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大學前夕
第二天一早, 沈放就被鄒意使喚着去接楊清澤。沈知洲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慢悠悠的爬進車裏。然後,他順手把牛奶和面包往鄒意懷裏一放,自己倒頭又睡。
“你剛吃完,坐起來消消食。”鄒意拿着放在車裏的按摩棍捅他,他躲也不躲就閉上了眼睛。
“沒救了沒救了,你往路邊把我們放下。等會你接了清清, 咱們再一起走。”鄒意喊沈放停車,心裏有點擔心沈知洲剛吃完暈車。
沈放把沈知洲和鄒意放在路邊,自己開車去接楊清澤。
“走走吧, 考試的時候精神點。”鄒意半拉着沈知洲散步,突然問他:“哎,你們班是不是很多女生喜歡你啊?”
“啊”沈知洲打了個哈欠問她:“什麽鬼?”
“你爸前幾天不是給你洗衣服嘛,也不是故意要看的。”鄒意停頓一下, 見沈知洲臉色沒什麽情緒,才說:“即使你的目光從未為我停留, 我也對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甘之如饴。”。
“還別說,人小姑娘文采不錯。”鄒意像是在回憶內容,眼睛一眨一閉接着說:“比起你爸當年給我寫的情書,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瞎抄詩詞亂用成情話的人......”沈知洲啧了一聲說:“也有資格嫌棄人?”
“咋就不能了?”鄒意說:“你什麽時候把你那小女朋友帶回來給我看看?”
說了半天,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
“這不還沒考完試嘛......”沈知洲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他說:“再說了,你不是天天見着嘛。”。
“誰啊?”鄒意笑罵他說:“我信你個鬼。”
“愛信不信”沈知洲無所謂的聳聳肩說:“女朋友沒有, 男朋友你天天見。哪兒不滿意,你自己跟他說。”
“啧啧啧,小心被清清聽見。”鄒意瞪了他一眼說:“到時候,人家不跟玩了,看你找誰說理去。”
可不是嗎,人把你當朋友,你卻把人當同性戀。鄒意心裏想,這可比想當人爸爸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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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知洲一腳踹開躺在路邊的小石子,突然有種想傾吐出來的沖動。他看着鄒意滿臉調笑的表情,一時琢磨不透自己媽媽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喊了一聲:“媽......”。
“幹嘛?”
“你歧視同性戀啊?”沈知洲內心翻江倒海,表面上卻是雲淡風輕的,嘴角還帶着一絲不正經的笑。一如他平時,每一次和鄒意說起那些跟自己沒啥關系的八卦一般。
“不啊,”鄒意想了想說:“人怎麽的是他的選擇自由,我歧視他們幹嘛?”。
“你還挺想得開!”沈知洲啧了一聲,心裏尋思了無數次的話即将脫口而出。
“你別笑,也別拿這事來調侃開玩笑。”鄒意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她說:“人是自由的,可社會狀況和輿論不會給他們自由。都這樣難了還是要喜歡,那就說明是真的不可逆轉。既然都是愛,同性戀和異性戀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沈知洲壓下堵在嗓子口的話,轉頭問鄒意:“我以後不生孩子,您同意嗎?”
他這次用了敬稱,他極少這樣說話。在鄒意的印象之中,也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極其嚴肅的時候,好多年前他說:“媽媽,您找找表姐吧,我求求您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一副幸災樂禍心不在焉的說:“您可行行好,放過我爸那可憐的男人吧!辣椒畢竟是一時爽,老公呢?那是一輩子的啊!”
鄒意理所當然的認為是第二種,她覺得是沈知洲對她開明看法的諷刺和不信任。她也不慌,笑嘻嘻的看着沈知洲說:“你愛生不生,幹我屁事呢。不是我說啊,你不生最好。到時候一個工作忙讓我帶,我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沈知洲也笑,他說:“那您放心,我保證您沒這個煩惱。”
“你自己說的啊,”鄒意笑着打了他一下又說:“你回去就給我寫個保證書,可不準降低我的生活水平。”
“得得得,”沈知洲一把攬過她說:“我現在就給你寫。”
沈知洲一邊說着一邊往包裏掏筆,心裏卻想着:“這是個好兆頭,要循環漸進啊。”。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等了會兒,沈放的車剛好開過來,停在他們前面。
鄒意率先拉開車門跳上了車,對着沈放炫耀道:“放放,你兒子剛給我寫的保證書,我念給你聽聽......”
“這是幹嘛了?”沈放驚道:“保證書都寫上了?”
“是啊”鄒意清了清嗓子念道:“我沈知洲,一個根正苗紅的三好青年。在此保證,我,未來,乃至一生都不會生孩子。”
鄒意看了一眼保證書,總覺得什麽不對。她回過頭去,還沒問沈知洲這啥意思。沈知洲就先她一步開口念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生養寵我卻并不是必然。
鄒意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聽到他那不正經的兒子用正經的語氣說:“你們已經為我降低過一次生活水平,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一車裏五個人,沈知洲也不閑臊得慌。他深呼吸了口氣,冷靜的不像他平時應有的樣子。他語氣嚴肅,他說:“爸媽,我永遠愛你們。”。
鄒意到嘴邊的調侃吞了下去,想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沈放先他一步冷靜了下來,欣慰的說:“我兒子果然長大了。”。
“高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場普通考試。”這話是高考前期班主任張陽常說的話,班裏的同學啧啧作響反駁的同時,也不免對此深有同感。
但凡是平時認真學習的人,考出來的成績都不會太差。這在重點班來說,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個個數下來,只有一不小心的失誤唏噓幾嘆,卻沒有因不努力而後悔遺憾的。
沈知洲最後一科考完就沖出考場,與同樣大汗淋漓的楊清澤抱了個滿懷。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解放的愉悅,根本顧不得周圍人。同樣的,考場出來的考生都是見人就抱,誰也不覺得突兀。
這之後很多年,楊清澤都沒能忘記這一天。這是他們這輩子唯一一次,這樣光明正大的在衆目睽睽之下盡情擁抱。心與心之間被曬在陽光底下,感覺全世界都在許以祝福。
考完試之後,鄒意和沈放本來是跟陳諾言和李斯年一家約好準備帶他們去大吃一頓。但是,沈知洲和楊清澤剛出來,楊明哲就強硬的把楊清澤拉上了車。
鄒意本來脾氣就潑,撸起袖子就開始指桑罵槐的怼。話沒說幾句,楊爺爺的聲音從車裏傳了出來。嘆息聲被拖得很長,刻意壓抑着的情緒讓他更顯病态。
楊清澤突然回過身抱了鄒意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上了車。
沈知洲皺着眉頭,像是看了一場不太令人清醒的話劇。他思緒在腦海裏裏翻飛,總覺得什麽不對,但又抓不住點頭緒。
楊清澤一上車就感受到了強烈的低氣壓,他忍不住對着副駕駛上的麗麗說:“空調打高一點。”。
麗麗應了一聲,手卻沒有動作。
楊清澤前傾身體,還沒動手,就被楊爺爺的聲音吓了回來。
“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你就去美國吧。”楊爺爺低聲咳了咳,口氣确是不容置喙。
楊清澤手指緊握成拳,就等着楊爺爺給他一個淩遲。這一等,就等到了下車進家門。
楊奶奶在客廳裏抱着沙發上的抱枕哭成了個淚人,茶幾上是楊清澤常用的筆記本電腦。
楊清澤一瞬間清醒,全明白了過來。他擡眼狠狠的掃了一圈屋子裏的人,聲音裏的怒氣擋都擋不住:“誰動了我電腦?”。
楊奶奶見他說話,哭的更兇了一些。楊爺爺拄着拐杖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半響才輕飄飄的問他:“是不是他逼你的?”。
他問出口自己都不信,但又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氣想賭上一把。
楊清澤起身走過去抱起電腦,果然是被人打開過了。主屏幕上,他和沈知洲的聊天記錄還顯示着。
“誰動了我的電腦?”楊清澤抱起電腦一把砸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楊明哲和麗麗。他想也不想就知道,他爺爺奶奶根本不會碰他的這些東西。
“是我......你別生氣,”麗麗站了出來,小聲的陪笑着說:“我最近有篇論文要改,看到你屋子有......就......”。
“就?”楊清澤吼道:“書房裏沒有電腦嗎?”
“不是,我要看護你弟弟。”麗麗仿佛有了底氣,眼神直視着他說:“書房裏的電腦移動不了。”。
“研究生論文嗎?”楊清澤低低笑了一聲,然後才看着她說:“你可要點臉吧,毀了你,我随時都可以。”。
“我問你話呢?”楊爺爺一手推翻茶幾上的水果,紅豔豔的蘋果正好砸在楊清澤的腿上。他躲也沒躲,雙眼堅定的看着楊爺爺說:“不是,我願意的。”。
“你......”楊爺爺本想站起來,站到一半一個中心不穩又摔回了沙發裏。
“為什麽啊?”楊奶奶撲了上來,摟着楊清澤哭喊道:“兒啊,你說......你說實話,奶奶給你做主。”
楊清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雙目通紅的看着楊爺爺說:“沒什麽可說的,我喜歡他,他對我好。”。
“那到底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對你好你才喜歡他?”楊爺爺抓住了重點,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楊清澤嘴裏的那句“我喜歡他”咽了回去,他避開楊爺爺的目光。轉頭看向楊明哲,語氣輕輕的說:“他說他是我爸爸,他要對我好,我就喜歡他了。”
他第一次這樣違心的傷害自己的家人,盡管他避開了楊爺爺和楊奶奶。但他還是在滿室寂靜之中在心裏說了好多對不起,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選擇最讓人接受的一種。用他所有的痛苦剝開來,祈求得到一點同情。
楊明哲向後退了幾步,他沒有像從前一樣生氣。細看之下,不難看出他多了不少白發。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就連旁邊的麗麗都吓得向沙發後退移了一段距離。
“明天就去美國吧,你爺爺和你舅舅聯系了。你去那邊呆一段時間看看,改正了就回來。”楊明哲把楊爺爺難以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語氣也有些啞。
“你覺得這是錯的?”楊清澤對着他吼:“怎麽改?”
“我有個朋友在h市,專管未成年網瘾和這個病。”麗麗終于找着了機會開口說道:“兩個月就能治好,趁着這個假期長,我們要不要送過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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