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高中
沈知洲找了半天,才在鞋櫃底下找到了備用鑰匙。楊清澤去廚房拿了刀:“你再找不到,我就砍了。”
“砍砍砍,這不是來了嗎?”沈知洲抖着手把鑰匙插進孔裏,還沒轉動,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李斯年穿着深藍色的睡衣,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們兩個。最後眼神停在了楊清澤手裏的刀上,看了會兒才退開讓他們兩個進去。
沈知洲拉着李斯年打量:“你他喵的吓死勞資了,還以為你要燒了我家客房呢”
楊清澤順着味道找到燒焦的源頭,打開一看,裏面還有煮成稀飯的泡面。
“你......”沈知洲指着水壺盯着李斯年,臉上表情變換間簡直是一場大戲。
“睡了一覺,覺得有點餓,就把這個煮了。”李斯年指着垃圾桶裏的幹拌面包裝:“這啥垃圾牌子,幹吃難吃死了。”
沈知洲看了一眼包裝:“那是我媽在某魚上捐舊衣服,網站送的。”
李斯年“哦”了一下,尋着香味去客廳找吃的去了。
沈知洲踢了垃圾桶一腳,拉着楊清澤的手裏全是冷汗。他檢查了一遍,确認屋子裏只有燒焦的幹拌面之後,才拉着楊清澤出去。
“太好吃了吧,你這是叫的那家的外賣?”李斯年挖了兩勺粥塞進嘴裏又說道:“以前怎麽沒見你點過粥,咦!沒別的菜了嗎?你修仙啊,只點粥?”
“清澤煮的”沈知洲看了李斯年一眼,确認沒什麽異樣又說:“晚上你跟我睡吧”。
“不,你自己睡覺什麽B樣你心裏沒點數嗎?”李斯年頗為嫌棄的說:“再說了我能有什麽事,我真是只想煮個泡面。早知道有那麽好喝的粥,我還煮個屁啊煮。”
“對了,清澤你會燒菜嗎?”李斯年對着楊清澤叫的親熱,絲毫不理會沈知洲探究的目光。
楊清澤愣了一下回他:“會一點”
“太好了,我搬新家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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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家?”沈知洲看着李斯年。
“是啊,學區房,我跟我爸住過去。”李斯年想了想又說:“我是挺混蛋的,可是再住下去我非得瘋了不可。”
沈知洲點點頭,他也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再住下去,李斯年犯病對誰都不好。
李斯年吃完便進了房間,留下句話:“我真沒事,就是困。睡一覺就好了,你們兩個也早點睡。”
沈知洲看着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
楊清澤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兩個人吃完以後,沈知洲又抱了床被子出來,才去刷牙。
楊清澤看着沈知洲晃來晃去的身影,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李斯年說的沈知洲睡覺的樣子,突然就覺得有點別扭。
“來,盡情投入爸爸的懷抱吧”沈知洲躺在被子上,對着還站在床邊的楊清澤伸開雙手。
楊清澤沒動,眼神若有若無的掃在書架上。
沈知洲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眼神有些飄忽:“那些手帳本啊,以前年年去看心理醫生,說是用美好的方式把不愉快的東西都寫進去,慢慢的你就會發現你寫下的東西會越來越美好。”
知洲停了一下又說:“算是一種治病的方式吧,我媽跟他爸媽關系好,也給我買了一堆。”
沈知洲起身拿下其中幾本攤在楊清澤面前:”你看,這是自然收集本。裏面也就是一些季節性的花花草草,我真沒病,也沒什麽要寫下來靠美好掩蓋的東西。”
沈知洲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在看楊清澤,倒像是在回憶什麽似的。
“你這是淚痣?”楊清澤沒看那些本子,眼睛盯着沈知洲的眼角。
“是啊,你看,算命的說這是顆女淚痣。說什麽今生注定難得所愛、婚姻不幸的,我可去他大爺的。重點是還說我愛哭。我不跟你吹,爸爸我活了十七年,一次都沒哭過。”
楊清澤點點頭,揭開被子爬上了床。
過了許久,房間裏安靜了下來。沈知洲擡手按下了燈的開關,等到楊楊清澤都以為他睡着的時候他才說:“其實不用繞開話題,我又不是不能跟你說。”
楊清澤縮在被子裏的身體顫了一下,然後轉過去對着沈知洲。
沈知洲一直都是對着他的方向,見他轉過來,也沒好意思轉過去。他大大方方地盯着楊清澤,借着窗簾縫隙裏露出的一點光亮打量着他。
“李斯年的媽媽是他們那個村最早讀到研究生的,他外婆一個人撫養她讀大學而後讀研,在李斯年小的時候還主動提出了要照顧他。但他還有個小姨,也就是那個表妹的媽媽。”沈知洲想了想又說:“這也是我爸媽和他爸媽堅決不生二胎的原因所在。”
陳豔當年跟着一無所有的李文創業,沒有時間照顧李斯年。夫妻兩個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将李斯年送到外婆的身邊照顧。可是那時候外婆的身邊還有個孩子,是小姨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比李斯年小了半歲。
外婆說兩個孩子一起照顧好,能一起玩耍學習。六歲的李斯年也是這麽認為的,他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全部分給小姨家的孩子周江江。
可是周江江還是總會去搶他剩下的東西,李斯年跑去告訴外婆的結果永遠都只有一個:”你弟弟他還小,你作為哥哥要讓着點他。”
小小年紀的李斯年知道外婆不會幫自己之後,就學會了把心愛的東西藏起來。每當這個時候,周江江就會哭着去告訴外婆說哥哥欺負他,不給他玩具玩,不給他零食吃。
外婆也從不例外的罵李斯年,說他小小年紀就這麽自私。還當着周江江的面,逼着他把玩具和零食找出來,不然晚飯不讓吃。
一開始的時候,李斯年還會趁着跟父母打電話的時候訴苦。可每次講完之後,陳豔和李文都覺得小孩子之間鬧鬧矛盾,并沒有什麽大不了。久而久之,李斯年也不說話了。每次打電話都是“嗯,哦”兩個字。
又過了兩年,李斯年甚至在陳豔和李文給外婆打電話的時候拒絕接聽。他們覺得李斯年耍小性子,還讓外婆開着擴音在電話裏說:“再不接電話,以後都不會打了,爸爸媽媽不要你了。”
那時候的李斯年八歲,咬着唇沒有接電話。再後來,李文夫婦越來越發現兒子的反常。匆匆趕到了外婆家,這才發現李斯年手臂上全是用刀劃傷的痕跡。
陳豔哭着要去抱他,卻被他推開。李文問遍了老師同學,才知道那些傷口全是他自己劃的。也是那時候,李斯年的父母才在心理醫生的口中知道,李斯年每覺得委屈一次,就給自己劃上一刀。這樣自殘的行為,近乎持續了兩年。
李斯年父母帶着李斯年回到了城裏,看了很多個心理醫生。一開始李斯年還會跟醫生說在外婆家的事情,後來有一天他發現父母疑神疑鬼小心翼翼的好像知道些什麽。他一時接受不了,從醫院的陽臺上跳了下去。
幸運的是當時是夏天,暴雨過後,地上的泥土疏松,且有些花花草草擋去了一些阻力。李斯年并沒有摔壞身體,但是卻開始拒絕跟心理醫生交流了。
直到有一天,李斯年父母帶他去醫院的時候,他在公園裏遇到了一位在畫畫的姐姐。那個姐姐叫周月,是個主修心理學的業餘畫家,同時也是隔壁某高校的大學生。
讓李文和陳燕高興的是李斯年的轉變,他開始注重手上疤痕的保養,因為周月畫出來說不好看。同時在周月的幫助下,李斯年漸漸打開心扉。他聽周月的話,用漂亮的本子把不開心的事記下來,然後在不開心的那頁旁邊空一頁出來,遇到開心的事情就寫上去。
久而久之,李斯年發現那些漂亮的本子上記得開心的事遠遠超過了不開心的事。他人也越來越喜歡記手賬,同時也從長歪了的道路上繞了回來。
“那個芳芳撕在地上的那些本子,就是他這些年記下的所有東西。”沈知洲想了想又說:“芳芳他哥哥,就是當年欺負李斯年那個。去年因為打架和早戀,被學校勸退了。”
“周江江?”楊清澤想了想問他。
“是啊,你認識?”沈知洲說着向着楊清澤的身邊挪了點。
“嗯,上個月被我打了一頓。”楊清澤漫不經心的說
“啧,好學生還會打架的?”沈知洲啧了一聲又說:“不過他确實欠揍,之前我和陳諾言也把他打了一頓。”
“哦對了,陳諾言和我跟李斯年是發小,改天介紹給你認識,就在隔壁班。”
楊清澤嗯了一聲,沒在說話。
“你為什麽打他?”沈知洲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也欺負你?”
楊清澤愣了一下,幾乎是不帶任何感情的說:“沒有,他爸陷害我媽拍了不好的視頻。我爸媽離婚的那天,他來勒索我,我打的他。”
這兩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了,沈知洲想了半天也只說得出一句:“打得好”。
“你呢?”楊清澤沒來由的問了一句,想了想又覺得不應該。問完之後,就轉過身睡覺了。
沈知洲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可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如何說起。看着楊清澤的後腦勺半天不動一下,沈知洲終于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臉,拉過他的頭悶聲聲說了句:“我小時候也住在我外婆家。”
我小時候也住在我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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