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篩子一樣還連通着許多不同世界的墳墓,從空間漏洞裏掉下來點什麽都不稀奇。

本身就是“掉下來的東西”中一員的伊凡單手拎起地上的人形生物——唔,有點太高大了沒法完全拎起來——于是就只好拎着領子讓其雙腿拖在地上,像是拖麻袋一樣把人拖了回去。

當然不是回位于地下的黑暗精靈駐地,為了方便建設工作黑暗精靈們在森林裏建起了許多簡單的木屋用來休息和存放屍骨傀儡。而自己單獨就能操縱一大片屍骨傀儡的伊凡在森林裏理所當然地占據了一大片地盤,和其他族人的木屋都有着相當的距離。

雖然某種程度上也是出于對伊凡這樣教科書一樣标準的黑暗精靈本能的戒懼就是了。

所以伊凡毫不心虛地把水源最上游的位置圈到了自己的活動範圍內,正方便了他把手上血淋淋的家夥塞進水裏沖沖幹淨。

他對待身份不明敵我不明的闖入者的處理方式和對待戰俘沒什麽太大區別——先昏迷術石化術禁锢術三連,再補個治愈類法術吊命,然後從頭發絲到腳底板統統檢查一遍,衣服飾品武器拆下來分門別類在一邊放好,确認只剩個白板後才撩起水把人塞進去洗洗刷刷,從糊了一臉的血裏頭洗出個人樣來。

嗯,看樣子應該是個男性人類。

伊凡打量了一番一絲不挂的俘虜先生,在心裏如此判斷。

這個男人的身材非常高大,站起來估計比伊凡還要高不少,而且身材健壯肌肉緊實,有舊傷和長期持握兵器留下的老繭。伊凡伸手摁了摁那身硬邦邦的肌肉,确認了這個人醒着估計會是個很不錯的戰士。

花架子撐場面的肌肉觸感和長期戰鬥磨煉出來的肌肉觸感是不一樣的。不過也有伊凡這樣受種族所限根本練不出什麽肌肉的類型,技能點更多的點在了速度和瞬間爆發力上,他估計自己如果在沒有主場優勢的情況下和這家夥正面純肉搏,勝負概率只能勉強到五五開。

當然要是按照暗殺者的本職工作考慮,他完全能一照面把人捅得直接斷氣。

出于職業習慣稍微掃描了一下對方全身的致命點,伊凡又默默把人撈出來抖抖擦幹水,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木屋裏——沒辦法,屍骨傀儡無知無覺也沒有睡覺需求,屋子裏什麽都沒有純粹就是讓他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通常幾十個擠一間屋子連個多餘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即便是戰俘,在審訊完榨幹利用價值之前也是稍微要注意一下安置條件的。

對于自己剛剛被地底世界最出色的暗殺者用眼神完成了暗殺剖析,以及差點要和屍骨傀儡們相親相愛擠一間屋子的事情,昏迷不醒的男人——亞歷克斯·李可是半點不知,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乘坐救生艙被彈射出去,眼前所見到的是扭曲了一切的宇宙風暴和仿佛能吞噬萬物的黑洞。

以他的常識來說,自己遇到的事情合理又不合理。

合理是因為他當時正處在星際航行之中,作為一個星際時代常年要在宇宙中來來往往的軍人,他深知宇宙之喜怒無常就像大海之于水手,任何突如其來的風暴颠簸都是情理之中,尤其他所在的還是星際知名風暴區,遇不上風暴才是奇怪的事情。

而不合理卻是因為那個黑洞——那種規模的黑洞不可能是一兩天形成的,并且以他們對于那個區域的關注程度而言根本不可能忽略這個黑洞形成,亞歷克斯卻壓根沒有看到過半分相關的報告。

甚至恰恰相反,在他執行任務前收到的情報是一切正常。

他可不覺得自己的遭遇能稱得上一切正常。

畢竟他所執行的不是什麽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而是在長達三年的宇宙海盜清剿任務後相當于變相放假的例行巡查任務。

——經過三天的航行抵達星際知名風暴區地球環帶,觀測因地球母星毀滅而産生的星際風暴圈是否有減弱的跡象,拍攝記錄并對風暴裹挾的隕石進行随機取樣,随後返航結束任務。

這個任務每年一次,從人類種開啓“地球計劃”到現在已經執行了上百次,沒有任何難度可言單人就能完成,一路上還會經過好幾個娛樂星球和旅游星球,算是半個軍部默認的休閑任務。

不是不希望星際風暴能夠平息下去,給他們這些地球遺民些許窺探母星殘影的機會,只是他們誰都清楚萬年前地球毀滅的那場爆炸有多麽慘烈,沒有個幾萬年想看到母星希望微弱得幾乎與無。

那是将整個地球文明毀滅殆盡的爆炸,假如不是正好有宇宙船隊經過,在最後關頭盡其所能救走了數萬名地球人類,彼時尚未進入星際時代的地球只會和其他行星一樣毀滅得悄無聲息,連姓名都不會留下。

但同樣是因為救援的匆忙,那幾萬人當時随身攜帶的手機電腦U盤等等成了地球文明留下最後的火種。可惜其後萬年間戰争頻繁局勢混亂,人類種從落後行星難民、當時的三等公民一路攀爬到能夠和星際其他種族,比如機械種,異形種,獸種等等抗衡的過程中,那些珍貴的資料或損毀或遺失,或随着最後的文字傳承者逝去而成為了難以破譯的天書。

亞歷克斯還記得歷史課本上的第一課,就是《地球——逝去的文明》。

零散的回憶到歷史課本上的地球風暴帶圖片為止,亞歷克斯捂着還在不斷抽痛的額頭坐起,一邊想着興許是地球探查任務喚起了自己年年歷史挂科的噩夢,一邊下意識左右環視周圍。

他正在一個不算寬敞的房間裏,從牆壁和地板的色澤紋理來看極有可能是用木頭搭出來的。亞歷克斯摸了摸牆壁,肯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摸上去同樣也是天然材料的産物,有些類似于卡騰星特産的布料,但要更加綿軟一些。

身上的傷敷着一種深草綠色的混合物,用布條纏在身上固定。亞歷克斯沾了一些汁液聞了聞,應該是某幾種植物揉碎制作成的草藥。

看起來他僥幸沒有死在黑洞裏,而是掉在了不知道哪個星球被人給救了。只是看周圍這個純天然沒有任何科技存在跡象的房間,以及自己身上這種古老的醫療方式,亞歷克斯猜測自己要不然就是掉到了個崇尚回歸自然拒絕科技者的聚居區,要不然就是掉到了某個還未進入星際時代的偏遠落後星球。

手腕上的光腦不見蹤影,亞歷克斯摁了摁耳後像是骨骼微微凸起的位置,激活了植入體內的備用光腦。

[滴——身份驗證]

[亞歷克斯·李上校,軍用AI-182583號為您服務。]

機械的女聲在腦內響起,亞歷克斯臉色一松,立刻下達命令:[緊急預案1號。]

[緊急預案1號啓動。]

[嘗試接入星網……無可用信號……嘗試接入星網……無可用信號……]

[求救信號發送1次、求救信號發送2次、求救信號發送3次……]

[環境檢測開啓。]

植入體內的軍用光腦功能極為單一,內設三套緊急預案,其中緊急預案1號就是專門應對像亞歷克斯現在這樣因為種種意外對外失聯需要救援的情況。備用光腦會不間斷嘗試接入星網,只要能捕捉到哪怕最微弱的信號,也能借此向軍部發射位置信息。

此外光腦會以不同頻率對外發送求救信號,路過的飛船一旦接收到信號,他就有獲救的機會。

而除了對外尋求援助,環境檢測則是他能夠在這裏生存下去的保障——不是所有的星球都适合人類種生存,也不是別的生物能吃的東西他們也能吃。環境檢測系統會分析空氣土壤水分光照等因素,以确保他所在的環境不會讓他因為空氣中毒或光照傷害而死。與此同時系統會把他所見到的每一種動植物與資料庫進行對比,為他提供盡可能安全的飲食方案。

開啓了緊急預案,亞歷克斯才感覺生命有了點保障。敷在傷口上的草藥效果非常好,他的傷口已經不怎麽疼了,又等了大概十分鐘也沒見有人過來,他便索性翻身下床,試探着摸索這個房間。

桌子,櫃子,窗戶,門,亞歷克斯一一摸過去。他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木板做成的門,并沒有上鎖的門便順着他的力道向外開了一道縫,外面清爽的風從門縫吹進來,能聞到屬于植物的草木香氣。

他謹慎地保持着警惕的姿勢把門又推開一點,等待幾秒後像是貓一樣輕巧的鑽了出去。門外沒有人,映入眼簾的只有深濃淺淡的綠色,從地上絨絨的草到遮天蔽日的樹,風卷着清新到讓他想打噴嚏的空氣迎面把他抱了滿懷,枝葉婆娑草木搖曳,發出像是竊竊私語般的窸窣聲響。

亞歷克斯在門邊觀察着森林裏的環境,聽到邊上的響動立時警戒地看了過去。

“你醒了?”伊凡從灌木後走出來。他背着弓箭,手上還拎着只後腿猶在踢蹬的兔子。

原始狩獵。

亞歷克斯看着伊凡腰間箭筒裏用木頭和羽毛制作的箭,聯系這裏純天然材料制作的器物和古老的醫療手段,以及尚未通網的現狀,再次确認了自己身處某個連基礎科技都沒發展出來的落後星球的事實。

幸好他們的語言還是相通的,聽上去語調有些奇怪但能夠聽懂——亞歷克斯推測面前的人祖先可能也是曾經落難在這裏的星際公民,從外形來看父母一方很可能是人類種。

人類種的形态基因是具有絕對優勢的顯性基因,不管和什麽種族結合生下來的孩子都會具有一部分人類種的特征,衍生出諸如獸人,拟态人形,有翼類等等歸屬在人類種之中的特殊亞目。

其實嚴格來說真正的純人類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了,像亞歷克斯雖然外貌看起來和最初的人類種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但他的五感更加敏銳,并且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更像是某些夜行性動物,事實上他也确實具備着相當良好的夜視能力。

亞歷克斯謹慎地沒有搭伊凡的話,伊凡也沒有一定要他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往前幾步走到亞歷克斯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還好沒再熱起來。”他說道。

亞歷克斯能夠聞到他身上花的香味,也許是埋伏在哪朵花邊上等待獵物的出現,他的肩膀沾了一點淺黃色的花粉。

“嗯。”亞歷克斯抿唇,嘗試着開始和伊凡交流。

第一句話不需要他費心思考,對于未進入星際的落後星球,為了不暴露外星球的存在幹擾其自然發展,軍部有一整套标準的應對流程。

唔……第一句話應該是……

亞歷克斯竭力調動起渾身的演技,露出個毫無破綻茫然而無措的表情。

“你是誰?這是哪裏?不對、我…我是誰?”

裝失憶。

一個老套得連最狗血的星網劇都不會去用的法子,卻也是經過多次模拟測算最有用的法子。

一個失憶的人,可是沒辦法回答任何關于“那個球(救生艙)是什麽”“你為什麽會從天上掉下來”“你身上的東西為什麽會發出聲音亮起來”等難以回答的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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