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識
“風靜水清月兒皎,雲呀嘛輕輕飄……”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隔着一段距離,曾中麟就聽到了一陣婉約的歌聲,他和同行之人循聲望過去,只見湍流的河岸上,兩位身形纖細的人正在擰一床被子,口中正哼唱着歌謠。
同行的人突然朝她們揮揮手:“小宜—— 歐陽——”
曾中麟驚訝地轉過頭,想不到他們是認識的。
兩個女孩子聞聲回頭,看到他們後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然後放下被子跑了上來。
梳着兩條長辮子的女孩高興地說:“哥,你終于回來了。”
齊耳短發的女孩子也喚道:“壽川哥!”
何壽川:“嗯,回來了,這段日子你們怎麽樣?”
“我們很好,你呢,現在外面這麽亂,受苦了吧?”
“沒有,我也很好。”他拉過曾中麟,“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曾中麟,我以前的同學,我們在半道遇上,就一起回來了。”
從他們談話開始,曾中麟就注意到那個梳辮子的女孩了,她面容清秀、唇紅齒白,特別是那雙眼睛,清亮照人。他朝她伸出手說:“你好!”
女孩局促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
何壽川:“這是我堂妹何壽宜,這是歐陽岑。”
曾中麟看着她的眼睛:“很高興認識你們,壽宜姑娘很漂亮。”
何壽宜:“謝、謝謝。”
歐陽岑插嘴:“怎麽,就她漂亮我不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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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中麟笑道:“歐陽姑娘當然也很漂亮,你們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嬌娥。”
歐陽岑做個鬼臉:“油嘴滑舌。”
何壽川:“好了,中麟就不要開玩笑了,她們臉皮薄。”
何壽宜:“哥,你們一路上趕回來應該很累了,先回去梳洗休息吧,我們等下就回去,中午給你們接風洗塵。”
何壽川:“說實話,吃了那麽久外面的東西還真想念家裏的味道。中午随便弄兩個菜就可以了,中麟他還要回家。”
曾中麟:“這次我是沒口福了,下次再上門蹭飯。”
何壽宜:“不嫌棄的話随時歡迎,那你們快回去休息吧。”
“那我們走了。”何壽川拉拉曾中麟,曾中麟再次回頭看了何壽宜一眼,雖然是一面之緣,卻已心生好感。
***
曾中麟父母早逝,留下了幾間店鋪給兩姐弟,店鋪生意還可以,所以曾家的小日子過得也還算紅火。曾中麟視察完店鋪,突然想起何壽川和他那漂亮的堂妹,便決定去拜訪一下。他雖然知道何壽川的家庭住址卻從來沒有去過,他買了些點心,問了下路才找到他家。
何壽川和堂妹一起住在父輩們建的一個小四合院裏,何家人丁凋零,只餘下兩個堂兄妹相互依靠和照應。
還沒進門曾中麟就隐約聽到了溫婉的歌聲,院門沒關,他輕輕走了進去,看到何壽宜一個人坐在院中刺繡,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陽光灑在她秀麗的臉龐上,顯得格外安詳和寧靜,讓人不忍打擾。他不動聲色的看着,像欣賞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過了好一會,何壽宜才驚覺他的存在,吓一跳的同時不小心刺到了手,她下意識輕叫一聲。
曾中麟急忙跑過去抓她的手,“沒事吧?”
她躲了一下,搖搖頭:“沒、沒事。”
“對不起,吓到你了,剛才看你做事太入神所以不好意思打擾。”
何壽宜笑了笑,說:“沒關系。你……”
“我跟你堂兄同歲,你喚我麟哥就可以了。”
“麟、麟哥。”
曾中麟看了眼桌上的紅色繡品,問:“你在繡什麽?”
她拿起繡品展開給他看,上面是還沒有繡完的龍鳳呈祥紋樣,“這是一個客人要的紅蓋頭,好看嗎?”
曾中麟由衷贊道:“很精美,你手真巧。”
她帶點羞怯的笑笑,想起他此行目的,忙問:“你是來找我哥的吧,有什麽事嗎?他剛好不在,出門的時候說去湖中商談入職任教的事了。”
“哦,這樣,他要當教書先生了?”
何壽宜點點頭,“你知道我哥的情況,當老師還是比較适合他的。”
“也是,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 ,我還是有點路子的。”
“謝謝!”倆人在院子裏幹站了一會,何壽宜猶豫着要不要請他進來坐下,“你……”
曾中麟知道她顧忌什麽,開口道:“既然你哥不在,那我改天再登門拜訪,反正也沒有什麽要緊事。”他放下手中的點心,“這裏有幾包點心,你們嘗嘗。”
何壽宜連忙推辭。
“只是一點吃食,不用在意。”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一方手帕,“要不這樣吧,我想麻煩你幫我在這帕子上繡朵小花,可以嗎?”
她愣了愣,接過帕子問:“你想繡什麽花?”
“你知道王簪花嗎?”
她點點頭。
“那就繡一朵玉簪花吧,像你一樣恬靜、寬和的王簪花……”
清風拂發,春光正好。
***
何壽宜給老客戶送成品回來的路上,剛還陽光普照的天空忽然下起大雨來,難怪都說六月的天空如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好在她習慣性的出門都會帶上一把傘,所以也并不驚慌。
一個母親抱着孩子從她身邊跑過,躲進了一家糧油鋪的屋檐下,孩子正在哭鬧不休。她猶豫了一下,也走了過去。
“大姐,孩子這是怎麽了?”
女人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像心懷不軌的壞人,便一邊繼續哄着懷中的孩子一邊答道:“興許是剛才淋了點雨,興許是肚子餓了,誰知道呢,小孩子哭鬧很正常。”
那麽點、還不怎麽會說話的孩子哭起來讓人看着挺心疼的,何壽宜想起自己送東西時客戶給的小糕點,趕緊拿出一塊放到孩子嘴邊,試着哄道:“寶寶是不是餓啦?要不要吃東西?來,咬一口,不哭哈,乖……”
小孩子先是躲開,後來終于抽抽嗒嗒的咬了一小口,漸漸地竟然真的不哭了。
何壽宜笑了,說:“看來真是餓了。”
“謝謝你啊,姑娘。”
“不用客氣。”眼看孩子快吃完了,她又拿了一塊遞上去。
女人看着淅淅瀝瀝、毫無停歇之兆的大雨,嘆了口氣:“這小的倒是吃了,家裏那大的出工回來怕是要餓肚子了……”
何壽宜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傘遞過去說:“大姐,你要是着急的話這把傘拿去用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
“沒事,你拿着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可以再等等。”
女人接過雨傘,感激的說:“那真是謝謝你了!”
女人抱着孩子走後,何壽宜又等了會,雨勢稍微小了點但還是下個不停,怕堂哥在家裏着急,她咬咬牙決定冒雨跑回去。
她們躲雨的地方正是曾家的糧油店,彼時,曾中麟恰巧在店裏,将店外的一幕盡收眼底。他見何壽宜竟然往雨裏沖,忙抓過一把傘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突然罩住頭頂的雨傘,何壽宜停下腳步看向撐傘的人,“麟哥……”
曾中麟朝她微笑道:“回家是嗎?我送你吧。”
她輕輕點頭,說:“謝謝!”
倆人一邊随意聊天一邊慢慢往前走。和一個不太相熟的男人同在一片傘下,外面的大雨把他們包圍在一個獨立的空間中,兩個人相挨的手臂時不時的碰到一起,何壽宜有點不自在的往外走了走。
曾中麟發現了她的拘謹,默默的把雨傘往她那邊移了移,和她說一些自己在外面行走時遇到的趣事。
終于回到了家,何壽宜走進院門,看曾中麟收起雨傘,才發現他為了照顧自己,半邊身子都被雨淋濕了,覺得既溫暖又愧疚,“麟哥,你衣服都淋濕了,趕緊進屋吧,我去找身衣服讓你換一下,千萬別感冒了!”說着就要領他進屋。
曾中麟拉住她,“沒事,擦一下就可以了,大男人淋點雨有什麽。倒是你,頭發都濕了。”說着就從口袋中掏出手絹幫她擦拭臉上滴到的水。
何壽宜有些錯愕,一時間沒有動。她原本就長得眉目清秀,膚白如脂,在濕潤的水汽中,更顯得嬌嫩欲滴,如出水芙蓉。曾中麟拿着手絹從她圓潤的額頭慢慢輕拭而下,又把她落到額前的頭發往後攏了攏。
和溫文儒雅的何壽川不同,雖然倆人都身材颀長,但曾中麟更為壯實一點,五官硬朗,棱角分明,被他深邃的眼睛注視着,何壽宜突然心跳加速,臉頰微燙。她垂下眼簾,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也注意到他拿着的正是那條自己親手繡了一朵王簪花的手絹。一種旖旎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開來,在變得越來越濃稠的時候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
“你們站在那裏幹什麽?”
何壽川見堂妹那麽久沒有回來,有點擔心,正準備出門去看看的時候就發現這倆人杵在門口。
何壽宜一把抓下曾中麟還拿着手絹的手,語帶慌張的說:“你快點進去把衣服弄幹些吧,我去煮點姜湯。”說完,就轉身快步的走向廚房。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曾中麟勾了勾嘴角,好心情的走向何壽川。
“你怎麽來了?看你淋的,快點進來擦一擦。”何壽川把他讓進屋裏。
曾中麟一邊拿毛巾擦身子一邊問:“聽說你要去湖中當老師了是嗎?”
“是啊,後天開始上課,這幾天都在準備講義。”
曾中麟拍拍他的肩膀說:“不需要太過緊張啊,你沒問題的。”
“有備無患嘛,總不好誤人子弟。”
曾中麟笑着搖搖頭,“你啊,做什麽事都那麽認真。”
何壽川苦笑:“都是為了掙口吃食,哪能跟你這個大少爺比啊。”
曾中麟抻抻衣服,把毛巾放下,“你就調侃我吧,現在這個時候誰比誰容易啊。”
正聊着,何壽宜端了碗姜湯走進來,“麟哥,先喝碗姜湯驅驅寒吧。”
曾中麟朝她笑笑,伸手接過碗,“謝謝!”
何壽宜說:“你們坐着聊聊,我去煮飯。”
何壽川叫住她,“看看咱家釀的酒還有沒有了,有的話拿點過來。”他轉向曾中麟,“中麟今天留下來吃飯吧,不過都是粗茶淡飯沒什麽好招待的。”
“這是哪裏的話。”
他們在小院的桌子擺上碗筷,曾中麟和何壽川胡亂聊些形勢時局,何壽宜在一旁幫他們夾菜倒酒,粉紅的桃花在枝頭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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