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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族長的權柄不再象征着正義與公正, 部族的冬夜變的不再安全, 物資緊缺的誘因成了滋養罪惡的溫床,如漆的夜幕成了最好的僞裝,暴戾的兇徒露出了獠牙,最虛弱幼小的族人成了他們最初劫掠的對象。
原本,在上位者的預測中, 這種劫掠将持續整個冬日的後半程,厚重的積雪将把部族內部初現端倪的矛盾全部埋葬, 當旱季來臨, 烈陽将帶來生的希望,萬物複蘇, 道路恢複,貓冬的野物跟出欄的禽畜可以作為全新的食物,屆時,這個難熬的冬季将順利度過,部族将繼續存續下去, 唯一需要付出的, 不過是一群無用的老弱而已。
可惜,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預期, 那蝼蟻般弱小的部族老弱們似乎提前預知了危險, 在滅頂之災來臨前,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最先失蹤的是陋棚區那些幼小的孩童, 他們帶着僅存的口糧, 在雪夜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們大都天生殘疾,魂力微弱,畢生都沒有化形的可能,部族的上位者們并不為他們的消失擔心,唯一可惜的不過是被他們偷偷運走的糧食而已。
緊接着,最體弱蒼老的犬裔開始趁着冬夜從部族中逃離,不過,這一次有預謀的逃脫并不順利,上位者們提前做出了應對,他們征調畜養區的青壯在部族外圍巡邏執勤,這些目标更大,行動也不再靈活的蒼老犬裔,大都被執勤的犬裔青壯攔住了,除了少數幾個幸運兒,大多數逃亡者沒有逃過這場搜捕,驚恐萬狀的老弱們被搶奪了随身攜帶的所有財物,特別是僅存的糧食,被搜刮的一粒不剩。
為了懲罰這種背離部族的行為,以儆效尤,上位者們默許了青壯們的搜刮,趕走了被劫掠一空的逃亡者,這種震懾終于讓壓制住了逃走的風潮,但是讓上位者們更加不願看到的情形出現了。
陋棚區所剩不多的族人們聚集在了一起,他們将食物共同存放,一起看管,自發巡邏,日夜不歇,人數上的優勢彌補了戰力上的差距,成群出現的部族老弱,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劫掠者們心下膽寒,他們敢于洗劫落單的老弱,但當他們成群出現時,形勢便直接逆轉,随着時間的推移,食物耗盡的畜養區青壯,開始将目光放到了跟他們居住在同一區域的曾經的“同伴”身上,部族的亂局悄然開啓。
當又一場冬雪來臨,負責看護獸欄的管事清點禽畜的數目時,卻發現那些為來年準備的蓄苗少了一小半!部族的上位者們終于震怒了,偷食蓄苗的族人被一一指認出來,在将他們全部驅逐後,這個兇險的苗頭似乎終于被掐滅了,但是,閱歷豐富的族老們還是從一些跡象裏看出了危險的端倪,那些餓狠了的部族成員,看向裝滿蓄苗的獸欄跟擁有充足食物的部族上位者的的眼神,危險的讓人心悸。
就在這矛盾與沖突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發酵的時候,部族的大試煉終于來臨了。
部族的青壯們齊聚在聖樹面前,等待着族長跟巫祝大人共同開啓試煉結界,不同于往年和睦中帶着激越的氣氛,這一次的應選者警惕的看着周圍的同族,目光隐隐帶着敵意,暗流湧動的日子消磨掉了往日的情誼,将最赤果的真實呈現出來,曾經的共同扶持變成了彼此提防,部族團結與共的過往仿佛夢幻一般。
白熠領着一衆白羽管事早早等在聖木一側,族長大人卻遲遲未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後排的青壯們在困惑于前方的變故,就連族老們都開始疑惑不安起開,白熠的面色越來越冷,不知過了多久,族長大人終于現身,他并非孤身前來,緊随在他身後的,還有那群被從郡都帶來的妖嬈美豔的玉羽!
若有若無的香氣由遠而近,輕佻的笑聲撩動着一衆青壯的心弦,所有人都在看着那成為焦點的玉氏一族,族老們的目光裏飽含憂慮,不知是誰輕輕出聲:“玉氏,部族禍亂之兆啊。”
一句話讓一衆族老悚然而驚,就連鄰近的聽到此言的白羽管事們,也都露出些許不安來,巫祝白熠數日前的提醒音猶在耳,此刻的情景仿佛印證了他最初的預言,養尊處優慣了的白羽們擔憂的看着那群驟然變的高調起來的羽族,不知該如何應對。
白熠的目光跟那站在最前方的玉氏美人幺幺相望,後者對上白熠的目光,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容來。
眼看着對方慢慢走近,白熠轉開視線,直接看向被群美環繞着的族長戎術,用盡最大的克制才沒有發火,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族長大人恐怕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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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白熠話語中的挖苦,戎術面色一變便要說話,一只手攬住他的大臂,帶來無聲的安撫,香風迎鼻,戎術眼中的惱怒消失無蹤,重新變成了滿不在乎的模樣,高聲道:“怎麽會,今日是我族重要的試煉日,我怎會忘記。”
言罷,他也不看白熠,轉眼現将人群掃視一遍,直到無人再敢與他對視,并下意識的收起了面上的不滿,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道:“既然人已經來齊了,那便開始吧。”
“等等,這些玉羽是怎麽回事,我族莊重的祭典,無關之人怎可在此停留?”眼看戎術竟然想要直接蒙混過去,白熠不由厲聲喝問道。
聽的他出言,一衆族老也紛紛出言勸阻,不論這群玉羽如何得到族長大人的喜愛,究竟來歷成謎,意圖叵測,算不得自己人,此時讓他們在一側觀禮也的确不妥當。
眼看着反對的人越來越多,那為首的玉氏美人落後半步,以袖顏面,似乎被吓到了一般,顫抖着拉着戎術的臂膀,無聲的傳遞着自己的畏懼。
戎術聽的周圍衆口一詞的反對之聲本就惱火,眼看美人受了驚,更是怒焰高熾,就見他瞪眼看向一衆反對的族老,怒聲道:“玉兒已經答應與我結契,這一衆玉羽将并入我犬裔一脈,這樣還算不得我部成員嗎?我便要讓他在這裏觀禮,何人敢攔!”
戎術語調森然,話音中毫不掩飾的惡意讓人膽寒,一時間,整個部族空前的安靜下來,戎術看着衆人噤若寒蟬的模樣,面上終于露出一絲滿意來,忙回身安慰“驚吓中”的美人。
白熠冷眼看着這一切,只覺得身心俱疲,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某種巨大的憂慮在心中凝聚,壓的他喘不過氣來,部族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某個他不願看到的方向偏折,而一切的端倪,從陋棚區的住戶悄然消失在雪夜便開始了。
白熠不由得再度擡起頭,看向人群中仿佛志得意滿的族長戎術,部族所發生的這一切,他難道都要選擇視而不見麽?一瞬間,對方高壯的身影變得異常陌生。
白熠跟戎術相識多年,雖然并不刻意同他親近,但也算了解甚深,他雖短視輕浮,易怒剛愎,但是,抛開這些性格中的劣性不談,他身為一族之長,起碼是合格的,在大是大非上懂得分寸,在某些緊要的原則性問題上知道堅持,但最近發生的一切,卻在不停的打破白熠的這份認知,仿佛一夕之間,戎術性格上的優點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缺陷,而這些性格中的缺陷還被詭異的放大了數倍一般。
最讓白熠費解的是,他竟然會對一只玉羽言聽計從,明明當初剛回到部族時還不是這樣的……白熠心底一驚,隐約中,似乎抓到了什麽,但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關竅,戎術的聲音已經想起:“好了,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麽此時便說定了,讓我們開始開啓試煉吧,巫祝大人!”
白熠猛地回過神來,他深深的看向那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戎術,收斂心神,慢慢走向他。
人群退開,将空間留給族長跟巫祝,就見他們緩緩走向高聳的聖木,分別站在聖木下的清濁兩溪之間,各自的力量開始凝聚,很快瑩白的魄力跟青色的魂力從各自的手心綻出,兩團力量被分別注入身前的溪水中,一時間,平靜無波的清濁兩溪,無風自動,旋起一圈波瀾來。
兩道混沌的光線自水中浮起,劃成兩條平直的斜線,在半空中交彙,随後射向不遠處的聖木。
白羽們在此刻吟唱起悠揚的歌謠,族老們輕輕應和,那一團光變的越來越明亮,不知是那混沌的能量還是悠揚的吟唱聲喚醒了聖木,就見其上其上兩道滿是符文的深深刻痕,開始散發出暗啞的流光,那被注入光線的的符文跳脫了刻痕的束縛,飄散到半空中,無數的符文在半空中慢慢成型,最後,變成了一個成人頭顱大小的心髒,那心髒就像是一個活物,竟然還在有節律的勃勃的跳動着!
這是,聖木之心!
所有看着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到了那躍動的心髒之上,隐在人後的玉氏美人,緊盯着那“聖木之心”、眼底閃過貪婪的光芒,這一刻,他周身的香氣似乎更為濃郁了。
聖木之心的幻象只維持了數秒,那符文很快散開,仿佛無規律的零散的散到四周,很快幻化出最終的形态,卻是一個混沌的入口在此刻被打開!
試煉之門就此張開,對與部族青壯們的新一輪試煉又開始了!
青壯們懷着或忐忑或激動的心情順着大門順次進入試煉場,族老們給他們每人配法一刻帶着特異氣息的草種,犬裔的嗅覺十分靈敏,憑着草種可以在試煉場中迅速找到同族的夥伴,大試煉兇險萬分,共同進退可以降低風險。
人群一點點推進,戎術很快便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戎骁!
他排在隊伍靠後的位置,深色平淡,似乎數天前被他逼迫的惶恐已然不複存在,戎術看到他,只覺得一股怒氣開始上湧,他清楚的知道,最近部族內特別是陋棚區發生的事情,大多都跟他脫不開關系,但他沒有證據,這狡猾的少年滑不溜手,讓他抓不到把柄,這讓他惱恨異常,不過,沒有關系,他已經囑咐了親信,務必在試煉場中将其擊殺,拿着被做了标記的散發着特殊氣味的草種的他,在試煉場中将無所遁形,這是唯一公正隐蔽的場所,只要他折損其中,即使其他族老也說不出什麽來,他可以輕松的抹掉這個讓他不悅的礙事之人,就像他那愚蠢的父親一樣!
邪-惡的念頭不斷升騰,戎術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頭的惡念,他這些日子總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往日的城府時候被一夕摒棄。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少年淡然與他回望,那眼神帶着異樣的鋒利,仿佛洞悉了一切,将戎術一眼望到底。
一瞬間,少年的模樣跟另一個男人的影響隐隐重疊,戎術心下一窒,只覺得他心頭永遠的夢魇再度出現了,他下意識的後腿了一步,再會神,少年已經從試煉之門的入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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