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31

陶绫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彎了彎唇，笑一笑：“行吧。”

潛臺詞明顯……

你開心就好。

她勾手，示意魏驚戍把袋子還回來，他便重新放到她手裏。等陶绫轉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時，魏驚戍一言不發地跟在了她身後。陶绫當然有所感覺，忍了兩分鐘，她抱胸回身，臉拉得老長：“我要回家了，魏總不上班嗎？”

魏驚戍連腳步都沒停，置若罔聞地往前走：“我也回家。”

陶绫這才如遭雷擊地想起現在的房東是誰，她在他身後懊悔地拍下腦袋，咬咬牙……真是蠢到家了。

“不是，你不工作嗎？”

魏驚戍聽到她問話遠遠傳來，這才頓住了腳步，回頭靜靜看着她：“目的地不一樣，一起走一會兒。”

兩個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由于天氣炎熱的緣故，街上冷清寥寥，能躲在店家裏吹會兒空調的絕不舍得出來，偶然有人路過，也是行跡匆匆。

陶绫并不是目不斜視走路的人，她不急的時候喜歡到處看看。

她總是看到神色緊繃、步履匆匆的人，像是要趕到哪裏去忙些什麽，可忙些什麽，她總覺得很多人自己也不一定清楚。

那她就明白嗎？

不一定。

陶绫想到什麽，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她皮膚不算特別白，但也與那沉沉的黑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沒有用手去碰，心情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她稍稍走在魏驚戍後面一些，在二十分鐘裏只看了他三次，一次絕不超過五秒，就這樣也被他的視線無意撞上了兩次。

陶绫覺得自己實在不争氣，本來應該完美展現成年人間的幹脆拒絕，結果弄成了巨傻無比的口是心非，只屬于初中二年級的那種。

說走一會兒就走一會兒，魏驚戍正好沿着另一條分岔路離開，沒有送她到門口，擡眼間分寸感極足：“前面就是小區，進去吧。”

陶绫嗯了一聲：“再見。”

她轉身往馬路對面的小區走，知道身後有一道視線會跟着，但沒有回身去看。額上因為高溫出了密密的一層細汗，陶绫總覺得每一步都像踏在棉花上。

應該是有什麽出錯了。

她在等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其實并沒有打算結婚。一個人活着就很費力氣了，她以前經常想要是有多餘的時間，多餘的精力和保證溫飽的能力，她會做她喜歡的事。和材料、機械打交道有趣嗎？陶成覺得有趣的。她媽是要瘋了的，哪怕只待十分鐘。可她的骨子裏血液中，流着和陶成相似的喜愛與眷戀，對完美的追求，在廢墟之上建造新天地的野心。

陶绫在日光下看着來來往往，進出這高檔小區的車，站在門口下汗流浃背的保安，突然覺得不真實。

暫且不論他的喜歡是真或假，她退縮的心是真的。這點陶绫比誰都清楚。

路過保安亭，她忽然長出一口氣，猛然轉身進了亭子，把在便利店買的東西放在地上：“先生我放一會兒，馬上回來！”

陶绫沒有聽到保安先生說好，就飛奔沖回了馬路。綠燈行人閃爍亮啊亮，恰好卡在她奔跑回來的步子上。陶绫沒有看，在車流中大步流星地穿過馬路。對面的魏驚戍無意中回頭，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等确定了是誰，頓時緊鎖着眉，來回替她看着車輛，生怕破壞規則的人當場給現世報了。

等人完全過來，他心才算落回了原處，站在路邊等她，把人一把拽了過去：“陶绫，你要是沒有長會看顏色的眼睛，我出錢幫你安一個。”

陶绫沒有理他緊緊箍住自己手腕的力氣，盡管那裏差不多青了。她語氣堅定，音調卻輕柔：“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魏驚戍難得愣在了那裏，眉目間浮上迷惑，摸不清她在說什麽。

“哪一句？”

陶绫閉了閉眼，抽了抽嘴角：“還分哪一句，你很喜歡騙人嗎？”

魏驚戍點點頭：“是，但我更喜歡你，所以真話會多幾句。”

陶绫被他永遠這麽坦然優雅的無恥氣笑了，她唇角的笑像一朵四月盛開的花：“好，那就這麽定了。”

還沒有到秋高氣爽的天氣，但天是放晴的。他看着陶绫的眼睛，霎時明白過來她是在說什麽，眸色轉深，盯住她：“你确定嗎？”

陶绫幹脆地點了點頭，舉起空着的手腕，搖了搖，黑色的手镯順勢滑到小臂上：“趁着夏天還沒完全過去。”

“為什麽？”

魏驚戍輕笑了笑，看到她汗濕的發和堅定漂亮的眼睛，突然覺得人生如果可以定格，他大概會選在這一天。

“因為……”

她掙開他的手腕，稍往後退了一步，聳了聳肩：“我覺得，夏天是個談戀愛的季節。”

“可夏天快過去了。”

陶绫把玩了下手镯：“是哦。”

思考了三秒，她擡頭掃了眼魏驚戍頭頂那棵樹，綠油油的葉子還沒有附上秋的訊息，毒辣的太陽直直射下來，從縫隙間穿過，光斑照的世界好像幻覺，他的眉眼裏開始盛着她。

“那也還會來，再說了，你不是還在。”

魏驚戍看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把她攬過來，抱在胸口，揉了揉她的頭：“太熱了。”

這天是九月十八號，他話裏的笑意像清澈的溪水，把人的心從熱氣騰騰的天裏撈出來。

陶绫記得這一天，又熱又餓的一天，不帶腦子答應一件事的第一天，開始戀愛的第一天。

他是他人心中的流光剪影，是堅實的陸地，塔尖的天才，驕傲冷淡，曾撥開雲霧踏足風沙，她路過了他漫長生命裏的片刻，原本僅此而已。

而現在，他是她的。

* * *

陶绫是個有什麽事都習慣往心裏裝的人。在學生時代，她就是裝逼界的老達人，最耀眼的那一顆星。冷淡懶散，成績高峰低谷間瘋狂波動，偏偏大考都靠譜，老師拿她無可奈何，同班的不喜歡，人緣極其一般。

但是社會是一個煉鋼爐，全天候的高溫燒灼，任你七十二變進去走一遭，原來的皮也要掉一層。

然而陶绫掉三層皮，原來不愛瞎叨叨的毛病也沒改掉，人際關系依舊不是擅長範圍。但是在認能力的地界，她占住一個山頭，慢慢咬牙爬了上去，別人一擡頭看見，哎卧槽這有個人，話不多幹活效率快準狠，突發事情丢給她解決一扔一個準……久而久之，大家張望出了名堂，在陶绫偶爾的閑時都願意找她聊聊天，一起叫個外賣喝個小酒什麽的。

和她玩骰子打麻将最多的小郭、管翎發現陶绫手氣變差了。

五局過後，陶绫出血大概快半個月工資，她也不急，依然把麻将牌撂回去，撐着下巴問：“還來嗎？”

“我靠……”

管翎咋舌：“陶副，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升職加薪了？林總怎麽總是這麽偏心呢？下次帶上我呗，我這個季度表現進步了！”

包間裏的其他人也躍躍欲試，準備幫陶绫再放放血，跟她血裏有毒似得。

陶绫微微一笑：“一個一個來？”

非主流的燈光随着某麥霸的上場，追光滿場打，照的在邊角玩牌的四個人一臉迷幻。

換了一輪新人，對面坐了個生面孔，是個年輕女生，打扮精致成熟，但跟年齡有着明顯的不符，她讓陶绫覺得莫名眼熟，尤其是對方擡眼淡淡掃了她好幾次後。

陶绫專心打麻将，沒聽到有人提了林總一嘴，說他們也來這個會所休息了。

“不是去隔壁市參加什麽論壇了嗎？boss還是林總啊？”

陶绫看牌的手頓點都沒有，打的萬分專心：“碰。”

小郭騰出嘴來插了一句：“沒有啊，不是江總去的嗎，兩個大佬都有事啊，好像有什麽大case，根本分不開身……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艹！”

小郭看着牌，樂的笑開了花：“陶副，對不住了！”

陶绫輕笑了笑：“今晚你請客。”

“別介啊！”林覺調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大家都在？我就是來趕局的，哎你們老大不在嗎？”

他穿着一身休閑裝，混入了人群，在經過陶绫時，從她褲兜裏神不知鬼不覺摸出一塊快掉出來的牌。

陶绫猛地回頭，看了林覺一眼，對方朝她眨了下左眼，捏着牌，任它滑進自己口袋，眼裏帶着了然的笑。陶绫看了他幾秒，又默默轉了回去。

這一晚，陶绫輸了五千八。她申請提早離場了，從電梯下去的時候頭暈的要命。

很久沒練過放水了……手都生了。

夜色熱鬧得很，她看着霓虹燈在眼裏化開，一整個城市的繁華熱鬧都在眼底，手插在衣兜裏，走得不緊不慢。直到在拐角處看到了一個人影，靠在車邊，見她來了，邁開長腿走過來：“玩得好嗎？”

魏驚戍開了一天的會，這兩天來又連軸轉着忙工作，沒見她的時候覺得時間都慢了，此刻捏了捏她的臉，若有所思：“桃子放水裏會好吃點嗎？”

陶绫一下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扭過頭：“輸贏乃兵家常事。”

“不是。”

魏驚戍低頭，正好吻在她眉梢眼角，聲音低低滑入她耳膜，：“賭場失意，情場得意……才是常事。”

他擁住她的身影，打在不遠處的牆上，像不完滿的月亮留下的暧昧光暈。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 owo 大家過馬路不要學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