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初春
雖說是有七天的休沐,對于一國之君來說,實際上則只有在除夕與初一這日能真正休息一下了,到了初二這天,本已在路上的各地奏折,陸陸續續的都到了宮中,禦案上擺着的折子若是再不處理,就要堆積成山了。
楊韶清無法,只得清清爽爽毫無牽挂的與母後愛人愉快的度過了兩天,初二一早,好好的睡了個覺,又着上帝王常服往養心殿處理政務去了。
但他每日也只在養心殿裏待上三四個時辰,到了申時三刻,他必定會準時到慈寧宮報道,問候完老母親後再興高采烈的到承乾宮去,和自己心愛的小人兒用上一頓美味的晚膳。
用完晚膳後,兩人一般都會在書房待上一個時辰。夏橙西記花箋本的習慣一直都保持得很好,而他則被趕得離她遠遠的,自個兒看書練字,生怕偷看了她的本子去。
夏橙西困得早,戌時剛過就困得不行,她總是早早的上床躺好,等到楊韶清上榻的時候,迎接他的就是溫暖的被窩,以及一個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嬌嫩美人。
這是他最期待的時刻,雖說暫且還不能做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但能親親抱抱之後,再擁着溫軟的身姿入睡,他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什麽時候了?”楊韶清放下批示的朱筆,抻了抻臂膀,問伺候在側的福公公道。
福公公看了一眼漏鐘,答道:“回皇上,快申時了。”
“申時了?”不知不覺又工作了兩個時辰,竟未發現時間過得這樣快。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道:“這天色不大好,怕是有場大雨要來。”
“是啊,”福公公走到他身側,恭敬地垂手弓着身子道:“方才純妃娘娘還派了婢女過來,說是待會兒怕是會下雨,怕您路上不好走,淋了雨,就讓您今天別過去了。”
想起剛剛和春過來傳消息時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福公公下意識的掩下了這一點,只将話禀了出來。
聽到這消息,楊韶清感到一陣舒心,方才批閱奏折的辛累瞬時就消失了。
“怎麽能不去呢?下再大的雨也要去!”他傲嬌的冷哼一聲,興致沖沖的背着手就往外走,“趕緊走,待會兒朕淋着雨了西西該心疼了。”
福公公無語的跟在他後頭,作為母胎單身,他不想跟陷入熱戀的小年輕計較。
有對象了不起?還整天秀恩愛?哼,遲早有你受的!
楊韶清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兒穿過禦花園,路過一樹似開未開的雪白梨樹時,他摘下其中一枝攥在手裏,仔細打量了一下,共有十一朵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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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一摘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真是天賜良緣。”他笑眯眯的說道,贊許的點了點頭。
福公公老臉一紅:陷入愛情的小年輕真可怕!
天色越發暗沉,一行人緊趕慢趕的到了承乾宮,卻發現宮門緊閉,連守門侍衛都不見人影。
楊韶清皺了皺眉,“這怎麽回事兒?怎麽連門口的守衛都沒有?”萬一有壞人闖進去怎麽辦?
福公公心裏也納着悶呢,他才到這兒,怎麽可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他上前拾起宮門上厚重的銅環敲了敲,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小太監過來開了門。
小太監将大門開了一條縫,哆哆嗦嗦的将腦袋伸了出來,連頭都不敢擡,眼睛死盯着地面。他的心裏叫苦不疊,要不是猜拳輸了,怎麽着也輪不到他來開這扇門啊!要他來拒絕讓皇帝進門?
老天爺啊,希望他明天不會身首異處!
“怎麽回事兒啊?門口連個人都沒有,連皇上來了都沒人通禀,你們怎麽辦的事兒啊?”福公公舉起手裏的拂塵往小太監腦袋上指了指,張嘴罵道,“沒見着皇上站這兒嗎?還不趕緊把門給打開?你個沒眼力勁兒的!”
楊韶清黑着臉看着他,龍威盡發,拿着梨枝的手背在身後。
小太監受不住他的威壓,再一看他陰沉的臉色,吓得一激靈就跪在了地上,顫抖着嗓子說道:“回皇上,娘……娘娘說,今日身子不爽利……就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允許放進承乾宮裏……”
楊韶清的臉色更黑了。
福公公雖然背對着他,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他身上氣息的變化,心道不妙,連呸了幾聲,咬着牙道:“你這小蹄子亂說些什麽呢!皇上是客嗎?這裏是皇上的家!皇上想來就來!還要你來允了?趕緊給我起開!”
他快走兩步,一把将門推開,又伸出腳把那小太監往旁邊一踢,重重的呔了他一聲,又忙走到楊韶清身邊,伴着他進去。
楊韶清的臉色依舊沉得滴水,眉頭就像山峰一樣起了皺褶,他站在門口,如墨般的眼眸緊盯着那小太監,語氣陰沉地問道:“純妃娘娘身子不适,怎麽不及時來報?請了禦醫沒有?娘娘身子為何會不适?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
果然,皇上跟咱們看問題的角度就是不一樣!重點抓的完全不一樣嘛!福公公心裏暗道。
暖冬早就知曉皇上過來了,但主子聽了閑話後心情不好并不想見,還想了個官方的借口,真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信。安撫了小情緒爆發的主子後,她連忙氣喘籲籲的從後殿趕了過來,生怕自家主子的小脾氣惹了皇帝不高興。
福公公見到她來,急忙問道:“暖冬啊,純妃娘娘到底是怎麽了?”
暖冬一向聰慧,知曉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們說再多也無用,便謹慎的朝皇上行了禮,回道:“回皇上,娘娘身體并無大礙,只是……今天有點特殊情況……心情不大好……”
她話還未說完,楊韶清邁開步子就往寝殿裏快步奔去了,暖冬與福公公跟在後頭擠眉弄眼的,竟沒跟的上他。
夏橙西哭了。
不是歇斯底裏的,也不是嘤嘤啜泣的,只是坐在那裏,眼淚無聲的就從她的眼眶裏流了出來,劃過白嫩的雙頰,最後在精致小巧的下巴處彙集,滴落在地毯上。
她心裏委屈。
楊韶清剛進門就看見她坐在軟榻上,眼睛瞧着窗外,目光呆滞,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兩行清淚挂在眼下。
他從未見她這副模樣,心裏一陣緊張,卻還是裝作很輕松的樣子,将手裏的梨枝遞到她面前,調笑道:“西西快看,梨花要開了!”
夏橙西不回話,也不去接那梨枝,依舊呆呆的看着窗外。
見她毫無反應,楊韶清嘴角的微笑也要繃不住了,只好收起笑臉,将梨枝插在花瓶裏,擺在着上,又回過頭來關切的問道:“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嗎?”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絞盡腦汁才突然記起曾經夏承文叮囑過他,說自家小妹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情緒是不穩定的,要他好好留意着,千萬別在那時候犯了她的忌諱,那是真要命的。于是他又問:“西西,是不是月事來了身子不舒服?很難受嗎?要不要請禦醫來看看?”
夏橙西依舊毫無反應。
這時候,暖冬和福公公總算是趕了過來,沒有皇上的吩咐,福公公不敢擅自進屋。瞧那氣氛,暖冬也很不想進去,但挨不住福公公如針刺般的眼神,只得硬着頭皮進去了。
楊韶清眼神一凜,在她身上掃過。
暖冬膝蓋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忙不疊地道:“皇上,晚膳已經備好了,您快去用吧!我替娘娘梳洗一番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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