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媽!算我求你了,別再逼我了行嗎?!哪有人女婿剛沒了就急着讓女兒改嫁的!”
“什麽叫我逼你啊,是你太自私、太任性了,當初叫你不要嫁給他,你偏要嫁給他,現在好啦。”
“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不想想我的感受就算了,還總是說些風涼話,我還是你女兒嗎?”
“就是因為你是我女兒我才為你好啊,你苦哈哈的守着這麽個女娃子媽看了也難受,王老爺家有田産有店鋪,你跟了他不比在這裏強多了!”
“你不用再說了,我說了不嫁就是不嫁!”
屋子裏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又聽到歐陽岑母親用稍微軟和一些的語氣說道:“阿岑,退一萬步講,你不為自己考慮,也替家裏人想想吧,你作為大姐,為了幾個弟弟妹妹受點委屈又怎麽了?你小弟病了那麽久一直不見好轉,最近更是越發嚴重了,我們需要錢帶他去市裏看病——話說回來,你也挺久沒見你小弟了吧,他昨天還念叨你來着……”
原來這幾天她們在房裏談的是這個,想讓歐陽改嫁?堂哥這才過世幾個月啊,是不是太着急了點?不過看歐陽的态度應該是不同意的……正當何壽宜胡思亂想間,面前的房門突然打開了,她和開門的歐陽岑母親都吓了一跳,歐陽岑母親讪讪地看了她一眼,越過她離開了。
過沒幾天,歐陽岑母親又來了,但是她這次沒有直接去找歐陽岑,而是先找了何壽宜。
初夏微涼,陽光正好,歐陽岑抱着孩子在院子裏曬了一會兒太陽,孩子在不溫不火的陽光下睡着了,歐陽岑便抱了她回房睡覺。何壽宜則坐在院子裏,繼續就着明媚的陽光繡一方帕子。
院門響了一下,她擡頭一看,見歐陽岑母親走了進來,十有八九又是來說那件事,她心裏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主動喚了聲大娘。
“诶,繡花呢?”歐陽岑母親在她身邊坐下,聽她應了聲,又湊上來靜靜的看了會兒,贊嘆道:“這繡的是荷花吧?你的手還是這麽巧,繡啥像啥。”
何壽宜笑了笑,沒有說話,相對無言的坐了會兒,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何壽宜開口道:“大娘,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歐陽岑母親幹笑了聲,說:“那我就直說了,那個…那天你在門口都聽到了吧?”
“……只是碰巧聽了兩句,并沒有聽全。”
“聽沒聽全的無所謂,反正怎麽回事你應該是知道的。”見何壽宜沒有反駁,她繼續道:“是,這麽急着就讓阿岑改嫁是不怎麽地道,但是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啊,她沒嫁過來之前你們就是好姐妹,你也不願意看她放着好日子不過捱苦日子吧?”
不管作為朋友還是作為小姑子,何壽宜當然都盼着歐陽好,但是……她停下手中的活,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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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岑母親就等着她這句話,眉開眼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讓你幫我勸勸她,你也知道她性子犟,我的話她聽不進去,你的話她多少還是聽的。”
何壽宜喉嚨有點發緊,如果這是歐陽自己的意願,她自然會尊重,但是顯然,歐陽自己也是不願意的,而且改嫁過去也不一定就好。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正猶豫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歐陽在房門口喊了聲:“媽——,你進來一下。”
歐陽岑母親應了一聲,又朝何壽宜小聲道:“拜托你啦~”
何壽宜勉強笑笑,目送她進了屋,低頭心不在焉地繼續繡了會兒,卻不小心刺到手指,看着冒出的血珠兀自發了會呆,最後她吮了吮手指,放下手中什物進廚房忙活去了。
一個夏日的早上,何壽宜和歐陽岑還在吃早飯,就見歐陽岑的大妹急沖沖地跑進來,說小弟昨晚發了一晚的燒,到現在都還沒退,哭着鬧着要找她,媽媽讓她回去看看。
歐陽岑的小弟是她一手帶大的,兄弟姐妹中跟她最親厚。一聽說他病得這麽重,便趕忙把孩子交給何壽宜照顧,自己急慌慌地跟着回去了。
中午歐陽岑沒有回來,何壽宜便弄了點米糊糊給小海泉吃。直至傍晚太陽快落山了,歐陽岑才神情恍惚地走了進來。
何壽宜正抱着孩子在院子裏納涼,手中拿着把扇子給她扇風驅蚊子,見她進來,便說:“你回來啦?吃飯了沒有?沒吃的話鍋裏還熱着飯菜。”
歐陽岑置若罔聞,在旁邊呆呆地坐下。何壽宜叫了她幾句都沒反應,便皺了皺眉,把孩子放入她懷裏。
看着懷中的孩子,歐陽岑才如夢初醒般地擡頭“啊?”了聲。
何壽宜輕輕嘆了口氣,安慰性地拍拍她,“剛才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有反應,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小柯怎麽樣了?”小柯就是歐陽岑的小弟弟。
“小柯…”歐陽岑眼睛紅了紅,“他病得很重,發燒反反複複的總不見好,精神很差,也吃不下什麽東西,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他迷迷糊糊的抓着我的手喊哪哪不舒服,喊得我的心都痛了……”她抹抹眼角溢出的淚水,“他以前雖然身體也不好,但總喜歡跑跑跳跳的,可是現在……小宜,我看了真的很難受!”
小海泉仿佛感受到了媽媽的難受,咿咿呀呀的叫喚着,伸出小手去夠她的臉。
歐陽岑抓住她柔軟的小手,把臉湊上去蹭着。
何壽宜理解她的感受,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沉默了一會兒,問:“要不,想辦法送小柯去市裏的大醫院看看吧,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歐陽岑沒有立即答她,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小宜……對不起!”
何壽宜愣了愣,問:“為什麽要道歉?”
歐陽岑擡起淚濕的雙眼望向她,艱難的開口道:“……我答應我媽了,我答應她改嫁了。”
什、什麽!?何壽宜愣住了。
歐陽岑吸吸鼻子,用手抹了下眼淚,繼續道:“我媽說,那個王老爺願意出一筆豐厚的彩禮,送小柯到市裏的大醫院治病…我沒有辦法,我不可能就這樣扔下小柯不管,而且他們都在求我,老的小的都在求我,我還能怎麽辦…”說完她把頭埋入女兒小小的胸膛裏嗚咽起來。
何壽宜看着她微微聳動的雙肩,輕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啊!她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雙無情的手,把她們一步一步推向深淵,她們自己卻無力掙紮。
歐陽岑答應改嫁後,王家就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合,挑了個良辰吉日就把她接過去了。一個是老鳏夫續弦,一個是新寡婦改嫁,所以也沒有大操大辦,只是兩家人一起吃了個飯。但是過沒半個月,何壽宜就聽人說王家準備把小海泉送給別人撫養。她又急又氣,于是便去找歐陽岑問個究竟。
王家所在的鎮叫信河鎮,距離她們鎮十多公裏,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王家也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只是相對殷實而已。到了王家,給她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女人。聽說她要找歐陽岑,伸手往後邊指了指,愛搭不理地說:“她在天井那邊,穿過後邊這道門就是了,你自己去吧。”
何壽宜對她冷淡的态度也沒有在意,道了聲謝後就朝後邊走去了。穿過門後果然有一個天井,歐陽岑正在那裏洗衣服,小海泉則在一旁的凳子邊玩一只破燈籠,有時還會扶着凳子慢慢地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兩步。
何壽宜瞪大眼睛,驚喜地呼道:“小海泉會走路了?!”
歐陽岑聞言擡頭看向她,驚訝道:“小宜!你怎麽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們。”何壽宜說着走向小海泉,彎身問道:“寶寶,還記得姑姑嗎?”
小海泉看了她幾眼,又咿咿呀呀地低頭玩起了手中的燈籠。
何壽宜拍拍手掌,吸引她的注意力,“寶寶看這裏,過來姑姑抱抱好嗎?”
小海泉好奇的看了她一會兒,放下燈籠,晃晃悠悠地撲向她懷裏。
何壽宜接住她小小的身子,不禁有點心疼,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她撫撫她的後背,表揚道:“寶寶真乖!”
一旁洗衣服的歐陽岑微笑地看着她們,說:“你先在那裏坐一會,我很快就洗好了。”
何壽宜應了一聲,便坐在一旁逗弄起孩子來。看着歐陽岑洗完衣服曬衣服的忙碌身影,她随口問道:“剛才幫我開門的那個女人是誰呀?”
“那個是他兒媳婦,今天其他人都不在家。”歐陽岑邊答邊甩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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