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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灰色的天依然沉悶，暗沉的雲朵上仿佛積聚了許多水蒸汽，沉甸甸的，将欲壓下來。冷風吹依然吹拂着，路邊的枯葉又鋪了一地。

紀懷香早早便起來了，她洗漱完拿上準備的東西往客廳走去，“瑾瑾，走吧。”她昨晚已經跟那位老中醫打了聲招呼，怕的就是顧無瑾反口。

沙發那邊，顧無瑾一身深藍色的西裝穿得一絲不茍，翹着一雙長腿，就那麽靜靜坐着，身上那與生俱來的貴氣盡顯而出，紀懷香覺得自己每天都要被對方的男色..誘惑一遍，還沒有将他吃掉，她的忍耐力真的很厲害。

但是，顧無瑾明明也是大一，對比起學校裏的男生，他身上的稚氣越來越不顯了，俊美的臉容端着，反而顯得很沉穩。就連兩人親熱時，他剛開始的青澀完全褪去，舌尖纏綿的技術，也熟練得就像是老手。

看見女孩走出來，顧無瑾便站了起來，對着那微微發紅的臉，他掀了掀唇，突然說道：“想親？”

紀懷香雙眼一瞪，她的意圖有這麽明顯嗎？

紅紅的耳尖尖豎着，紀懷香誠實得不行，“嗯，早安吻。”

過了很久，上了車後，紀懷香的臉還是緋紅緋紅的，她舔了舔自己有點發麻的唇，舌尖卷了卷，發現嘴裏全是男人的味道。

駕駛座位上，顧無瑾的神色明顯很愉悅，唇角還帶着滿足的笑意，“你知道路怎麽走？”他啓動了車子。

“嗯嗯，當然記得。”

雖然很久沒有去過，但是她的記性一向很好，就連看書，基本過一兩遍，就會記住。

黑色的車子一路疾馳，往女孩指示的路開去。一路上，天色灰蒙蒙的，就算有什麽美景也被消去了幾分驚豔，讓人沒什麽觀賞的欲.望。

紀懷香打開男人駕駛座旁的扶手箱，發現裏面的糖全部換成了藍白色紙包裝的奶糖，水亮的黑眸不由得泛起了笑意，“瑾瑾，原來你喜歡吃奶糖啊。”

顧無瑾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上一次那個充滿奶糖味的吻後，他才發現原來奶糖這麽好吃，下意識般，他将其他口味的糖換成了奶糖。現在被女孩直接調侃，黑色短發下的耳尖不由得微微泛紅了。

紀懷香拎起了一顆奶糖，慢慢地将藍白色的糖紙剝開，兩根白皙的手指将奶白色的糖捏起，她遞到男人的唇邊，“給你，張嘴。”

顧無瑾目視前方，糖被抵在了唇邊，他不由得張開了嘴，甜甜的糖被塞了進來，奶味一下子就在舌尖處蔓延開來，他用舌頭抵了抵糖，任由着濃濃的甜汁滑落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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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

紀懷香自己也剝開了一顆，呷呷有味地吃了起來，味道跟上次的一樣。

“嗯。”手上開車的動作不變，顧無瑾的眸色漸漸變深。

車子一路開出了市區，來到了市周邊的縣裏，估計是碰上了趕集的時間，街道兩邊全是擺出來的小攤位，有賣水果的，衣服的，零食的，被子的等等，周圍擠滿了人，車速只能減慢前行。

“好熱鬧，這裏每隔五天就會有趕集，什麽也有，賣的東西可比商店裏的便宜多了。商場裏的被子賣好幾百的，這裏一百左右就能買到了。”看着窗外熱鬧非常，紀懷香有興致地說道。

顧無瑾挑了挑眉，“你來過這裏？”

“嗯，以前沒錢，買東西肯定要往最便宜的挑，這裏買東西可劃算......”

有需要的時候，她以前會搭上将近兩小時的公交車來到這邊買東西。一來一回的公交費才幾元，但是買東西的錢卻可以省下好幾十元呢，再麻煩，她也會跑來。

好一會兒，顧無瑾板着臉，認真地看着她，“以後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買，往最貴的買。”心間的那股酸澀彌彌不散，他恨不得将最好的都捧在女孩的面前。

“瑾瑾，你是不是心疼我啊？”

紀懷香側過頭看他，望見男人漆黑的眼裏泛着光，下巴緊繃，臉也板着，紀懷香不由得笑了，“那你往後要多親親我，多抱抱我，我以前吃得苦可多了，好不容易遇上了你，你可得好好疼我。”

“嗯。”顧無瑾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地點了點頭，“會疼你，往死裏疼。”

車子停在一間白牆青瓦的舊宅子前，旁邊都是嶄新的洋樓房，它被夾在中間，這間舊宅子顯得尤其突兀。可能是年代久遠的原因，白牆已經斑跡駁駁，上面掉了不少灰，還長了不少的青苔。

巷子比較窄，黑色的車子只能憋屈地停宅子前面，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上。

紀懷香拿上背包下了車，她張了張嘴，還是提前交待道：“瑾瑾，史老中醫的脾性有點與衆不同，如果對方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你就裝作聽不見，不要跟他老人家計較。”

顧無瑾關上車門，英挺的身姿站在白牆青瓦處，有種年代感，紀懷香忍不住拿出手機将這一幕拍了下來，他俊美的樣子就算放在古時候，也是傾國的男色吧。

劉海下的眉毛揚了揚，顧無瑾不以為意，回應道：“你放心，我一向是尊老愛幼，有美德的人，怎麽可能和一個老人一般見識？”

“嗯嗯，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是給你打打底。”紀懷香笑了笑，趕緊誇贊，還附和地點點頭。

宅子的大門是暗紅色的木門，久歷風霜，已經掉了不少顏色，就連門框上紅色的漆也已經起皮掉落，露出了裏面木黃色的底色。

顧無瑾握着那門栓敲了敲，發現響聲很大，于是，他便有節奏地敲了起來。

“來了，來了，別敲了，是要吵死人嗎？”

不一會兒，老人家洪亮如雷的聲音響起，下一刻，暗紅色殘舊的大門被打開了。

“史老爺爺，早上好，我帶人來找你看病了。”紀懷香趕緊對着門後的老年人打招呼。

“哼，能來找我老史的，都不會是什麽好事。”史老中醫也就是史進材，他依然精銳有神的目光，打量了紀懷香身旁的男人一眼，半晌，他才讓開路，放兩人進去。

大門距離房子處，有一個小院子，院子兩邊種滿了青色的不知名植物，竟然在冬天裏也長得很茂盛，仿佛一點也不怕冷。兩人跟在史進材身後，走進了房子裏。

客廳的光線有點暗，還有股陰冷的感覺。史進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也不招呼兩人。

紀懷香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小瓶子，“史老爺爺，這是我給您老人家調的香水，香味跟以前的一樣。我想着之前的那瓶你快要用完了，就給你再調了一瓶。”她将香水瓶放在他跟前的桌面上。

史進材布滿皺紋的臉這才有了意動，“他是瘸子？”

老人家直白的話讓紀懷香的眼眉一跳，“他受過傷，行動不便，入冬以來，一直是下雨天，他的腳會發痛。所以，我特意想讓您老人家幫忙看看，他的腳能不能治好？”

史進材看了顧無瑾一眼，直接說道：“坐下，撩起褲腳。”

“瑾瑾，給史老爺爺看看你的腳。”紀懷香将旁邊的小木椅子搬過來，拉着他坐下。男人的身體太高了，坐在小木椅凳上顯得很憋屈。

“褲子撩起啊。”她催促着，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顧無瑾趕緊按住女孩握着褲腿的手，“你回避一下。”

紀懷香瞪他，這男人，還是不給她看！

“哼，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像男人。”史進材将他那黑得不像話的煙鬥往桌邊敲了敲，又搓了一束煙絲，塞到煙鬥孔子上，點燃，抽了起來。

“咳咳......”

這煙比顧無瑾以前抽的還要濃，紀懷香被熏了一下，她怨怨地看了史進材一眼，“史老爺爺，你老人家別抽這麽厲害的煙啊，身體要緊。”

史進材吞吐了一口煙，“小姑娘家懂什麽，去去去，你不能聞煙味到外面去呆着吧，反正這小子又不給你看他的腿。”他看着顧無瑾，語氣是滿滿的諷刺，“小子的承受能力那麽差，還死要面子。”

紀懷香不滿史老人家這麽說顧無瑾，她反駁道：“男人愛面子很正常，我現在就出外面等着，您老人家給他好好治，他的腳下雨遇冷都疼，我也看得心疼。”說着，她便往外走去了。

“嘁，小丫頭片子的氣性還真大，你的壞話竟然一句都說不得的？”史進材又吸了一口煙。

“嗯，她護短。”

顧無瑾的薄唇微微翹起，然後将黑色的褲腳撩起，他銳利的視線對視上史進材打量的目光，“還有，不是我的承受能力差，是怕她看了會掉眼淚。”

史進材停下抽煙的動作，哼了一聲，這才看向對方的腳，“你腳上的傷是怎麽造成的？”

“車禍。”顧無瑾不以為然地說道。

“哼，沒有做植皮手術？”腿上坑坑窪窪的傷疤，跟男人旁邊完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史進材檢查了一番，他才坐回原位，拿起煙鬥吸了一口，他才緩緩開口：“我只能根據你的情況，保守治療。平常有鍛煉嗎？”

“嗯。”

“繼續保持，加強腿的收縮運動，否則肌肉萎縮，你走路會更拐。”史進材搖了搖頭，“按道理說，你當初車禍，骨頭粉碎性壞損，痊愈後，不應該是瘸腿才是。”

“做手術時出了一點事故。”顧無瑾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狠厲，幫他做手術的醫生在他的腳上動了手腳，後來發現時，再做手術，也恢複不了健康的樣子了。而那個醫生，老爺子查了很久，也不知道對方藏到了哪裏，為什麽要弄殘他。

史進材什麽人沒有見過？

對方的氣質和打扮，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豪門裏多的是腌髒的事。“讓你痊愈，腿不瘸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吃了我開的藥，調理幾年，別說天冷下雨，就算是下雪，你的腳也不會痛，甚至以後走路拐得也沒有那麽厲害。”

顧無瑾有點驚訝地看向面前頭發雜亂的老頭子，以往多少醫生都對他的腿沒有辦法，最多就是開止痛藥，吃多了，他也産生抗體，沒什麽用。現在這個老頭子居然說讓他的腿以後不會痛？

“怎麽，不相信？”

史進材敲了敲煙鬥，一臉不悅，“如果不是那小丫頭片子帶你來的，我還不願意給你看病呢......”

“史老爺爺，看完了嗎？怎麽樣？”紀懷香在外面等得着急，她忍不住趴在門邊往裏看去，目光觸及顧無瑾一前一後收的腿，藏在黑色的褲子裏，發現什麽都看不到，她一臉的可惜。

“進來，要看就大方地看，鬼鬼祟祟做什麽。”史進材瞪了紀懷香一眼，“我去抓藥，你們兩在這等着。”

等史進材走開後，紀懷香迫不及待地湊到他身邊，蹲在他面前，“瑾瑾，怎麽樣？史老爺爺怎麽說？”

顧無瑾伸手捏了捏女孩的小巧秀氣的鼻尖，“他說，吃了他的藥，不管是天冷還是下雨，腳都不會痛了。”

“啊，那有沒有說腳可以治好？”紀懷香仰起臉，希冀地看着他。

“我的腳治不好......我就是一個瘸子。”顧無瑾幽黑的眼睛與她的雙眸對視着，很認真。

紀懷香呼吸一窒，随即，她笑了笑，眼裏的亮光不變，“哦，知道了。”她的手放在顧無瑾的劉海上，撫摸了幾下，“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

顧無瑾一手抓住那只仿佛在幫他順毛的小手，傲嬌地哼了哼。

沒多久，史進材便提着一個大膠袋走進來，“吶，這裏白色包裝紙的是泡腳的，一邊泡，一邊按摩，黃色紙包着的是喝的，三天喝一次，慢慢調理，及不得，往常也多補鈣，多喝骨頭湯。”他将大膠袋丢下在桌面上，“拿上藥，留下錢，快滾吧，老頭子我還要補回頭覺。”

紀懷香趕緊提起藥，裝滿了一個大膠袋，“史老爺爺，那我們先走了，下回藥用完了，我們再來。”在對方将要說話時，紀懷香趕緊說道：“香水也會給您老人家送來，或者你用完了香水，随時給我電話，我也會送來。”

“哼。”史進材合上嘴巴，這才滿意地抽起煙。

回去的路上，紀懷香的心情很好。

原本，她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畢竟顧家有錢，什麽醫生不能找到？能治的話，男人的腳早就好了。但是現在能知道讓他的腳往後都不會再痛，再受累，這樣的結果，她也很滿足。

回到公寓樓下，有一個男人站在那裏等着。

“二少。”男人看見顧無瑾下了車，他趕緊上前。

“資料準備好了？”

“嗯，都準備好了。蘇氏那邊約了好幾家公司的人在下午商談，我們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嗯。”顧無瑾翻閱看了一下對方遞過來的文件。

紀懷香也走了下車。

“香香，這是我的助手左洋。”他合上文件，語氣溫柔地說道：“你先自己上去，我跟左洋還有點事要去忙。”

“嗯，你去忙吧。”紀懷香乖乖地點點頭，她從後尾箱拿出那一袋子藥，“我先上去了。”

回到公寓裏，紀懷香将藥材都放好，準備今晚開始煮水給顧無瑾泡腳。走過客廳，看了一眼兩只睡覺也黏在一起的貓，她笑了笑，便往書房裏走去。

顧無瑾的書房很大，自從她搬進來以後，他便将書房一分為二，間了其中一部分出來給她做實驗室，用來調香，甚至還給她準備了滿滿一個架子的香料精油。

正如他所說的，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疼她是天經地義的，他不僅僅是說說，而是用實際行動證明。很多男人對自己的女朋友喜歡說甜言蜜語，然而，實際上能付之于行動的，很少。

紀懷香穿上了圍裙，開始試調之前接下的訂單。

其實，紀懷香對這次的訂單興趣很大，因為她之前接觸的顧客裏面沒有是盲人的。如果，她調制的香水能讓盲人感受到顏色，感受到希望，看到想要看的景色，她覺得這不僅僅是她調香的突破，也很有意義。

主題已經确定了，香水要有春天的氣息，香味必須符合春季，充滿盎然的生機，可以讓人下意識便跟綠色聯想起來，而且會給人一種春天的畫面感。

不僅是畫畫、作曲才能稱得上是藝術，調香也是一門藝術，調香師不僅需要靈敏的嗅覺，浪漫的、奇妙的幻想也相當重要，香水的調制需要調香師的靈感和創造性。

此時此刻，紀懷香缺的是靈感，如果僅僅是香甜的氣息，那麽很簡單，她随意也能調制出來，但是，需要營造強烈的畫面感，這就很難。

白皙的手指有節奏地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紀懷香看向窗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