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陸遲遲

繁星滿天,夜風徐徐,陳諾站在操場和籃球場之間的柳樹下,一枝柳條順風吹到了她臉上,癢癢麻麻的難受,她剛撥開,發絲随即吹貼在了她臉上,更加麻癢。

陸遲白楊樹一樣站在她對面,明明比她矮了一個臺階,可視線卻仍在她之上。

“陸大哥,過來找我有事呀。”陳諾撓撓臉,臉上竟有些發燙。

“吃沒吃飯?”

不等陳諾作答,他徑自說:“一塊吃個飯。”

然後陳諾就被他帶了出去。

好巧不巧,剛好撞見匆匆赴約的肖溪,她愣住,驚疑不定的看向陸遲,如果她沒記錯,眼前這位是諾諾竹馬的室友吧,這是鬧哪般啊……準備給竹馬戴綠帽麽……

也不對,竹馬由始至終都沒給過諾諾任何名分,這種賤男人還要他做什麽?留着過年?

想到這兒,肖溪氣勢十足的沖陳諾握拳:“諾諾加油!”

加油?

加什麽油?

陳諾稀裏糊塗的跟陸遲往校外走,a大校內不允許外來車輛停放,陸遲的車只能停放在南門外,是輛黑色沃爾沃。

陸遲打開車門,讓陳諾先坐進去,車裏面寬敞又舒适,陳諾東摸摸西看看,等陸遲上了駕駛座她才說:“陸大哥,這車你借的啊?”

借的啊……借的啊……

陸遲有片刻無力,原來他在她眼裏已經窮到開個車還要向別人借。

“不是,剛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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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的口吻,好像買的不是一部三四十萬的車,而是去菜市場随意挑了顆大白菜。

月薪七八千的人,真是裝的一手好逼。

“陸大哥,你好富有。”陳諾已經找不到別的話恭維了。

陸遲扯扯嘴角,這樣就富有?真容易滿足。

哪知她下句話就說:“那你首付了多少?”

車內有片刻安靜,超乎尋常的安靜,陳諾側頭,就撞上了陸遲警告的目光。

陳諾緩緩眨眨眼,不明白的問:“陸大哥,你瞪我做什麽?”

陸遲收回視線,打方向盤調車頭,良久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沒有首付,我全款。”

陳諾不說話了,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傷到了男人那顆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車子在梅林路停下,梅林路毗鄰碧波江,這條街極為熱鬧,聚集了全市的美食,也集中了全市的吃貨。

才下車,濃郁的蒜蓉生蚝的香味撲鼻而來,陳諾舔舔嘴巴,晚飯僅填一只素包的肚子不争氣的叫了起來,她摸摸肚皮,興致昂昂的問:“陸大哥,你要請我吃什麽?”

陸遲嗆咳一聲,輕輕落落開口說:“不是你請我?”

說話時,他不經意擡胳膊,手肘下一條食指長的疤痕,無不在提醒陳諾,她欠下多大個人情。

好吧,她請!本來陳諾是想請他吃飯,或者提點水果奶粉什麽的去探病,哪知道第二天陸遲就不知蹤影了,一連消失數天。

他們在海鮮大排檔坐下,陸遲徑自點了四斤小龍蝦,八只生蚝,一紮啤酒,然後對老板娘說:“不夠我們再點。”

陳諾悄悄嘆口氣,把手探進書包裏偷偷數錢,然後發現她全身上下只有兩百一十八塊五毛錢,好像不夠付呢……

很快,老板娘送上大盆龍蝦,香味在夜風中彌散開來,陳諾深嗅一下,迫不及待開吃,管它夠不夠付,大不了押在這裏當刷碗工。

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陸遲提醒她:“這裏不缺刷碗工。”

陳諾臉騰地紅了起來,連吃了幾只麻辣龍蝦,她嘴唇紅紅,眼睛辣的泛水光,睇他一眼,幽幽怨怨。

人艱不拆,不知道啊……欺負人沒畢業沒工作……

陸遲輕笑一聲,是種很愉快的笑,笑夠了才說:“我開玩笑的,放心吃吧,不會押你在這裏。”

陳諾并不擔心,靈光一閃,她想到了個好辦法,認真的說:“陸大哥,你多想了,我可以支付寶。”

“呵呵。”陸遲不想說話了。

四斤小龍蝦,八只生蚝,一紮啤酒,沒再點其他,老板娘給抹了零,兩百塊剛剛好。

當着陸遲的面,陳諾從錢夾裏抽出兩張人民幣,爽快的說:“吶,我請你啦。”

老板娘笑眯眯的,适時給個贊:“這小女友當的,真大方!”

這小女友……

陳諾剛想說不是,陸遲已經起身往車旁走了。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犯罪的開始,陳諾歇了念頭,讓老板娘猜去吧!

……

陳諾把剩下的小龍蝦拎回了宿舍,肖溪還沒回來,阮春婷和沈家雲剝着小龍蝦還不忘數落陳諾。

沈家雲:“不上自習也不說一聲,為了給你占座,我可是拒絕了大帥哥在我旁邊坐下的請求。”

陳諾忙狗腿的為她剝蝦殼,怒贊:“重友輕色!”

阮春婷幽幽補充:“然後換了座位,跟帥哥坐去了別的位置,剩我一個堅守陣地。”

下一秒,陳諾把剝好的蝦送到了阮春婷嘴裏。

沈家雲也不惱,回味着跟她一塊上自習的大帥哥,嘿嘿笑一會兒,然後才問:“諾諾,晚上跟誰一塊吃飯呢。”

陳諾老實道:“和陸遲。”

果不然,她才說完,兩只皆是一副“有情況”的表情。

“那個,我洗澡去了……”讓她們繼續有情況去吧!

肖溪回來時,陳諾還沒睡着,靠在床頭翻看了一會兒新聞,手機叮咚一聲響,是條求加好友的微信消息,請求理由是:陳小姐,你好。

這誰喲……陳諾關了界面,手機扔枕頭下,睡覺。

東湖山莊某棟別墅內,王富信發送“陳小姐,你好”之後,信心滿滿的等待通過,只是一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了……求加好友仍然沒通過。

臨睡前,王太太問:“老公,你說的大師……她加你微信了嗎?”

“呵呵。”王富信尴尬摸摸頭:“估計、估計大師睡了吧,要不明天我打個電話給她。”

王太太點頭,又說:“老公,幹脆你把電話給我閨蜜,讓我閨蜜直接聯系她。”

“這樣不妥吧。”王富信皺起了眉頭:“萬一人家大師淡泊名利,不喜歡随随便便被人打擾呢。”

也不知為何,王富信總覺得陳諾和那些個沽名釣譽的小妖精不一樣。

轉天清早,陳諾還在刷牙,擱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匆匆漱幾口水,然後接起。

王富信客客氣氣說早上好,然後自報家門:“我昨晚加您微信呢……”

言下之意,你也不同意一下。

陳諾想起來了,笑說:“我不習慣随便加陌生人微信,不過我要知道是王總您,肯定會通過請求的。”

王富信心道看來我在大師眼裏還是不同的,他笑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說:“是這樣,我老婆有個密友,搬了幾次家,總覺得房子有問題,想托您給看看,您看您幾時有空,我讓她打個電話給您?”

陳諾還算爽快:“行啊,讓她打電話時報你名。”

挂下電話,陳諾從床底下拖出滑板去醫院上班,正值各大高校開學季,送走最後一批流産高峰,暫時清閑下來,不過風水輪流轉,婦産科病房又迎來保胎小高峰,這撥保胎患者年紀都偏大,陳諾對其中一個病患印象比較深。

這位病患住院的真實原因比較奇葩。

她來住院,是因為不想繼續住家裏。

“我住這裏最有安全感,住家裏我害怕,住酒店我嫌不幹淨,在這裏,看到你們我就很安心。”她講話輕柔柔的,保養極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四十歲的女人。

王欣如,職業是演員,陳諾看過她演的戲,演技還挺好。

“可是從化驗單上看,你的胎兒很健康,沒有繼續住的必要。”陳諾替她的帶教老師過來,委婉請她出院。

事實上帶教老師在辦公室的原話是這樣的:沒病還要住院,浪費醫療資源知不知道啊,明星又怎樣,明星老娘也不想伺候,後面有多少病人排隊等着住院呢,她演戲演傻了吧,吧啦吧啦……

王欣如似乎沒聽懂陳諾話中意思,以一種通知的口吻對陳諾說:“我想住到生産完。”

陳諾下意識看眼她的肚子,才四個月大小……即是說,還要住上五個月?

果然有錢任性,醫保限制也沒關系,人家轉自費!

陳諾把原話轉達給她的帶教老師,帶教老師是個暴脾氣的更年期女人,氣得直拍桌,陳諾提醒她:“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哦。”

帶教老師深吸一口氣,直叨念:“這是我收的病人,我不氣我不氣我一定不能氣……”

叨念完,她揚起笑說:“走,小陳,我們去看看王欣如,給她點人文關懷去。”

陳諾滿頭黑線,她們一起去王欣如病房,剛進病房,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巧了,王欣如也在撥電話。

陳諾出去接聽,電話那頭一道輕柔柔的聲音響起:“是陳大師嗎?王總讓我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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