少少有點潇然自在。有點……好看。

陶绫覺得喉嚨有點癢,應該是今天水喝少了。頭腦似乎也随着他轉身離開的動作變得有些昏沉起來,分明是繃緊的弦斷開了。

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想了什麽,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她居然認真地在腦子裏面誇他?

具有欺騙性的外表并不值得歌頌誇贊。

陶绫默然想道,還沒有神游完天外,就覺得頭發被極輕的碰了下,是垂散下來沒來得及整理的碎發。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擡腕緊緊扣住那雙手,一眼薄刃般刮過去,接着就怔住了。

他去而複返,手腕被扣在半空中也不急着掙脫,垂眸看着陶绫,那視線仿佛有溫度,隔空點一把火,燒到她背後窗外林立的大樓夜色裏,月光在縫隙裏把這光與溫度又奉還回來。

“陶绫,一直沒跟你說,你頭發也太亂了。”

陶绫靜默了一瞬,有點明白過來:“哦,覺得丢人?你下次直接告訴我,我也不……”

“不是。繼續保持。”

魏驚戍唇角忽然極輕地勾了勾,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陶绫放開他的手,自己撥了兩把短發,不解地瞟了他一眼:“我這能有多亂啊?”

魏驚戍放下手,沒多說什麽,關門離開。

他今晚去的會所離住的酒店不遠,在到場的人裏是最近的,當然,他也是來的最晚的。

除了一個何沣然是W市本地人,剩下三個都是或出差或休假。

魏驚戍到的最晚,理所應當的成了衆矢之的,坐在旁邊喝酒的易子期和他是同期的Princeton PHD畢業生,但忙于家族事業及漫長撕逼,當年畢業推了一年,而魏驚戍則提早了一年,所以說起來算是他學長。

這個學弟一向不給他面子,最近自己不爽,也不想讓別人爽,淡淡問了他一句:“和陶小姐還順利嗎?”

何沣然瞪圓了眼睛:“那是他下屬啊,性別都不分明的那種變态……阿戍你眼光不會這麽差吧?”

這裏面唯一一個躺在沙發上說話的男人淡淡開了口:“很遺憾,他就是這眼光。但你最好別批評他。”

何沣然有一種吃了屎的心情。他不敢怼謝昭,畢竟這是個橫行多年的禍害,極其記仇;也不敢直接問魏驚戍。

……生怕對方給出肯定的答案。

某種程度上來說,魏驚戍是他仰望的人,如果他喜歡的人不夠好,會有種好白菜被拱的感覺。

“今天你請。”

那自己感情不順,心情不好的……且比他大的學弟低聲道。

魏驚戍看了一眼擺滿了酒的桌面,開口直言:“最近沒錢。”

何沣然:……

剩下兩人:……

易子期長一張難辨的混血臉,抵得上驚豔二字,連帶着諷刺也少了幾分欠扁:“聽說何公子最近跟你簽合同了,你沒錢繼續了不太好吧,要我借你點嗎?”

魏驚戍起身倒了杯酒,杯口送到唇邊時,還了他四個字:“就你話多。”

沒有坐上一個小時,這間包廂的門被輕扣了三聲。

何沣然聽見聲音,是這家老板,他的熟識,道:“進來,有事嗎?”

這間會所的裝修和隐蔽性在全市都是拔頭籌的,少不了主家的打點,老板也在灰色地帶游離的地界打理過生意,對這幾人基本只聞過名,此時一見,光華過盛,下意識斂神垂眼:“魏先生,有找您的,說是電話打不通。”

何沣然坐在靠外的位置扶着門,聞言就笑了:“不會吧,這才多久,那位小姐跟的真緊啊。”

魏驚戍坐在原地沒動,也沒理何,不鹹不淡搭了句:“是誰。”

“是單位,醫院來的。”

包間內其他幾人就着微暗燈光,看得十萬分清楚,男人一雙桃花眼擡起,映出點冰雪樣來:“醫院?”

***

說起來真tm丢人。

她啃着鴨脖喝着奶和胡枕喬聊天,然後急性腸胃炎,被緊急送醫院了。

最丢臉的是,這酒店的服務員十分盡職盡責,大張旗鼓地把她小心護送上擔架,送上救護車,目送她上車遠去時的表情,讓陶绫覺得自己可能是要往黃泉路上滾。

也不知道萬能的酒店怎麽弄到了萬年關機者的電話,總而言之,她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輸液時,聽到了病房門口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很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門口的時候,對方似乎停了很短暫的片刻。

接着又走了進來。

她是趴着的,不用回頭都知道那是誰。

倒不是因為背後視力厲害,是鼻子好使。

魏驚戍快步走到她病床邊,看到她垂在外面吊水的手臂,沒有過分纖細一折就斷的感覺,但是比起她的一開始,瘦的很明顯。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手掌非常輕地在陶绫肩上拍了一下:“你還活着嗎?”

陶绫奄奄一息的聲音随之傳來:“魏總,我心裏有個願望,一直沒來得及實現,你能不能幫我……”

那邊只有沉默。但是陶绫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帶一盒雲霄路上那家老店的炒面?”

魏驚戍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急得很有趣,她要是真嚴重,怎麽會在普通病房待着,要麽ICU要麽太平間躺着了。

他駁回了她的要求:“你怎麽了?”

陶绫鼻音很重,帶着一點沙啞:“急性腸胃炎,吃壞了。”

魏驚戍:“我是問你,為什麽趴着睡。”

陶绫放在枕頭下,攥着手機的右手一頓。

這個問題,該不該回答呢。

有點複雜呢。

之前幾天放在心底抱怨過,他收手機,而且要求她別去查新聞,陶绫覺得小題大做了。

現在這樣,有點打臉的感覺。

有一些言論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她不知道那些惡毒的猜測背後,究竟是怎樣的人在坦然的打字,肆意的用鍵盤做刀。

她沒有做錯什麽事,有些誤解可以不在意。但是不代表她可以無視那些連帶着陶成一起侮辱的人。

陶绫随即發現,她能不能忍受,能不能無視,都是于事無補的。

人在病痛中的時候,難免會特別矯情,多少是希望有人在身邊好言寬慰的。

所以陶绫第一次希望酒店,能夠真的聯系上魏驚戍。

畢竟這是在遙遠的城市中,她唯一認識和熟悉的人。

現在他真的來了,她又不想讓對方看到她copy兔子的眼。

感覺……真慫啊。

魏驚戍沒有理她這麽曲折的心理活動,直接走過來輕掰過她的臉,語氣很淡,卻莫名透着陰鸷:“哭了?”

她臉色有些蒼白,嘴唇幹裂,頭發也糊了好些在臉上,但因為不好否認,還是胡亂點了頭。

點完頭,陶绫就僵在那了,活生生覺得自己穿到夢裏了。

魏驚戍不發一言,手背在她額上覆了覆,随後大拇指指腹停在她眼角,這觸碰非常地輕,像怕驚動夏日晚風荷葉邊的蜻蜓翅膀,要走不走,欲留不留。

陶绫不是故意攢着,但那樣側着身子,半壓着面頰,竟就濕了眼角。

她很久沒有哭過了,久到數不過來有多久。

那眼淚極快滑過,驚的她自己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

不為誰。

她咬牙切齒地想,具有欺騙性的外表真是太可惡了,不僅不該稱贊,也是造物的禍害。

就現在,這麽傷感的情緒裏,舊時的疤痕被揭開,她完全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她以後再做多少事,完成了多少成就,不幸被轉換成命運的饋贈,那個她想分享,想站在那把自己的城堡分享給他們看的兩個人,都不會回來了。

她一邊難過着,一邊看着站在身邊的人又更加悲痛。

他穿什麽都好看的一塌糊塗,活在夢和現實的邊界,有自我有才華,不在乎身上拂過的灰塵礫瓦,顏色不減當年,那個站在陰雨綿綿中等待蟄伏的青年。

說來說去,他長得要沒這麽好看就沒這麽多事了。她身為一個顏狗,最後還是把自我控制的能力耗盡了。

這心失守,日後恐怕會比現在還要難堪。

作者有話要說:

過了端午,我就祝大家兒童節快樂=w= 最近更新不太穩定,抱歉,過了這幾天畢業一定恢複,此時我就把頭交出來,各位随意piapia

還有~~最重要的!!!!!

感謝 騎着小豬去兜風 三肆肆 土木一號 還有涼涼砸的地雷~

你們每一個雷我都壘在心尖尖上 謝謝厚愛TvT

另外 雖然都到這了 不知道求收藏還有沒有用 主要是我想看到100整數 大家給個面子嗎【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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