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寶貝

平日裏冷清的舞蹈室, 如今門窗都擠滿了各路觀光群衆, 一則為圍觀難得一見的謝天王和季沉宣, 二則來見識見識當年敢與環宜董事會高層叫板,說走就走的王牌經紀人柳三水。

沒想到, 最後吸引了大家視線的,卻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小帥哥!

能把虛拟偶像的高難度舞曲演繹到這個完成度的,不說絕無僅有,至少也是鳳毛麟角!

衆人開始不約而同地四處打聽裏面跳舞的生面孔究竟是誰。

不得不承認周桐的保密工作相當好, 蕭池半點信息都沒有透露出去, 衆人趴在窗外, 好奇地抓心撓肝。

其中也包括蕭池的老熟人——與他曾有過兩面之緣的聞安然。

聽聞柳冰回環宜的消息, 聞安然內心免不了浮想聯翩,作為環宜的新晉簽約藝人, 他一直混得不溫不火,迄今為止, 也不過接過幾個代言廣告, 拍了幾部不尴不尬的電視劇而已。

在娛樂圈這種靠流量吃飯的地方, 競争無比殘酷,再混不出頭, 就要遠遠被人遺忘在角落旮旯裏,再也爬不起來了。

俗話說矮個兒裏頭拔将軍令,雖然聞安然混得不如意, 如今真人明星被虛拟偶像沖擊, 日漸式微, 其他新晉新人中,也找不到幾個比他強的。

柳冰重回環宜,必然會帶新人,聞安然着實期待了一陣,萬一這個餡餅就落在他頭上了呢?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張餅非但跟他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反而白白便宜了一個他最不想看見的家夥!

呵,他怎麽就忘了,這個叫蕭沉的小白臉是抱着季沉宣的大腿上位的。

難不成柳冰是季總為了蕭沉,才特地請回來的?

不,這絕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聞安然站在人群裏,目光死死盯着舞蹈室裏的蕭池,差點沒咬碎一口後槽牙。

眼下他尚未出道,但聞安然有着強烈的預感,這家夥一定會成為自己往上爬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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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目光,默默往季沉宣的方向瞥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人的眼裏始終只注視着蕭沉。

随着季沉宣一聲不悅的咳嗽,衆人這才注意到老總難看的臉色,竊竊私語瞬間被按下暫停鍵,再也不敢多留,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

妒火燒得聞安然眼底泛紅,他往舞蹈室裏望了最後一眼,跟在人堆裏,轉身大步離去。

不消一會,舞蹈室重新恢複寧靜,空蕩蕩的室內,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柳冰覺得自己很倒黴,從季沉宣上門那一刻,他就開始倒黴。

想在新帶的藝人面前确立一下自己的強勢地位,結果分分鐘被打臉;跳個舞吧,還被摔了個屁股蹲兒;

摔就摔吧,竟然還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圍觀也就罷了,偏偏人群裏還有個謝庭!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柳冰揉着腰從地板上爬起來,惡狠狠瞪着蕭池,暴脾氣沖上腦門就想罵人。

蕭池這才注意到他的失手,一臉歉然地搔搔頭:“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摔着哪兒了?我給你揉揉?”

柳冰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你是有多全能?還會按摩不成?”

“啊?按摩我不會。但是我能把你的腰揉到麻,這樣就完全感覺不到痛了。”蕭池信誓旦旦地拍胸腹保證。

柳冰嘴角抽搐,一臉菜色:“……季總上哪兒找了你這麽個活寶?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你在誇我嗎?”蕭池腼腆地柔柔一笑,認真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不過你的四肢不是很發達,剛才跳的好僵硬。”

“……”柳冰鼻子都要氣歪了!

這家夥是聽不懂別人嘲諷的嗎?

門口傳來幾聲清脆的鼓掌,柳冰回過頭,是謝庭,離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電影院裏新電影首映,還是那身藏青色西裝,往上梳攏的頭發飄逸地垂落幾縷。

謝庭的英俊,是和蕭池截然不同的風格,暖金色的燈光将他的臉容映照得溫柔深邃,渾身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連鼓掌的手勢,都帶着古典羅曼蒂克的韻味。

“舞跳的很不錯,唱功也非常出色,有你這樣的後輩在追趕,我這個前浪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拍打在沙灘上了。”

與季沉宣的冷銳沉穩不同,謝庭話語和煦不緊不慢,說話時眼神專注、眉梢帶笑,總給人以深情款款的錯覺。

他與季沉宣一道走進舞蹈室,柳冰立即挺直了脊背,腰也不揉了,笑眯眯地道:“可不是嘛,多虧季總慧眼識珠,找到這麽一個嗯……”

他看着季沉宣的臉色,把“奇葩”兩個字咽下去,換了個說法:“寶貝。”

季沉宣這才莞爾一笑,竟然很是贊同地點點頭,平日被人花式奉承時,也不見他露出這般表情。

看得柳冰一陣無語,暗自腹诽。

但那一絲笑意稍縱即逝,很快收斂起來,季沉宣輕描淡寫地握住蕭池的手臂,将人扒拉到一邊,與柳冰拉開,用說教的語氣道:

“要找人伴舞就找專業的,折騰你的經紀人做什麽?他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弄傷了怎麽辦?以後不許亂來了。”

蕭池似懂非懂地點頭答應,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錯事,急需補救一下:

“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一定找年輕的舞伴。”

季沉宣:“……”

柳冰臉色一黑,覺得自己的老腰更疼了。

謝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掩嘴笑了笑。

待季沉宣領着蕭池離開,謝庭目送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意味深長地摩挲着下巴:“有點意思。”

“還看什麽呢?沒發現嗎,人家有主的,這麽多年了,你這見一個看上一個的花心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改?以前你緋聞八卦不斷,害我天天給你擦屁股,現在不知換了哪個經紀人,被你折騰。”

柳冰懶洋洋往沙發上一靠,翹着腿,從茶幾上端起一杯咖啡,抿一口,涼透了,苦得他眉頭皺成一團。

謝庭這才轉過身,幽邃的目光對上他的眼,眉目彎彎:“我只不過是,善于欣賞他人的美。”

柳冰以一聲嘲弄的冷哂回應他。

謝庭重新倒了一杯熱咖啡,多加了兩塊方糖,遞到他面前:“既然涼了,就不要喝了。”

柳冰睨着他,不接,謝庭也不着惱,輕輕将杯子放下,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半邊臉陷在陰影裏:“那件事,連累你了,我很抱歉,其實,你也沒有必要非離開環宜不可。”

柳冰遙遙把他看着,笑得滿不在乎:“我只是不能忍受自己手下的藝人受欺負罷了,即便不是你,換成別人也一樣,你不用感到抱歉。”

謝庭點點頭,如釋重負的樣子:“那就好。”

舞蹈室只剩柳冰一個人,舞池的燈光還在轉動,他低頭瞥一眼兩杯咖啡,終是提起那杯熱的,喝了一口。

啧,那是那麽苦。

他又自嘲般地一笑,既然是咖啡,又怎麽能指望它甜呢?

※※※

季沉宣同蕭池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經全然黑沉下來。

盡職盡責的家居機器人已經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只等主人坐下享用。

他脫掉大衣遞給安娜,解下圍巾挂到衣帽架上,徑自去廚房洗淨手,蕭池默默跟在他屁股後面飄進去,像只背後靈似的,把回頭的季沉宣吓了一跳。

“你怎麽走路都不帶出聲的?”

蕭池理直氣壯為自己申辯:“我有出聲啊,是你不知道想什麽那麽出神,都沒聽見。”

“……好吧。”季沉宣抿了抿嘴,把洗手池的位置讓開。

蕭池卻不是來洗手的:“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季沉宣呼吸一錯,不知是懊惱于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還是驚訝于對方的直覺過于敏銳。

他輕咳一聲,在餐桌邊坐下:“我沒有,你想多了。”

“好吧。”蕭池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像只乳燕般飛到座位上坐好,埋頭開始扒飯,間隙間含糊地道,“沒有就好,我還以為你因為我跟別人玩沒帶你,悶悶不樂呢。”

季沉宣手裏筷子一抖,剛夾的一塊紅燒肉啪叽掉進甜湯裏,濺起兩點湯花。

“啊,你好浪費哦。”蕭池立刻将紅燒肉撈起來,醬汁被甜湯稀釋,味道都散了一半,他露出肉痛的表情,嗷嗚一口叼進嘴裏吃掉。

季沉宣簡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什麽叫“跟別人玩不帶他”?這是哪門子幼稚的醋法?這家夥是小學生嗎?

剛想反駁兩句,又見他鼓着半邊腮幫子,一幅被“甜湯紅燒肉”的怪味雷到的模樣,又忍不住想笑,最後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總決賽了。柳冰說,從明天開始,會請幾位導師對我進行針對性封閉訓練,到時還有服化、伴舞整個團隊一起,日程從早到晚輪軸轉。”

蕭池冷不丁開口。

季沉宣手裏動作一頓:“哦?”

“也就是說,下周我可能不會回家。”蕭池進一步解釋。

“所以?”季沉宣心裏微微發緊,自從認識蕭池以來,從來沒有跟他分開過這麽久,但是……

選手在賽前做集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何況,才一周而已也不會太久……

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有視頻、電話,随時可以聯系。

季沉宣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整整一周都不能見面——這間空蕩蕩的房子好不容易有了點人氣,又要只剩他一個人了嗎?

明明從前,自己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在習慣了蕭池呆在身邊後,竟然再也忍受不了形單影只的日子。

季沉宣面上無甚表情,大腦亂糟糟的,神思不屬,忽然又聽蕭池接着補充道:

“所以我在那間酒店多訂了一間房,打算把你一起打包帶走。”

“…………”

“你怎麽嗆住了?唉,你這麽笨,沒有我你可怎麽辦?”蕭池在一旁搖頭晃腦,一幅拿你沒辦法的模樣。

“你說話能別大喘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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