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他之命是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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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雲煙如夢似幻，皇宮東門卻一片蕭瑟，看熱鬧的百姓陸續起身，對着中央的亭閣指指點點。

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用的簾仗，此刻緩緩放下，本是大好的天氣，卻有兩起禍事。

夜無雙便是其一，人之将死，她沒有心情與人攀談，只是對這位似在病中的六皇叔卻多了份好感。

無關其他，只因他是來送她一程之人。

不過這裏可是刑場，他怎麽會來此，難道他也犯事了。

六皇叔輕拭唇角，慘白的臉色因為咳嗽泛起一陣潮紅，多了份人氣。

他微微一笑，似清風拂面般讓人心中一安，又似春花秋月一派閑淡。

眉宇間的病容極深，然而他的眼神卻是那麽的柔和清明。

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也讓人心安。

“聽說你喜歡小五？”他緩慢的開口，臉上蕩着平和的笑意，眼裏眉梢盡顯柔和。

夜無雙聞之并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問道：“為何我不能喜歡他？”

“不是不能，而是不亦接近。”六皇叔的回答很直接，并沒有如其他人那般，緘口莫言。

不等她發問，六皇叔回眸一望，眸子裏有驚濤駭浪湧動，又轉瞬即逝，望向北城方向，繼續說道：“他之命是借來的，皇兄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

大梁，天元五年，皇子出世，因皇帝寵愛其母妃，遂讓其名帶上母姓，賜命梁蕭然，賦五皇子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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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十年，其母突然病逝，天降異象，欽天鑒測出一則預言，此子為禍星臨世。再加上他藍發妖嬈，十分聰慧，皇上信以為真，差點将其處死。

最後不知為何，皇上下了一道诏書，皇五子梁蕭然搬離皇宮，此生不得習武、不得參政、不能娶妻，不允生子。

随着六皇叔的緩緩道來，尤其是聽到最後這句話，夜無雙心神皆動，一個皇子，不得習武，不得參政，不能娶妻，不允生子，這是怎一個殘忍？

“聰慧如他，五歲的時候已經知曉了一些事情，讓人意外的是，他并沒有哭沒有鬧，便應旨搬了出去。”六皇叔淡淡的搖頭。

夜無雙疑惑，“這種表現豈不是更加說明了衆人的猜測？”一個五歲的孩童對于這種不公平的事情，竟然沒有一句話，這怎能不引起別人的猜忌。

“是啊，可他偏偏什麽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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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雙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對他行了一禮，道：“謝謝你！”

六皇叔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這麽多年，喜歡他的人又何止一兩個，可是沒有人敢如此膽大，去靠近他。”

“只有你，聽說小五對你還不錯。”

夜無雙無語，三次見面都沒什麽好印象，這也算是不錯嗎？

“就他的性格，誰敢接近他？”

六皇叔呵呵一笑，“這也是他身邊沒有女人的原因，其實那道旨意裏只是說他不得娶妻，不允生子而已……”

夜無雙聽着怎麽有些怪異，總覺得六皇叔這話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可沒有時間讓她細問了，一頂轎子從外面擡進來，官兵們讓開一條道。

轎落簾起，一個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厲眸如電，掃視全場，監斬官早已躬身參拜，“下官參見尚書大人。”

淩天澤，吏部尚書，當今皇後的親哥哥，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免了。”他臉正眼厲，看起來就不好相處，夜無雙對于淩家的人是半分好感也沒有。

見到是他，夜無雙一聲冷笑，自語道：“竟然派他來，娘娘還真是不放心。”

那道聖旨說是皇上下的，不如說是皇後下的。

“他不是沖你來的。”六皇叔淡淡一笑，随即又開始咳嗽。

夜無雙微微蹙眉，這時，淩天澤已經大步向這邊走來，在距離簾仗還有幾步時才停下，躬身示禮，“臣下見過六皇叔。”

“咳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六皇叔的臉上血色更濃，可更多的卻像是回光反照，讓人心驚，他擺了擺手，說道：“淩尚書不必多禮，起身吧！”

他素手需擡，看都沒看淩天澤一眼，淩天澤眼中有厲光閃過，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随後他大手一揮，随從便遞上來一個卷軸，只見他嘩拉一下拉開。

明黃的卷軸拉開，展動空中的氣流，“聖旨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浩大的參拜聲傳出去很遠，衆人再次跪下，淩天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可在看到六皇叔穩坐那裏只是，嘴角微微一抽，卻無可奈何。

眸光一轉，卻突然大怒。

“大膽妖女，見聖旨如見聖上，你竟敢不下跪？”

此刻整個崇陽門前，紅日高挂，除宣旨的淩天澤與六皇叔以外，就屬夜無雙沒有跪倒在地，不只沒跪下來，她連站都沒站起來。

而是穩坐亭臺，聽到他說話，遂轉身凝望，“淩大人，這聖旨可是為我而發？”

“自然不是。”淩天澤狀似随意的掃了一眼六皇叔，冷聲說道。

“那你可知我犯了何罪？”

“試圖勾引五皇子，毀我大梁國運，罪該萬死。”淩天澤說得铿锵有力，鄭地有聲。

夜無雙則冷笑着，嘴角微掀露出一道嘲諷之意，“終究不過一死，我又何必再為難我的膝蓋呢？”

“你，你，你……”

“來人，将此妖女拿下……”

淩天澤氣糊塗了，下命令說道。

旁邊監斬官上前，小聲解釋，“大人，夜無雙已被判死刑，正準備行刑，您看……”他看向夜無雙，眉頭微蹙，随後提醒淩天澤該宣聖旨了。

“哼！”淩天澤冷哼一聲，這才想起正事，語帶怒氣的宣完聖旨，便來到監斬臺上，等候時辰。

簾仗內，夜無雙看着對面的男子，如清風明月般飄逸淡然，怎麽會？

“怎麽這樣看我？”六皇叔眸光轉動，似有星華垂落，連天邊的紅日也不如他眼裏的光華射人。

“你，怎麽會？”聖旨上說，六皇叔亵.渎了一名皇妃，被抓了現行，可夜無雙怎麽看，這樣如詩如畫的人兒也不會做出那等事。

六皇叔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麽。

紅日漸斜，高高升起，向着高空中飄去，就如他們的生命在漸漸的消逝。

夜無雙望着皇宮的方向，一語不發，臉色卻越發的陰沉。

“有些事，需要自己争取，如命，如‘命’！”

夏季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多變，尤其是今天，不知何時天際漸漸陰了下來，厚厚的鉛雲鋪滿了整片天空，百姓們議論紛紛，聲音越來越大，有淅瀝的小雨飄落。

六皇叔的話似一記響雷打在夜無雙的胸口，沒錯，她之所以這麽淡定，是因為她有恃無恐。

她認為五公子不會讓她死，一定會救她，就如那幾次一樣，雖然冷顏以示，最後都會救她。

而她，一直在等！

“你當真，這般狠心嗎？”

轟！

一記響雷落下，一片水幕直接砸了下來，傾盆暴雨來臨，淹沒了整個刑場。

“快跑啊，老天爺發怒了……”

一時間，崇陽門外亂作一團，官兵盡職盡責的守護在邊緣，百姓們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跑，一時間喊聲叫聲，哭聲罵聲連成一片，可在這雨裏卻是極度微小。

只聽得到天邊的響雷和雨幕砸落在地的聲音。

皇宮內，偏殿之上，皇上餘怒未消，斥道：“你們竟然敢來為他求情，朕對他怎麽樣，天下間世人皆知，他竟然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不處置他，朕有何臉面做這個皇帝。”

跪在下方的皆是年歲很大的老者，身穿朝服，顯然都是一些威望很高的官員。

“皇上息怒，此事還未查明，怎能憑麗妃娘娘一面之辭便判六皇叔的罪，這……”

皇後居于偏位，鳳眸微掃，素手微掩，臉上帶着怒氣，問道：“文閣主，您這話說的，好像麗妃是故意陷害六皇叔，您可不要忘記了，這件事的發生，麗妃她也難逃一死。”

文閣主眉頭微蹙，起身說道：“皇後娘娘此話也有道理，所以臣才提議，重審此事。”

“麗妃自知無顏面對皇上，無顏面對天下人，已經自缢了。”皇後淡淡的說道。

“什麽？”文閣主怒氣沖沖的看了皇後一眼，而後看向皇帝，眼中快噴出火來。

皇上被他這一瞪，怒氣也消了一些，說道：“這件事已經很明确了，再說皇弟也沒有辯解，默認了此事。”

“皇上啊……”文閣主緩緩搖頭，眼中失望之色盡顯，最後更是一口鮮血噴出，暈倒在大殿上。

“文老，文老……”與他同去的幾人連忙請旨離開。

皇上似有些煩燥，皇後在旁勸道：“皇上，您不必憂慮，文閣主多年未出文淵閣，對後宮之事當然不知曉，您也不要怪他。”

皇上思慮片刻，長出了一口氣，言道：“皇後說的是，還是皇後最懂朕心。”

這時，殿外傳來太監的聲音，“皇上，五公子請見！”

外面暴雨傾盆，偏殿卻風平浪靜。

五公子的發絲微濕，不再充滿活力，披在肩頭多了份沉穩，少了份往日的雲淡風清。

他緩緩上前示禮，“草民參見皇上，皇後。”

“蕭兒來了，快坐吧！”

皇後連忙吩咐宮人送上發巾，替他幹發，五公子卻沒有動，而是拱手說道：“草民來此，是有一事相請。”

“蕭兒怎麽這般見外，有事就說，你父皇一定會答應的。”

皇後的臉色笑意盎然，看不出絲毫不快。

五公子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而是對着皇上說道：“夜國無雙公主來蕭府，是應草民之請，還請皇上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