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4

斷斷續續的哭完沒多久陶绫就睡着了。

她入睡前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真丢人啊,還醒來幹嘛,睡死過去算了。

結果沒多久她就不争氣地掙紮着醒來,鼻尖嗅着一點粥的香味,胃被勾得蠢蠢欲動。

陶绫睜開眼,入眼是白得耀眼的天花板,房間裏沒開燈,但窗戶的簾子沒拉,五點多将亮不亮的天光把房間填的有些滿。太陽像蒙了層塵,落進來的淡光都暧昧。

她第一感覺就是摸了摸手下的床,頭下的枕頭也有些變化,好像不是原來的那間病房了。再往四周看了下,擺設确實不大一樣。這是一間單人房。

陶绫視線自然轉向窗戶,那裏有一個長身玉立的背影,看着病房外,不知道在想什麽。然而背後卻跟長了眼睛似得,很快回過身來,正對上她的眼睛。

“醒了?”

“嗯。”

話一出口,陶绫才發覺聲帶嘶啞的有些厲害,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可不能更重啊,什麽不争氣的玩意。

魏驚戍走過來,順手拿起床頭櫃上餘溫尚在的魚片粥,青翠的蔥花點綴在濃稠的白上。

他握着勺子,舀了一口,自然遞到她嘴邊:“吃蔥嗎?”

陶绫發呆得有些狠,她在頭暈的間隙中模模糊糊想,這距離是不是太近了。其他反應機制則一并壞掉,先答了吃,接着又從善如流含住勺子,把粥咽下。

然後才猛地回過神來,她是在讓魏驚戍喂自己?!要死了……

陶绫默默痛心疾首,面條淚能淌到地上,表面依然能維持的很鎮靜:“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吧。”

魏驚戍也也沒照顧人的經驗,他把粥遞給她:“涼了跟我說,找人給你熱一下。”

“不不不不用。”

陶绫把手擺成撥浪鼓,這種自己但凡能忍一下就過的事,當然是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了。

既然粥已經涼的差不多,她幹脆撇去勺子,把頭埋進粥裏咕嘟咕嘟灌,心裏就像被一道追光打着,中華小當家真人版最多也就她這麽真摯了:這粥怎麽這麽好喝……

魏驚戍交疊着長腿坐在一旁椅子上,他語氣叫人聽不出端倪,黑眸裏神色淡淡:“我想了下,有幾種可能,你看是哪一種,選一個。”

“第一,你想家了,想家人。人生病的時候,這很正常。第二,因為病重。這不多說了。第三,因為工事。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應該沒有這麽無聊。第四,你沒有聽我的話,看了新聞。”

“有我漏的嗎?”

陶绫覺得有趣,忍不住勾唇輕笑了下。

這一項項列可能,倒是有說中的。

她把手中的空碗放到桌上,鄭重想了三秒,擡眼望進他眼裏:“選項挺齊的,但你漏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

魏驚戍微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難得覺得有些困惑。

“感情啊。我們年輕人,這才是概率最高的,值得哭一下的事吧?”

魏驚戍先是……了會兒,然後饒有興趣地表示:“這樣?”

陶绫心大的點了點頭,沒太注意到魏驚戍剎那幽深的眸,她只想到一個漏洞,趕緊補齊了:“魏總也是年輕人,不要誤會。”

“你和上次相……吃飯的人還有聯系?”

魏驚戍問的自然,陶绫答得也飛快。

“日本菜那次?怎麽可能,他都沒給我發過微信了。”她聳了聳肩,“不過如果認真說起來,他那個條件,我也配不太上。”

魏驚戍聲線平穩如水:“考慮的很長遠啊。”

“當然啦,這種事還是要講究效率。”

陶绫很感慨:“我倒是想早戀呢,已經錯過那個機會了。”

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在魏驚戍面前已經越來越放松,甚至到了偏向危險的地步。

“對了,你問的那個問題,答案是D。”

她想起來了,擡頭認真回答他:“我看了,評論也看了,不是很爽。所以,” 她輕眨了兩下眼睛,“老板考慮加薪嗎?”

魏驚戍伸手摸了下她頭頂:“你還是繼續睡覺吧。”

“嗯?睡了就加嗎?”

陶绫眼睛噌的亮了,擡頭看他,滿懷希望地像只等魚幹的貓。

“夢裏加。”

魏驚戍慈藹道。

陶绫雖然很氣,但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他起身把窗簾拉好,布料卻不夠厚,漸漸強烈的光線從縫中溜出來。魏驚戍看到那一束光線剛好照到床上,他又剛好要打電話,就順勢站在那擋住了光。

魏驚戍撥出去沒有三聲,對方就接了起來,聲音低沉妖邪:“第一晚地點很特別啊。”

他騰出來的右手揉了揉鼻梁,話出口暗含警告:“你們昨晚玩的打我賬上,你幫我查個事情,有幾個人……”魏驚戍頓了幾秒,回想了下具體的網媒報社名字,“我發給你。”

“行啊,負責人是吧?我先找人扣過來,你改天來看。”

“……”

魏驚戍頭疼欲裂:“不用扣,我沒興趣犯法。”

那邊大概低笑了下:“随便你,那幾個是嘴碎的?”

“裝攝像頭。”

魏驚戍手指輕而規律地敲過陽臺,唇上掠過一絲冷笑。

“報道撤不撤就那回事,影響已經産生了,”他餘光掃到病床上沉沉睡着的人,“他們撈過界了。把源頭抓出來,我不介意殺雞儆猴。”

電話的另一邊謝昭是原來魏驚戍一言不合失蹤時,上天入地唯一能找到他的人。聽完沒多說話,懶懶應了一聲就挂了。

轉頭就先查了一個人,卻不是魏驚戍要的。

陶绫。

給她調最好的資源治小的不能再小的病,魏驚戍是瘋了大概。

看到她的照片,男人忽然笑了笑。

那一天,澳門賭場?

一面之緣,竟讓魏驚戍那個異類惦記上了。

對方看上去無趣極了……

謝昭攬過自家的,心裏有種莫名的欣慰,找人過日子還是要找好玩的,這種身世蜿蜒曲折的姑娘一顆心重的不得了,和愛字之間天然隔一道屏障。

被他攬着的人正在喝沖調VC,防止感冒,一個輕瞟掃到他手裏資料,一口就噴了,咳的滿臉通紅。

“讓我看看!”

她一把奪過男人手裏的資料,仔細看了看姓名欄和照片欄。

“怎麽,認識?”

女人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心情複雜地把一沓被VC毀了的紙還過去:“我很少輸。”

謝昭饒有興趣地挑眉:“哦?”

她以前日天日地,一身刺長外面,踢場專業人員,身手好的要命。

“狀态最好的時候,我就綜合輸過一場,對方比我小四歲,當時十七,”她垂着睫羽回想了下,“三局都輸了好幾分。”

“就這人。”

謝昭對魏驚戍的同情在當晚達到了頂峰。

* * *

陶绫在腸胃炎後連着發燒,足足躺了半個月,幾乎沒有下床。

期間魏驚戍已經飛回去,讓她好了再回來。

她在這半個月間,種族已經從人變成了兔子。喝湯吃素啃蘿蔔就是主調。

所以在落地後,陶绫第一時間去了開封菜買了漢堡套餐,加一堆雞翅,吃了個爽。

剛打開的手機就跟有意識似的,信號格剛恢複就立刻進來了個電話。

陶绫看了眼,擦了擦油手接起:“喂,林總,好久不見。”

林覺聽她聲音好的差不多了,笑道:“你再躺三天,這個月剛好不用給你發工資了。”

“我……”

陶绫猛然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她的出租屋之前被搶了,出差前她都住酒店的,現在房東還沒有來電話,她錢都付了,是修好還是沒有啊?!

林覺知道她想挂電話,趕緊在她動手前開口:“诶诶诶,等等等,開玩笑的,工資給你發,加班的話三倍給你,等會兒……能代我去個地方嗎?”

“工作?”

陶绫一口回絕:“不能。以前抛頭露面這部分是林總您負責,不要甩鍋給我。還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沒看新聞嗎?”她抽了抽嘴角,道,“和他一起出現,我幹脆去跳護城河死的比較快。”

林覺讪笑:“樂觀一點考慮問題嘛,你想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肯定會解決的……”

陶绫禮貌地道了再見,把電話挂了。

她翻着所有沒來得及看得收件箱,還有短信,最後驚悚地發現房東被她誤傷到黑名單裏……一堆電話和信息都被攔下了。

陶绫深呼吸着明亮餐廳裏的空氣,心跟體感一樣涼絲絲的,頹喪地打回去:“喂。林總,地點時間。”

她回家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了林覺不想去的端倪。

這裏有一個人,是林覺不想見的。在Htz艱難前行的初期,對方給他們了投資,但是又礙于林覺家裏的聲望,把款追回。

晚上打車的時候,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眼她的正裝禮服裙和淡妝:“小姐要去約會啊?”

陶绫笑了笑:“工作。工作是情人的話,也算約會吧。”

“哎,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面辛苦哦,我女兒也是在外地工作,每次視頻也不告訴我們難處,老是好好好,人要說好的時候,眼睛會不笑嗎?”司機拍了兩下方向盤,“姑娘不要跟家裏人報喜不報憂啊,父母肯定是擔心的,有什麽跟他們說什麽好了。”

車外的繁華夜色一幀一幀如快放般閃過,霓虹燈與夜晚溶在一道,不知惑了誰的眼。

陶绫安靜了幾秒,然後微微笑了笑:“謝謝,我會的。”

魏驚戍并不知道林覺今晚不來,也不知道陶绫要來。被人圍得水洩不通,他淡漠少言的姿态并沒有讓處境變得好一點。

其中有需要他資源的,關系網的,有想要合作的,有看上Htz和官方合作密切的。

還有曾經沒有一個字解釋,就撤回所有投資的那位。好巧不巧,對方的撤資正在他們的第一條産品線成功之前,因為這個變故,之前的努力幾乎功虧一篑。如今實業沒落,那老板沒有當年風光,林家也記不住他。

林覺記得住。魏驚戍自然也沒有忘,但他一眼拂過,如看無物。

“啊?!”

程家的小兒子程複看到他,眼前一亮:“你今天也來啦?!”

魏驚戍點頭,他們還沒說上什麽,那個神色複雜的老板持着酒杯就到了面前,執意要敬他一杯。

“敬……”

魏驚戍沒有要拿一杯酒的意思,站在那裏淡淡道:“談不上。我今天不能喝酒。”

“魏總不會因為當年的事,連這個面子都不給吧?”

大廳裝得奢華漂亮,衣冠楚楚的賓客,美酒佳肴,推杯換盞間的逼迫與試探,讓宴會猶如文明版鬥獸場,各懷心思上場,總有人流血退出,達不成願望,還惹一身傷。

魏驚戍向來直接拒絕,對方再來幾次也是拒絕,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另一個笑語晏晏的聲音打斷。

“童先生,我們魏總真的不能喝。”

陶绫短發黑裙,淡妝與豆沙粉的唇色,微上揚的眼角那一點氣場卻如秋風,冷談不上,吹得人一凜是真的。

“有什麽不能?我沒聽說過魏總有酒精過敏啊?”

“或者說,不是不能,是不想。”

陶绫禮貌地看着他。

衆人間有人認出來,之前緋聞女主角,靠爬床上位的,竊竊私語時的篤定仿佛看到了她勾引時的細節。

魏驚戍聽力很好,臉黑得無聲無息,手臂微動,卻一把被在他身前的人扣住手腕。

陶绫回身在侍者盤裏拿酒,正好與他相對和錯過,在魏驚戍耳邊丢下極輕一句:“你走你的路就行,別動。”

也別改變。不想跟誰喝酒就不喝,不想應付就不要,就那樣在該認真的事情上投入你的全部,你的靈魂、熱情,一切。

魏驚戍怎麽會聽不懂她話中意思,沉沉望她:“那你呢?”

她端起一杯香槟,極短的靜默後,看他一眼,笑了笑:“我也走你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owo “你走你的路 我也走你的路”出自一首歌就叫你走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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