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震驚

屈眳倒想看看,這女子到底想要幹甚麽。

他不怕她闖禍。她此刻在楚國無依無靠,前幾日除了想要學字一事讓他格外驚訝之外,并沒有別的。

她想要去看舞伎練舞,雖然聽起來有些怪怪的,但也算不上什麽大事。既然想去,那就讓她去就是。

女胥是真沒想到,少主竟然點頭了!

那是什麽地方?

人來人往的,不僅僅舞伎們練舞,而且還有那些舞伎的相好在那裏。

她看不出此女的具體出身,但是聽侍女稱呼她為‘蘇己’,就明白這位一定是個貴女。堂堂閨女,涉足舞伎的地方,女胥都覺得,那是髒了貴人的腳。但是少主都已經點頭了,那麽女胥也沒有辦法。

半夏欣喜若狂。她已經好段時間沒有練習了。她自小開始學舞蹈,後來學了舞蹈專業。練習的習慣是入了骨的。前段時間,因為不好到處走動,而且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有侍女跟着,根本沒有獨處的機會。所以一直都閑坐,現在看到這麽多人在練舞,頓時壓抑的渴望徑直溢出來。

女胥不敢随便對待她,在專門練舞的屋舍之內開辟了一個小廂房。貴人來了,總不能真的讓她和一群身份卑下的舞伎混在一塊。

半夏過來就被客客氣氣的請到裏頭,然後還把竹簾給拉下來。

她看到這股架勢頓時愣住了。不過對上女胥那張賠笑的臉,半夏坐在那裏看了一會,因為舞伎們只是在練舞,而不是真正在貴族面前表演,所以都穿着葛麻衣裳。

葛麻衣裳沒有經過染色,都是發黃的那種白,只不過穿着的都是青春靓麗的女子,所以哪怕衣裳質地不怎麽樣,但穿在身上,還是顯出了幾分麗色。就是舞伎們有些面黃肌瘦,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

“她們幾個看起來面色不好。怎麽回事?”半夏一面看,一邊轉頭去問身邊的侍女,

侍女聽她問,笑了笑,“可能膳食用的不多吧。畢竟随時可能在主君和貴人面前獻藝,若是吃胖了,會怪罪的。”

半夏點點頭,她自小到大就沒有因為保持身材吃過什麽苦頭,最多不喝飲料少吃零食,和極少外餐。不過她看過同專業的同學,吃一口菜都在水裏涮幾遍。

舞伎們身材苗條是苗條,不過都有些過于瘦削,曲線有是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長期營養不良還是年紀不大的緣故,不是很明顯。不過勝在舞技不錯。

半夏看了好會,腿腳都有些癢癢,她站起來,在一衆人驚駭的目光中,她直接到那些舞伎中間,踩起舞步。

舞伎們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動作也停下來,不知道要怎麽辦。女胥過來賠笑,“蘇己這是……”

半夏笑,“我在竹簾後面坐着太沒意思了。”說着,她看了一眼身後那些是舞伎,“我和你們一起吧。”

她是有備而來,甚至還換了方便她動作的衣服。

女胥張大嘴,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貴族們也會舞蹈,每逢宴會,甚至還會起舞敬酒。不過這,這不該——

半夏看女胥滿臉為難,“有空的地方嗎,給我一間就好。”

她總不好叫人難做,但白來一趟,對不住自己。

女胥聞言,頓時就松了口氣。讓個婢女送半夏去旁邊一間寬敞的房間。那房間被潔掃的幹幹淨淨,屋子明亮。

那些侍女也跟着進來,她并不喜歡有人跟着,但是侍女們不管她到哪裏,都要跟着。她手握成拳頭小小的給自己打了一下氣,她轉身過去和身後的侍女緩緩道,“你們先出去。”

她楚語說的很慢,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

侍女對她躬身,低眉順眼的全都出去了。

半夏原本以為侍女們要和外頭的那個女胥一樣,侍女走了之後,她松了一口氣。門一關上。她就把外頭的袍子一脫放在一旁,開始練習起來。

已經很長一段日子沒有練習了,上下的骨頭似乎開始生鏽,要是繼續下去,自小辛辛苦苦學的東西,還不知道留下多少。

女胥不知道自己這個男女混雜的地方,到底有甚麽吸引這位貴人的。既然還天天來!

這位貴人喜好和平常貴女有些不太一樣。平常貴女若是喜歡看歌舞,只管令人把舞伎們帶去就行了。

但是這位不喜歡看現成的,就愛看舞伎們練舞,興致來了,還會一起混在裏頭。

女胥看着那個窈窕纖細的身影,不由得在這位的腰肢上轉了一圈。她專司□□舞伎,這麽多年下來,看人也不免先看腰腿。

一抹纖纖細腰看的女胥連連點頭,再看跳舞女子的臉,饒是見識過了許多美人,都不得不在心裏稱嘆一聲甚美。

半夏跳了一下,轉頭看向其他舞伎,“是這樣沒錯吧?”

舞伎們礙于她眼下在宮邸裏的身份,不敢多言,聽她問起,都是一片笑臉。

如此倒還算是其樂融融。

屈眳原本以為半夏去那麽幾次就沒多少興趣了,畢竟那種地方不是他們這種人久待之地,可能楚國這兒和她家裏不一樣,多去幾次,等到看多了也就沒多少興趣了。

誰知道連着大半個月,那女子還是日日往那邊跑,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天。家臣禀告屈眳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滿臉奇怪。

屈眳看了看頭上的天色,陽光熾熱,他今日沒有到渚宮裏去。渚宮裏現在楚王身體不好,許多事壓在一塊,而且又對外用兵,事情太多,人心又亂。還不如呆在家裏來的舒心。

家臣過來禀告的時候,他正在庭院裏頭射箭。這個天氣是不必講究衣着整齊,他脫了上衣,把脫下來的衣物在腰上一挂,而後開始射箭。

楚人善射,所以屈眳長到十三歲的時候,屈襄就為他尋了名師。這不僅僅是作為貴族的基本技能,也是他上戰場之後的看家本事。

若是學不好,上了戰車,說不定就要被人給挑了。

“蘇己還日日去那裏?”屈眳嘴裏問着,手指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家臣點頭,“不然臣還是親自和蘇己說說?”

家臣說着,小心觀望着屈眳的臉色。

屈眳沒有說話,他一口氣射了好幾只箭出去,今天沒有起風,他的準頭也還算是不錯。等到射了幾支箭出去,才緩緩道,“不必,待會我自己去看看。”

家臣聽他這麽說,頓時神情間有些精彩,女子不管有甚麽事,派個人過去說說問問也就罷了,少主親自去看看,未必……

家臣正要開口勸說,正巧他射出去一支箭,回頭和家臣對視。家臣要說出口的話頓時一股腦的全都吞下了肚子。

屈眳一口氣把箭袋裏頭的箭射的差不多了,伸手接過豎仆送上的細麻巾,随意把臉頰和脖頸的汗珠擦了擦。

他随意擦了一下身子,然後換了套衣裳,直接往宮邸後面而去。

其實這種事,交給下面的家臣做就可以了,不過難得他今天在家,也有空閑。親自去一趟好了。

他到了舞伎的地方,這裏他從來只是知道有這麽地方,但從來沒有來過。

外頭路過的武士見到他,驚吓之下就要開口,被他擡手制止。

舞伎們呆的屋子裏歡笑連連。

他讓人不許出聲,自己站在門口往裏頭看,舞伎們正在休息,他在她們臉上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半夏。

至少還沒有和這些身份卑微的女子們混在一起。

屈眳心裏突然有些安慰。

女胥出來叱喝休息的舞伎們,轉頭就看到站在那兒的屈眳。女胥沒有見過屈眳,左尹的宮邸裏上下多少人,尊卑分明,沒有那個身份,根本見不到上位者。

但女胥看到屈眳腰下的玉組,足夠她馬上認出面前俊秀少年的身份。

“少主……”這宮邸裏能有資格佩戴玉組的,只能是那對父子。

“蘇己呢?”他看了看屋舍內,屋舍內的舞伎們聽到少主親自來了,規規矩矩站在那兒,垂首站着。

有那麽一兩個膽子大的,微微擡頭,想要看看少主長什麽樣,甚至還抱着一點幻想。

屈眳見半夏不在這裏頭,便沒再看一眼。

女胥彎腰,“蘇己在另外的廂房裏。”說着,她擡頭看了一眼那間廂。

不等屈眳發話,女胥已經頗有眼色的為他帶路,把人帶到門口便退下了。

這地方緊挨着舞伎們,屈眳的臉色頗有些難看。于他來看,半夏雖然身份不明,但她至少還是個貴族女子,既然是貴族,就算親近,也應該親近貴族。和這麽一群身份卑賤的人混在一塊,不但不明智,而且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門半掩着,窗棂上也沒有蒙上細麻,他側首就看到裏頭如何光景。

室內的光線并不是十分充沛,不過足夠讓他看清屋子裏。

屋子裏頭的女子把一條腿緊緊的壓在牆上,她身體柔軟,柔韌性極好,她整個幾乎都伏在牆上,影影綽綽中,露出身體妙曼的曲線。

屈眳站在窗前目瞪口呆,而後他見着那條壓在牆上的腿放下來。那條腿還是和他之前在雲夢澤看到的線條沒有半點差別,筆直纖細,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而後另一條腿壓了上去,整個人在牆上起伏成一條誘人的線條。

她脫了下裳,她還脫了外面的結衣……

她現在身上還剩下甚麽?

不知不覺中,一顆汗珠滑落,徑直掉入眼裏。眼睛頓時被汗珠激起一陣刺痛,他反射性的閉眼。

身後的人看他呆呆站在那裏,遲遲沒有推門而入,又見他附身擦眼,不禁有些擔心。

“少主。”

屈眳聽到身後豎仆的聲音,當即扭頭大喝,“退下!”

豎仆被他這麽一吼,莫名其妙,卻又惴惴退下。

屋子裏頭的女子聽到外面的動靜,輕輕的嗳了一聲,有些驚吓,她擡頭的時候正好目光和窗外的男子撞上。

這下看的可更清楚了,她身上只是淺淺的披了一層白紗內袍,而且內袍領口大開,內裏是比那幾日所見更炫目的雪白。

屈眳不受控制的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還沒等他開口,只覺得鼻孔裏一熱,他伸手觸碰了下,手指上是濕黏的血。

“少主!”身後的豎仆們驚慌失措,“少主怎麽了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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