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高中

李文近乎是跪着把地上的紙張全部撿了起來，到陽臺的時候正巧跪對着李斯年。他微微錯開了方向，跪坐在地上輕聲道：“兒子，你下來。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對不起你。你先下來，爸爸給你買的學區房這幾天在裝修了，爸爸帶你住過去，好不好？”

李斯年動了動，眼神空洞地盯着李文手裏的紙張。

“是爸爸沒用，讓你總是受委屈。是爸爸的錯，爸爸沒用……”李文說着說着，剛勉強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李斯年看李文哭成這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回了回神，還沒下來，就看到陳豔不知道什麽時候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兒子，你別怕，媽媽陪你去。下輩子媽媽一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讓你受苦了，這輩子媽媽也不想活了。本來活到現在也都是為了你，既然你不想活了，媽媽陪着你。”

陳豔說完便把水果刀使勁往脖子上揮去，李斯年猛地跳下了陽臺欄杆。刀被離得最近的楊清澤搶了下來，然後被沈知洲一腳踢到了角落裏去。

李斯年轉身拐進了自己屋子裏，裝滿了兩個大行李箱，這才推了出來。

客廳裏外婆還在邊哭邊罵，無非就是些什麽：“沒良心啊，白養你了”這類的話。

李斯年也不說什麽，就搬着行李箱往外走。楊清澤見大家都沒阻止，順手替他接過一個箱子拿着。沈知洲落在了最後面，等到李斯年和楊清澤都站在了門口，陳豔才一把拉過他。

“洲洲，我跟你媽媽打過電話了。你先安慰着他，我跟你叔叔把這邊的事解決了，就去接他。”

沈知洲點點頭，拍了拍陳豔的手臂又看了一眼站在卧室門口張望的李文，這才轉身跟着走了出去。

“幹嘛啊？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分了，動不動就把自己爸媽逼成這樣。”三個人一直沉默着走出了電梯，李斯年才假裝無所謂的說。

他說完便看着楊清澤，其實他這話也不是對着沈知洲說的。畢竟沈知洲知道這一切，他沒必要遮掩解釋。但如今沈知洲把楊清澤拉進了他的朋友圈，他又不想讓他誤會些什麽。

“什麽？”楊清澤像是才回神一般說：“我只是在想你那個鍵盤不錯，可惜少了個最重要的按鍵，也不知道修了還有沒有用……”

楊清澤還沒說完，李斯年就笑了起來，心下也忍不住感動。沈知洲看上的人果然沒錯，他避開了一切不能提的尴尬事情。輕飄飄的誇了一句鍵盤，鍵盤又是導.火.索中的一縷線。可偏偏這麽一說，又表明了他這個不熟的人最讓人接受的立場。

沈知洲聽楊清澤這麽一說，也有些發愣。他瞥了一眼由陰轉晴的李斯年，皺着眉頭搶過楊清澤手裏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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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年這回沒顧得上調侃沈知洲有了新歡忘了舊愛，說開了氣氛就自顧自的沉默了。

他們到家的時候，鄒意和沈放還沒回來。

李斯年一腳蹬掉鞋子，踩着雙拖鞋就進了客房，甚至還反手關上了門。

“別管他，他每次都這樣，明天就好了”沈知洲給楊清澤拿了雙自己的拖鞋，然後就走向了儲物間。

楊清澤呆在客廳裏看看表又看看李斯年進的那間屋子緊閉着的門，然後才發現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了，胃又在作怪了。

“發什麽呆呢？”沈知洲搶過楊清澤藏在衣服裏的手，先是用碘酒棒擦過，又用創口貼小心翼翼的貼上。

楊清澤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險些忘了胃還叫嚣着疼。

“也不小心點，那刀是你說搶就能搶的嗎？”沈知洲檢查了一遍他這只手，又把另一只手拉出來仔細檢查一遍：“還搶着去拿行李箱，你能啊你……你…….”

沈知洲突然擡頭，見楊清澤嘴唇泛白，手上還在冒虛汗。匆忙揭開他的衣服：“還傷到哪裏了？”

“胃疼”楊清澤搖搖頭，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這是第一次跟一個人這樣自然而然的用這樣委屈的語氣說自己疼。

沈知洲沒注意到楊清澤的表情，匆匆又進了儲物間。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杯水，手上拎着個藥箱。

他把水杯遞給楊清澤，然後從藥箱裏翻翻找找出了胃藥。眼看着楊清澤把藥吃了，他才走進廚房。

“你先去我房間休息一下，等會吃點飯就好了。”沈知洲圍着鄒意的圍裙在廚房門口喊了一聲，見楊清澤盯着李斯年的房門不動又說道：“那不是我的房間”。

“那邊，儲物間旁邊那間。”沈知洲拿着一只處理了一半的西葫蘆走了出來，指揮着楊清澤往他屋子裏去。

楊清澤頓了一下就順着他的意思進了他的屋子，屋子裏很簡潔，整體風格是煙灰色。桌子衣櫃、床上用品也都是煙灰色。楊清澤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腳上的拖鞋，也是煙灰色。

楊清澤還沒打量完他的卧室，沈知洲又走了進來。手裏拿着紙巾在擦手，應該是洗了手。

沈知洲翻開櫃子，又找了個枕頭出來：“快去睡吧，飯一會兒就好了。”

楊清澤看了看那個躺在床中央的枕頭，終是揉了揉肚子，然後走了出去。

“你怎麽跟來了？去休息啊？”沈知洲一手拿着剛從水裏跳出來的蝦，一手拿着菜刀。

楊清澤沒說話，用一種“你心裏沒點B數”的眼神看着他。

沈知洲扔了手上的蝦笑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楊清澤拿過砧板上方挂着的剪刀，就開始利落地地清理蝦。他先是把蝦的頭部剪掉，又順着蝦線的地方剪開，把蝦線挑了出來。然後才把蝦放清水裏又洗了一遍撈出來。

楊清澤把蝦裝好，才盡量不嫌棄的拿過那只削皮削了一半，皮還在的西葫蘆。

沈知洲假意咳了一下：“咳咳……我今天沒發揮好”，楊清澤也不揭穿他，自顧自的把他先前洗好的米又洗了一遍，然後問他：“煮粥？”

“是啊，你胃不好，只能先吃點粥了。”

楊清澤看了看他又點了點頭，然後在沈知洲一言難盡的眼神裏用小碗挖出一小碗米。

“沒事，多這麽一小碗吃得掉。”沈知洲笑道：“真的，我媽晚上回來還得吃。”

楊清澤聽他那麽說，又把碗放鍋裏挖了點米出來。然後在沈知洲震驚的眼神裏，拿出炖鍋加水、開火、倒米、加入蝦仁和西葫蘆，一氣呵成。

“真的夠吃嗎？”沈知洲站在客廳裏，還一臉的不可思議。直到楊清澤打開一個煮粥教程甩在他面前，他才硬生生閉了嘴。

煮粥的這段時間，沈知洲給楊清澤找出了換洗的衣物和新毛巾。他拿着新毛巾像個小媳婦似的塞在楊清澤懷裏：“你……你先去洗澡吧，等會吃了就可以睡，不然太晚了。”

楊清澤接過毛巾，毛巾裏紅色的內褲掉了出來，內褲上的豬豬圖案好巧不巧正對着他。

“咳咳……我家裏只有這個是新的了，你将就一下？”沈知洲見楊清澤不說話又補充到：“我的倒不是這種顏色，都是灰色啊這類的，你要是不嫌棄，我……滾”沈知洲還沒說完，楊清澤就撿起內褲沖進了浴室。

楊清澤進了浴室，脫了衣服才發現毛巾沒拿。他集中注意力聽了會兒，感覺門口沒人才走了出去。

“你這反應能力也太差了吧，我都數了十遍你快回來，三二一了。”沈知洲看着楊清澤沒有穿衣服的上身，想了想沒忍住說道：“卧槽，你怎麽那都比我白。”說着眼神順着他的下身看過去，由于解了皮帶的原因，黑色的牛仔褲微微向下掉了一點，露出了小腹兩邊的線條。

沈知洲還沒來得及評判兩句人魚線的美，就被楊清澤扔過來的枕頭擋住了眼睛。

他把頭埋在被窩裏，啧了一聲。像是想到什麽，又想不起什麽。

楊清澤洗澡很快，他穿着沈知洲純煙灰色的睡衣，擦着頭走出浴室。

沈知洲斜躺在床上，看着他露出的那小截白皙的手臂，忍不住感嘆：“同樣的睡衣，怎麽穿在他身上就有那麽一種禁欲系的美感呢。”

楊清澤輕輕咳了一下，打斷了沈某人安靜的自我沉思。

沈知洲從床上爬起來，想也沒想又跑了出去。楊清澤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确定沒什麽不對之後才跟了出去。

“你出來幹嘛，進去進去。外面冷氣太低了，對身體不好。”沈知洲說着還順便關掉了冷氣，沒等楊清澤反應過來就把他泡濕了的創口貼撕了下來。

楊清澤看着他折斷碘酒棒小心翼翼的樣子，垂下了目光。

“好了，我也去洗澡了，你把這個喝了。”沈知洲把一杯熱水放在床頭櫃上，拿着衣服便去了浴室。

“多喝熱水？”楊清澤自己都驚了，鬼使神差的竟然覺得這熱水有點好喝。

等到沈知洲洗好澡出來的時候，楊清澤已經乘好三碗粥了。沈知洲拿着勺子就往他碗裏放：“明知道自己胃疼就先吃啊，等啥等……”

“李厮，吃飯了”沈知洲喊了一聲沒人回答，又喊了聲：“李斯年？”

“不對啊，什麽味道？”

沈知洲和楊清澤同時看向李斯年所在的房間，屋子裏傳出來的燒焦的味道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