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真正的歌手
客廳裏只開着一盞落地燈,暖黃色,在紅木地板上投下一片圓弧的光。
蕭池盤腿坐在燈下沙發裏,兩只手握着老式織衣針,轉動的手腕被燈光投影到地上,靈活得像只穿花蝴蝶。
聽到腳步聲,耳朵微微一動,他立刻轉過頭去:“你回來啦!”
季沉宣站在門口,深棕色風衣疊挂在手肘,衣擺下露出一角食品便利盒。
牆上的挂鐘還不到七點,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開始習慣不再瘋狂加班,每天下班準時回家的日子。
對于這一點,公司一幹員工都深覺不可思議。
“你在幹什麽?”大衣遞給家具機器人安娜,季沉宣拎着奶白色的蛋糕盒走過來。
組合沙發上零散地落着一堆五顏六色的毛線球,其中幾團牽着線,經過蕭池那雙手和毛衣針,細密交織成一件已經成型的毛背心,駝色白色相間。
季沉宣的視線順着毛線球滑到他手上,眉頭挑起來,似笑非笑:“別告訴我這是你的新愛好。”
“對呀,我看人家能織出各種形狀,很有趣,我也想試試。”
蕭池仿佛對任何新鮮事物都飽含熱情,哪怕是枯燥地織毛衣,他将毛線團牽過來,幾團紅色毛線在他身邊咕嚕嚕轉,像極了月老的姻緣線。
“今天公司的下午茶點心,我不吃甜食,給你吧。”季沉宣将蛋糕盒擱在茶幾上,狀似不經意地瞥他一眼:“你織出來的東西能穿嗎?”
“當然能了。”蕭池擱下毛衣針,興沖沖打開蛋糕盒,一枚圓形的巧克力黑森林,包裝得極其仔細,一點奶油都沒有溢出來。
盒子內印着紅館蛋糕店的Logo,蕭池咦了一聲:“這家店不是在城西嗎?跟你們公司隔那麽老遠,還配送下午茶呢?我上次打電話想訂外送,人家都說不在配送範圍呢。”
“……咳。”季沉宣面不改色地道,“誰知道呢,興許人家開分店了。”
“哦。”蕭池對他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果然不再糾結配送的問題,專心對付起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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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宣換了家居服,打開曲面投屏電視看新聞,蕭池坐在他身邊,又開始搗鼓手裏的毛衣針,低着頭專心致志,仿佛對待某種需要精雕細琢的工藝品。
財經新聞主持人在電視裏張合着嘴,季沉宣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眼神時不時往蕭池手裏的毛背心上瞟。
蕭池冷不丁擡頭:“你看着我幹啥?”
季沉宣心頭一跳,像是被捉了個現行的小偷,但臉上一點心虛都沒有,依舊淡定如垂釣老叟,慢悠悠将目光重新挪到電視上:“你織的毛衣好像不是你的尺寸。”
“當然不是,又不是織給我穿的。”蕭池換了細針紅線,在衣擺靈巧地繡了一枚胡蘿蔔。
季沉宣一瞬間怦然心動——這難道是給自己的?
他端起咖啡,輕輕吹了吹升騰的熱氣,握着銀質小勺無意識攪動幾圈,眼睛仍望着電視,對着插播廣告聚精會神:“那你織來做什麽?”
“送人呀。”蕭池理所當然道,“我每天享受人家任勞任怨的服務,當然要表達一下謝意。”
季沉宣努力壓平微翹的嘴角,放松身子往沙發背裏一靠,雙手疊在膝頭,食指有一搭沒一搭輕輕碰在一起:“其實,也不需要你送什麽東西,心意傳達到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你們人類不是講究禮尚往來嗎?”蕭池織好最後幾針,仔細打好結,将毛背心拎在手裏抖一抖,尺碼又窄又長。
季沉宣尋思着這家夥第一次做針線活,做的不好也沒辦法,穿是穿不了了,但是還是別太打擊對方才是。
他朝蕭池伸出一只手,淡淡道:“看你織的這麽認真的份上,我就免為其難收下吧。”
蕭池一愣,啊了一聲:“……我是織給安娜的。”
季沉宣:“……”
客廳裏一時間陷入某種尴尬的沉默。
“咔嚓咔嚓——”,家具機器人安娜正在落地窗外,伸長了機械臂去除屋檐挂落的冰棱,這幾天天光大好,不少小臂粗的冰棱開始融化,墜落的水滴淅淅瀝瀝敲打着窗棂。
蕭池把目光從安娜冷冰冰的機械臂上收回來,看着季沉宣陰晴不定的臉色,問:“你也想要嗎?”
“不用!”季沉宣幹巴巴地置下兩個字,梗着脖子別開臉,端起咖啡就喝,不料被燙得嘶了一聲,連連咳嗽。
“唉,你喝這麽急做什麽?”蕭池把織好的毛衣擱在一旁,迅速換了一杯涼水,一面輕拍他的背,一面喂水,搖着頭幽幽感嘆,“還好有我照顧你,否則你這麽笨,可怎麽生活?”
季沉宣咳得越發狠了——是誰照顧誰?啊!
“那個毛衣,你真的不要嗎?其實我……”
“不、用。”季沉宣一字一頓再次強調,臉色浮起一片薄紅,也不知是因為自作多情的羞惱,還是被滾燙的咖啡嗆到的緣故。
“……哦。”蕭池抿了抿嘴,把毛背心拿在手裏,“我去給安娜換上。”
一路走向陽臺,蕭池感覺到季沉宣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背後,開門時他扭過頭,對方卻安靜地看着電視節目。
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蕭池找到安娜,下了暫停工作的指令,将毛背心一點點給它套上,嘴裏碎碎念個沒完:“安娜啊,雖然我們倆現在不再是同類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也有自我意識的話,希望你不會像我過去那樣寂寞。”
“我和你都很幸運。”蕭池拍了拍安娜的金屬腦袋,露出一個微笑,“我們都遇到了季沉宣。”
“你在磨蹭什麽呢?”季沉宣不知何時出現在陽臺上,抱了一件浴衣倚在門邊,指骨曲起扣着落地窗,發出一連串脆響。
“啊,我好了。”蕭池喚醒安娜,讓她重新開始工作。
季沉宣踱着步來到他面前,不由分說将浴衣扔到他懷裏,口吻冷淡:“外面冷得結冰,外套也不穿,你感冒了萬一傳染給我怎麽辦?”
“不會,我的身體跟你們不一樣,我很強壯的。”蕭池一本正經地解釋。
“呵。”季沉宣哂笑一聲,觑着眼睨他“多強壯?超人嗎?”
蕭池正要回答,耳朵忽而微微一動,細微的咔嚓聲清晰地傳入耳膜。
雨檐下結的粗冰淩,在月光下泛着銀亮的微光,許是被安娜鏟到一半,被冷風吹得搖搖晃晃,這時候突然斷裂掉了下來!
一點幽光在夜色裏急速墜落,正好在季沉宣頭頂正上方!
蕭池臉色一變,什麽也來不及多想,突地搶上前,一手将男人撈到懷裏,另一只手一伸一握,竟無比精準地将斷裂的冰淩抓在手心!
手腕粗的一截冰,穩穩當當被他接住,冰水順着手心蜿蜒流淌,寒冷徹骨。
貼上對方胸膛的時候,季沉宣還是懵的,緊密相貼的地方傳來過于灼熱的溫度,還有越變越快的心跳,他幾乎分辨不清來自于誰。
鼻尖是一股淺淡的皂香味,季沉宣稍微偏過頭,嘴唇不經意擦過蕭池的嘴角,軟軟的,仿佛透着巧克力蛋糕的香甜氣。
“怎麽……?”季沉宣整個人都僵着,一動也不敢動,兩只手無處安放,微微擡起來,似乎想摟住他的腰,又放棄了。
直到看見他手裏那截冰錐子,季沉宣才明白那電光火石間發生了什麽。
“小心頭頂。”他帶着季沉宣往室內走,小心避開雨檐下搖搖晃晃的冰淩。
兩人避過一劫,蕭池仍摟着他,修長有力的手臂,攬在男人腰間,像一道鋼鐵澆築的箍,紋絲不動。
“你沒事吧?”
見季沉宣搖頭,蕭池這才放開手,胸口驟然失了熱源,季沉宣立刻感覺到一股涼意沿着脊椎骨竄上來,即便将陽臺的門嚴嚴實實關死,也找不回那股令人心跳加速的溫暖。
季沉宣盯着他的手,蹙眉:“你還拿着這玩意做什麽?快丢掉,手都要凍壞了。”
“哦。”蕭池仿佛随意收緊五指,那樣粗的一截冰,瞬間被他捏碎,齑粉般簌簌落下,鋪了一地冰渣。
季沉宣目瞪口呆:“你……”這還是人嗎?
蕭池淡定自若地拍掉掌心的碎冰:“我說過了,我很強壯的。”
……好吧,這家夥本來也不是人。
客廳的電視,不知何時起開始播放娛樂新聞。
季沉宣今晚沒有像往常那樣去處理積壓的公司事務,而是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
蕭池抱着他的胡蘿蔔抱枕,對于和同居人一道看電視這件事,顯得相當高興。
“你不是說電視無聊,都不看的嗎?今天怎麽肯陪我?”
季沉宣側過臉,不鹹不淡道:“免得你寂寞到去騷擾安娜,再發生剛才那種狀況。”
“……”
蕭池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分辨這句話的真假。
氣氛一時變得十分微妙,季沉宣察覺到這股無法忽視的視線,耳根埋在發絲間,隐隐發紅。
誰也沒有說話,客廳裏回蕩着娛樂新聞節目主持的聲音:
“備受矚目的全民星秀賽第二輪人氣投票戰,這幾天打得是異常火熱,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匹黑馬,梁竟升的《永別過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路逆襲,目前,已經追上了第十五名,正在向前十沖刺。下面,讓我來聽聽這首爆紅網絡的新歌!”
“咦?”蕭池疑惑地聽着電視裏熟悉的旋律,“這不是我那天去參賽時錄的歌嗎?”
季沉宣一愣:“你的歌?”
兩人默默聽了一陣,季沉宣眉頭越皺越緊,臉色難看得像是吸飽了水的烏雲。
這不是蕭池的聲音,還能是誰的?!
那梁竟升是什麽東西!憑他也配?!
半晌,季沉宣霍然起身,給助理周桐撥去視頻電話:
“你們幹什麽吃的?連歌手身份都能出這麽大的纰漏!那個偷歌賊,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立刻挖出來!”
對于被偷歌的事,蕭池并沒有過多情緒,仿佛跟他毫不相幹似的,反而在聽到季沉宣暴躁呵斥時,莫名翹起嘴角。
他悄悄從那堆毛線團底下摸出一個盒子,粉色的,才掀起一角,瞥見季沉宣轉過身,忙塞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季:區區毛衣,我會稀罕?呵呵。
蕭:你會。
季:……
ps:看見更新提示,但看不見更新的,請及時清理緩存,只要我沒有提前請假,當天一定有更新。
本章留言随機掉落紅包雨,提前預祝大家節日快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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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