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楚陽淮南

“太傅教訓的是,年華思慮不周,待會兒自會将這東西交給婢女,以免唐突擾了殿下。”她垂首語氣誠懇。前些日子公羊晴也囑咐過她,外面人多眼雜,要小心行事。她來找禹珏堯,旁人因着她‘太子紅人’的面子,不好多加阻攔,卻到底不合規矩。她手裏的大氅就更是….讓人誤會。

可司啓頌卻并未緩和語氣,輕嗤一聲,道;“殿下一向公私分明,你這女子也不知是使了什麽招數。也罷,既是殿下喜歡,寵你一寵也就是了。可莫要恃寵而驕,不懂進退。本來老夫也不便多管,但此次南巡殿下竟也帶了你出來,別誤了正事才好。”說完便一甩衣袖離開。

這楚陽河治事關重大,五王的前車之鑒猶在,可萬不能再出什麽差錯了。這女子呆在殿下身邊時日雖短,可本事卻是不小,先前譚家之事聽說她亦是在場。他這人最是不喜私情亂了政事,若不是殿下心屬這女子,哪能這般恩賜與她。他多次提到這事,禹珏堯竟是次次含糊過去。他心中又憶起先昭仁太子,心中郁結氣悶,自是不願再與年華多說。

年華見他離去,心下稍稍松口氣,低頭看看手中東西,不禁一聲嘆氣,微有不甘。此時流瑤也已經起身,她便将東西遞與她,本是想着親自謝那人上元節搭救之恩,如今看來也是不能了。可東西還沒有完全遞過去,房門就又開了。有婢子出來,說是裏面的人讓她進去。

年華雖有些躊躇,但還是重新整了整那大氅走進去。驿站的房間自是比不上太子府中,此時禹珏堯正于案桌前看些卷宗之類的文案,聽到有人進來,微擡頭看一眼後又盯着手中的東西。

年華見他認真模樣,輕輕踱步至正中間,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案桌上,低聲道;

“殿下,這是上元節那日殿下落在年華這裏的。已經收拾幹淨了,今日給您送過來。”說完後退幾步,見禹珏堯仍是低頭看手中東西不理會她。有些失落,卻也不想真的擾了他。可正待扭頭退下時,禹珏堯終是開了口。

“既是給你用了,便是賞你了。孤的東西,不喜別人觸碰。這氅子你還是留着吧。”

她心頭一喜,又上前拿了那大氅在手中,像是怕晚了一步,就有人反悔似的。

“那年華便謝過殿下恩賜。如今雖是回暖,可我還是覺得冷,這氅子也厚實,用了正好。”說完,偏頭一想就又加了一句。“殿下可不許反悔,這貴重物件想來也不是能随便送與人的。”

禹珏堯聽她有些孩子氣的話,微嗤一聲,把手中的東西放下,看她道;“孤所說的話,自是不悔,無論何事。只是你一個南方人,怎也這樣怕冷?聽你這話,前段時間在府中豈不是凍的狠了。”

年華被突然發問,頓感心慌意亂,握緊了手中的東西,微微躲閃面前之人的目光,确瞥見他好整以暇的神情。大禹本就氣候偏暖,更別說這南方了,她如今作為南方人,确是不應怕冷的。

“誰說南方人便不能怕冷了,我就偏怕,還怕的緊。”既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唯有繼續硬氣下去,反不容易引人懷疑。

禹珏堯眼中意味變深,良久後才開口道;“剛剛太傅在外面說些什麽了?”

年華想起司啓頌的話,頓時面紅。那太傅說的話任誰聽了都明白。剛剛她聽後有些尴尬,只是一衆奴仆在場,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此時他再發問,自是….

“那個…太傅說,即便是殿下寵着,也要守着規矩。但…但說的可能也不是我。”越說聲音越小,低了頭去。她到底是個女子,有些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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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珏堯聽後卻是臉色如常,只嘴角勾了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他自是知道這話中的意思,本來太傅也多次暗示于他了。其實脫了太子殿下這層外衣,他也不過是個年輕男子。這半年來如此看重她,在外人看來是有些耐人尋味。這種事誰也不會說出來,但太傅卻是不避諱直點了出來。也一向罷,因着舊人之誼,自己也要好好顧了她。

“太傅最重禮數規矩,便是連孤有時也拗不過的。你莫要多想,為流言所擾。孤此番待你,是顧了一個人的情分罷了。”

年華既已經明了自己的感情,此時聽到這話心裏一陣苦澀。她知這人乃天之驕子,風華無雙,不敢奢求些什麽。可那日顧珏暔的一聲‘不同’還是在她心裏起了波瀾。到頭來卻還是自作多情了,但她本就清楚知道自己要幹什麽,絕不想無端陷入這些兒女情長裏。等到想完這些,才反應過來禹珏堯話的後半句,疑惑頓生。什麽情分不情分的?怎麽聽不懂?正想開口說話,卻被打斷。

禹珏堯拿起方才一直瞧着的文案卷宗,一手丢給年華。還道;

“看看這是何物,說與孤聽。”

年華接住後,感到這場景有些熟悉,上次譚家的事似乎也是這般。她不敢遲疑,打開手中東西,仔細瞧去,只見紙上寫的全是多年的稅收政績概況。看樣子應是某個地方的,但是并沒有标注。

“這是?”她不由疑道。上次給她看有關譚家的奏折還能猜到些許他的意圖,可這次突然丢過來個這麽東西又是為何?

禹珏堯見她神情,心裏發笑。那是淮南郡守去年按例呈往帝都的卷宗。旁的也就罷了,平常百姓都熟知的田賦商稅她竟也瞧不出。真是淮南來的女子嗎?南方清秀之地怎會生養出這般古怪性情,倒是那地方那人還有些可能。

“這次我們不去楚陽。改道而行。”他淡淡出口,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心裏雖是已經明白的七七八八,但還未有确定。

“什麽?!”她脫口而出。這人開什麽玩笑話?河治可是聖上極為重視之事,天下衆人可都看着呢。走了一月有餘,便是這浩蕩的車隊又怎會容許他說變就變。仗着自己是太子,便能為所欲為了不是。可那五王何嘗不是親王之尊,聖上處置時又何曾心軟過。

“孤說不去楚陽了,你是沒聽到嗎?”

自是聽到了,也聽得明明白白的。看他眼睛,遲疑道;

“殿下別說笑了,車隊都行到此處了,不去楚陽又要去哪裏?”

“淮南!”他語氣淡淡,卻有種不容許反對的威儀之感。

年華頓時像是灌進了涼水,心裏哇涼哇涼的。淮南…淮南…那是當初方夜塵為她造假祖籍的地方。原是想着找個遠的地方,省下諸多麻煩,誰成想會是這般。但他應是另有打算,自己可不能先慌了神。于是心下暗暗鎮定道;

“殿下要去淮南?淮南與楚陽相鄰,但是我們此行畢竟是聖上旨意,又是這般境況。怕是不能改了的。”最好是不去…

“外面那些人當然是不會同意,但孤又沒說明着去。”

“殿下的意思…是偷着去?”

聽到‘偷’字,禹珏堯臉微沉了些。但淮南之行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這南部六郡,淮南舞家都将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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