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中

楊清澤在家足足呆夠了一周,才慢悠悠地去學校。

理由也足的很,他奶奶請來的那個算八字的先生說他這周不宜出門。

改名字也是趕在閉門前一天,說是從此關掉了往事,重新開始。

楊清澤重新開始的第一天就遲到了二十分鐘,他站在校門口拿着一大包小賣部買來的紙巾細心地擦去楊奶奶臉上的淚水。

可偏偏女人的淚水一旦開始便收不住,這跟年齡沒什麽關系。

最後還是楊爺爺看不下去了,一把拽起楊奶奶上了旁邊的出租車。只留下一句話在窗口飄了出來“兒啊,我的心肝兒啊”。

周圍只有三三兩兩收攤位的人,楊清澤也不理會他們半忙半閑掃過來的眼神。

“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咚……咚咚……”張老師停下了正講着一半的課文,皺着眉頭掃了一眼教室,才慢悠悠地扭開了門把手。

“你……你來了”頓了會兒她才拉開門說“來了就好”,說完她又轉身走向了講臺。

“各位同學,我們班楊若清同學今日正式回歸班級,大家歡迎”張老師說完先鼓起了掌,講臺下的一衆同學也紛紛從”五裏一徘徊“轉移到歡迎新同學。

張老師說完示意他上去自我介紹,楊清澤想了想站在了講臺中央。一擡眼便看到教室後方迷糊睡醒的人,那是一雙極好看的鳳眼,眼尾下方點着顆淚痣。許是剛睡醒的原因,他的臉頰有些紅潤。不知怎麽的,楊清澤腦子裏就浮現了《水浒傳》裏那句:“鳳眼濃眉如畫,微須白面紅顏。”他刻意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裏的想法,擡頭迎上那人略有些不滿的眼光,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張老師見楊清澤站在講臺上沒有開口的意思就念了幾句又說道“詩經承載了我國古代先民的文化智慧,大家有時間多讀讀背背,将來對孩子取名也很有幫助呢。”

大家紛紛打量着眼前這個遲到一周零二十分鐘的少年,由着張老師解釋他名字在詩經裏的寓意,自動為他帶上了主角光環。

楊清澤默不作聲的聽張陽解釋了一通,像是看智障一樣的看了她一眼,随手在講桌上抽了根完整的新粉筆。

他在黑板上一筆一畫寫下了“楊清澤”三個字,然後雙手向後用力退下了書包向着後排走去。

沈知洲捂着嘴打哈欠,擡眼便看到一個身穿黑色短袖的男孩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沒等沈知洲反應過來,便看到他随意放在隔壁桌上的書包向着自己抽屜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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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楊清澤”楊清澤見沈知洲眯着眼向黑板上望去,忍不住吐出了三個字。

“我的天,這什麽神仙聲音,好蘇啊”前排的女生忍不住小聲和同桌叨叨,估計是小說電視看多了的緣故,絲毫不覺得後方能聽到。

沈知洲不再說什麽,慢悠悠地拿起擱在窗臺上的眼鏡架在了鼻子上,然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鼻托往上推。可能是手長的緣故,竟真的讓他推回了原位。

楊清澤這才帶着點好奇的意思又看了他新同桌一眼,啧了一聲之後,滿腦子只來得及晃蕩着四個字“斯文敗類”。

沈知洲今天穿了一件淺粉色的短袖,下身是黑藍色的牛仔褲。腳踝處向上折了兩折,襯得向後拖拉着延伸的兩條腿且直且修長。

當然重點是那副金框眼鏡,楊清澤注意到他那副金框眼鏡兩邊吊着兩條細金鏈子。金鏈子旁邊接近眼角的方向有一個墨綠色的小點,楊清澤腦海裏有什麽東西閃過,還沒想起來便被打斷了:“鳳眼配金框”好看吧?

“刺”一聲,随着拉動椅子的聲音,沈知洲動作敏捷地收回了延伸到新同桌邊界的長腿。

“......”

楊清澤掃了他一眼,随意拿出書包裏的一本書蓋着頭睡覺了。

“班級第一?”

“年級第一?”

“我看個性倒是挺像第一的。”

沈知洲推了推金框眼鏡,兩眼直盯着黑板上的那幾個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洲哥洲哥”李斯年捏着鼻子從窗戶邊角嗲聲嗲氣地叫喚,楊清澤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一頭紮在書裏繼續睡了。

“給爺爺叫魂呢、啊你”沈知洲其實沒睡着,他只不過是思考了一節課年級第一上課睡覺的問題,思考着就趴在了桌子上繼續思考。

他仰起頭的時候金絲框眼鏡還沒摘掉,但也沒好好挂在眼睛上。反而是掉在了鼻梁上,露出一雙半阖着的鳳眼。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洲哥啊,您可知別人如何形容你的嗎?”李斯年繼續捏着鼻子:“沈知洲嘛,那個死基佬哇。金絲眼線白金框,鳳眼菩提玉中戴,男女老少通吃遍,葷素不忌的哇。”

“啊......你爺爺的,你爸爸我就算是基佬也看不上你這樣的。至于男女老少嘛,你跟自己比比就知道了。”沈知洲抄起楊清澤頭上的書往李斯年頭上一砸,沒等他嚷出來就先損了他一通。

“滾,爸爸喜歡好看的,讓那些瞎逼逼的先照照鏡子再說。”

沈知洲煩躁地看着李斯年捂着頭跑了,才反應過來這書不是自己的。

他悄咪咪地斜眼看了一眼新同桌,趕緊松了口氣,沒醒就好。

可如何出去又是個問題,沈知洲想了想還是拖着兩條腿爬上了窗戶。

“你靠門坐最後一排,出門靠爬窗?”楊清澤眼睛避開他的腰線,壓低了聲音問道:“潮流新趨向?”。

沈知洲跪坐在窗臺上不敢回頭,尴尬地不能自已。他甚至都覺得楊清澤後面一句問的不是爬窗,但真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呦,洲哥,幹嘛呢?練習新姿勢?”隔壁高二(1)班的陳諾言無視沈知洲瘋狂暗示的眼色,本着互相傷害的原則正準備調侃幾句便被身後的楊清澤打斷了:“沒事,罰跪呢。”

“深......神......甚......什麽!”陳諾言抱着頭沖回了班級裏,沈知洲為了保住自己那所剩無幾的名聲,情急之下準備跪着跳下窗臺。

“你,你大爺的,啊......”沈知洲掙開楊清澤的手臂,硬生生砸在了凳子上。

“哦”楊清澤随意掃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停在了門口被陳諾言踩了一腳的新書上,眼神冰冷透着寒意。

沈知洲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迅速拿出自己的書丢在他桌子上,然後跑出去撿起地上的書跑了。

他低頭撿起了被書扯掉在地上的一串佛珠,微不可見地摸了摸,才放在了沈知洲的桌子上。然後拿起他丢過來的書随意打開看了一眼,書裏果然幹幹淨淨,跟新的毫無二致。

楊清澤擡眼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三分鐘上課,想了想又把書蓋在頭上繼續睡覺。

“你......”楊清澤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上課鈴聲已經響了起來。

他看着沈知洲站在他身旁好似在等他讓位子的樣子有點無語,他腳在桌子腿上蹬了一下,整個人便連帶着椅子一起向後劃去。

沈知洲直着身體走進了自己的位置才恍然想起什麽似的看着他,嘴裏還想說什麽便被他先開口打斷了:“以後你可以叫我”。

沈知洲愣了愣,沒有意料之中的挖苦讓他不由地放松了一些。語氣也顯得有些愉快:“我有強迫症,如果從後面進去,我總覺得全身上下那那都不舒服。最後又得重新出來一次再進去,嘿嘿。”說完他還不太好意思地饒了繞頭,然後快速從抽屜裏拿出一包蔓越莓牛紮糖餅幹丢到楊清澤桌子上。

楊清澤接過餅幹,拿在手裏捏緊了一點,想了想終究是放到了抽屜裏。

“咦......”

“剛地上撿起來的”楊清澤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問道:“這是?”

“鳳眼菩提”沈知洲想了想又說道:“其實也不是,就是......哎呀,我媳婦給我的定情信物。”

“你啥眼神啊?”沈知洲見楊清澤一臉看智障的眼神忍不住又說道:“真的,你愛信不信,爸爸可是有媳婦的人啊。啊,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叮呤呤......卧槽”。

“你到底是爸爸還是爺爺啊?”楊清澤見他懊惱地在書包裏翻書忍不住幽幽問道。

“你爸爸,他們爺爺。”沈知洲想也沒想就說,順勢把翻出來的數學書仍桌子上。

“哦”

“......”

“咦,你......”

“嗯,我......”楊清澤頭也沒擡:“爸爸包飯嗎?天天有小餅幹?”

沈知洲晃了晃肩膀沒忍住笑意,放低聲音說道:“飯包,小餅幹我盡量。主要是你奶奶忙得很,一年半載才做一次。不過你放心,她這次聽說國慶有秋游做了兩箱,我回頭全藏起來,保證近段時間天天有,小餅幹。”

楊清澤擡頭看着他也不說話,就讓他一個人在那喜當爹、樂呵呵。

“哦,對了。你為什麽改名字啊?”沈知洲把書豎起來偷看了一眼數學老師又說道:“我聽說改名特別麻煩,要填各種文件,被各種機器視監,還要七七四十九天?”

楊清澤頓了頓,沈知洲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說:“是四十五天,我奶奶說我命中缺水。”

“那楊若清不也有水嗎?”

“估計是不夠吧。”楊清澤想也沒想就回道:“清哪有澤多。”

他這句話說的随意,不知怎麽的,沈知洲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似的別扭。

沈知洲點點頭:“嗯,也是,難怪要七七四十九天。”

楊清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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