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五年前的戰争
殷瑜來到五年前的夢境, 他看到一個比宮裏淨房還要小的房子。兩張小床緊緊靠在一起, 一張低矮的破桌子蒙着方格子桌布,上面平放着一身粉紅色的小兔子衣服。
“殷瑜”前傾身子, 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撥拉着兔子衣服後面巴掌大小的毛團尾巴,微微閉着眼,神色享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殷瑜走上前,也撥弄兩下毛團尾巴, 腦海裏突然想到,如果裴質穿上這身粉嘟嘟的衣服, 變成一只小兔子, 在他面前撅着屁、股搖晃着這粉色的尾巴……
溫熱的液體從鼻子流出, 殷瑜擡手擦掉, 眼角的餘光瞅見,“殷瑜”也在擦鼻血。
不愧是他自己, 想到一塊去了。
但是這事, 只有現在的他本人可以想。殷瑜心裏大罵這個“殷瑜”無恥, 竟然惦記他們家裴質扭屁、股。
兩人剛擦好鼻血,“裴質”回來了,手裏拿着兩份午飯, 神色呆呆地招呼“殷瑜”來吃。
“我們少吃點, 晚上的表演你可是要演小兔子的, 吃多了, 蹦來蹦去容易肚子疼。”“殷瑜”十分體貼,幫“裴質”拉開凳子,又拿筷子又遞餐巾紙。
“裴質”的目光根本就沒有放在他身上,專心致志地吃着飯,吃完就拿着劇本背臺詞,無論“殷瑜”在一旁絮絮叨叨說什麽,他都不如何搭理,最多在“殷瑜”問他什麽的時候,“嗯”一聲算作回答。
兩人這種相處模式,居然讓吃起醋來連自己的醋都吃的檸檬精本精——殷瑜看的着急了。他倒不是多想讓“殷瑜”和“裴質”親近,而是擔憂“裴質”的情況。
“裴質”看起來呆呆木木的,若不是房間裏放了許多裴質的證書、獎杯,名頭還一個比一個大,殷瑜都要懷疑這是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了。
他想讓“裴質”活潑起來,像他的裴質那樣會笑會惱,所以他盼着“裴質”能回複“殷瑜”,能多看“殷瑜”一眼。
“裴質,我送你玫瑰、送你房子、送你豪車、送你戒指,你都不懂我是什麽意思。”“殷瑜”絲毫不受打擊,面帶期待地說,“今晚跳完舞臺劇,我再送你一份禮物。這份禮物,我相信你看了,一定會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這話倒是讓“裴質”有所反應了。“裴質”轉過頭,看了“殷瑜”一眼,慢慢說道:“我不喜歡收禮物,我喜歡安靜。”
“殷瑜”死不要臉:“這個禮物就是用在安靜的夜晚。親愛的,你既然已經答應做我男朋友了,我們遲早要走到這一步。”
“親吻嗎?”“裴質”皺眉頭,放下臺詞,一本正經道,“我們已經親過了。高中的時候,當着校長的面親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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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兩人被罰的特別慘,掃了一個月的學校操場。“殷瑜”舍不得讓“裴質”掃,自己晚上四點爬起來,想要先去操場掃地,這樣“裴質”就不需要掃了。
他們住在學生宿舍,“殷瑜”為了去操場,跑到廁所鑽窗戶,那窗戶外頭有防盜網,“殷瑜”試了試他的頭能過去,就天真的以為身體也能過去,結果悲催的卡住了。
他在廁所窗戶上卡着,一樓所有人六點都爬起來上廁所,一邊放水一邊對着他“哈哈哈”,而且故意特別大聲地讨論他到底是誰。
七點,得到消息的校長,領着全校師生過來“參觀”,将他當做反面教材,親自上了一堂思想品德課,講的“殷瑜”恨不得頭也不要了,找個縫藏起來。
八點,消防官兵過來對着他又是一陣“哈哈哈哈”,一邊鋸鋼條,一邊還問他臭不臭。
這段不堪的歷史,“殷瑜”絲毫不想再提,他趕緊說:“你到晚上看見禮物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了。”
過了會,有人敲門提醒他們該走了。“殷瑜”猥瑣地嘿嘿一笑,将兔子衣裳往“裴質”懷裏一推:“你快換上。”
殷瑜也猥瑣地笑起來。穿粉紅色兔子衣裳的裴質,想想都覺得好可愛。
“裴質”拿起衣服,難得皺着眉頭,明顯有些不願意,正要去換,來喊他們的同學突然把衣服搶過來扔到“殷瑜”懷裏。
“舞臺劇要表演給全校看,事關咱們學院的臉面,必須保證發揮完美。我們舞臺劇社團商量決定,裴質他笑容太少,一點都不可愛,所以讓他演大灰狼。”
“殷瑜”惱怒:“他怎麽不可愛了,他快可愛死了。等等,不是我演大灰狼,然後吃掉裴質嗎?”
“不,團裏一致決定,讓裴質演大灰狼,你來演小兔子,讓他來吃掉你。”
殷瑜立馬警惕,難道在這裏要他要被壓?
“殷瑜”剛想說不行,但一轉頭,卻見“裴質”的眼裏仿佛含着笑,嘴角也微微上翹,他一時間都看呆了,随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只要“裴質”能笑一笑,別說讓他演兔子,就是演打洞的兔子都沒有問題。
于是,一個小時候,在學校大禮堂的舞臺上,在上千名學生的注視下,“殷瑜”穿着短了一截的粉紅色兔子衣裳,在舞臺上蹲着跳來跳去,時不時還要拉一拉自己的耳朵,讓耳朵動來動去,并歪歪頭咧咧嘴,沖着舞臺下面的小朋友賣賣萌。
殷瑜在下面看的快要氣死了,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麽能這樣,辱皇帝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氣死的時候,“殷瑜”又轉過身,對着大灰狼“裴質”撅着屁、股晃了晃毛團,因那衣裳太緊,只聽“撕拉”一聲想,後面的衣裳裂開了,毛團也歪到了一邊,露出了裏面大紅色的小褲褲。
舞臺下面爆發出一陣哄笑和掌聲。
“殷瑜”臉頰爆紅,正要逃走,“裴質”卻還在認真表演,伸手去拽他的尾巴。“殷瑜”怕他把缺口拽的更大,索性朝後往他懷裏一摔,仰頭眨眼笑:“大灰狼,你去舞臺後面把我吃了呗。”
觀衆笑聲更大,紛紛表示大灰狼可以在舞臺上面把小粉兔子給就地正法喽。
“去後面。”“殷瑜”臉頰越來越紅,說話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懇求,眼睛微微帶着些濕氣,顯得特別柔弱易推倒。倒是大灰狼“裴質”面色冷峻,臉上還有一道畫上去的紅色血痕,看上去十分強大可靠。
殷瑜一看這情形,心裏不由地敲響了警鐘。不對勁不對勁,難道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他才是下面那個?
怪不得他們家裴質對于在上面一直有執念!原來是慣犯!
按劇本,小粉兔子本來就應該在舞臺上被大灰狼抓住并且吃掉,兔子衣裳裏還藏着血包呢。“裴質”不顧“殷瑜”柔弱的哀求,還是決定要按劇本來,因為如果他們擅自改變表演,後面的劇情就全亂了。
大灰狼擡起鋒利的爪子,一把将小粉兔子摁倒地上,毫不留情地撕開了兔子的胸腔。
咦,血包呢?大灰狼困惑地伸手在兔子衣服裏摸啊摸,怎麽找不到藏在胸口這裏的血包了?
“摸後面!”底下觀衆起哄。
“殷瑜”崩潰:“你別聽他們的,他們說的意思跟你想的不是一個意思……”觀衆的後面有特指,他們家裴質聽不懂啊。
然而話還未說完,他就被大灰狼翻了個身,大灰狼一眼看到滑落到屁、股上的血包,在兔子起身逃跑之前,爪子迅速拍上去撕開了血包,剎那間兔子的紅色小褲褲上濺出了一大攤血。
大灰狼還問:“疼不疼?”沒隔着兔子衣服摁血包,他這爪子要撕血包,可是非常的尖銳,不知道有沒有刮傷小粉兔子。
還問疼不疼?底下觀衆紛紛鼓掌,表示他們看得很過瘾,這部以動物和諧相處為主題的舞臺劇,穿插了動物間跨種族的愛戀,甚至還有開車表演,甚好甚好!
殷瑜氣醒了。
真的是氣醒了。
他醒過來發現裴質剛好要鑽回馬車,于是氣的一腳将裴質踢了下去。踢完又擔心裴質摔倒,還伸手去拽,活的簡直不能再糾結了。
“你怎麽了?”裴質問他。
“朕就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想着壓朕!”殷瑜氣的胸脯大起大伏,“朕威武雄壯,怎麽看怎麽都是在上面的那個,你卻賊心不死,整天算計朕。”
殷湛從殷瑜身後露出一個小腦袋,對裴質解釋說:“父皇他做了個……唔!”
殷瑜将太子的嘴捂住,他惱歸惱,可還惦記着病毒說的話。病毒說,他要先知道一切,會對他有傷害,那如果裴質先知道一切呢,會不會對裴質也有什麽傷害?
在他不确定的前提下,他還是先不許裴質知道為好。
“瘟疫如何?”殷瑜将話題轉到正事上,不讓裴質多想。
“還未大面積散開,在可控範圍內。”說到正事,裴質也就不追究他被踢的那一下了,“楚門庭已經派兵把樊樹村團團圍住,不許人進出。我也已經給出藥方,只要這裏的人按時間定時吃藥,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殷瑜誇贊道:“還是朕的皇後厲害。哪次瘟疫不得死半個城的人,這次能控制在一個村,朕就很滿足了,若是沒有死人,朕都不敢想。”
“也是事情發現的早。”
馬車開始往回走,裴質拉開側簾,目光出神地看着車外。殷瑜想起他在夢境中看到的“裴質”,也是這樣像是沒有魂魄一般呆呆木木的,仿佛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來。
這其實很恐怖,因為這樣的人瞧上去,幾乎沒有生氣。
他忍不住将人擁在懷裏,問裴質:“朕突然想起來,朕似乎還未曾問過你家裏是什麽情況?”
“我家裏?”裴質輕笑,“沒什麽可說的,我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他們各自有家庭,不方便帶着我。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想要養我,但他們也是住在兒女家中,也不方便,他們就讓我住在學校,時不時來看看我。後來我長大了就自己住,跟他們聯系也就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長大的,長大的過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大概他就是棵小樹苗,喝點水吃點飯,自己就長大了,不需要大樹在他頭頂遮風擋雨。
殷瑜久久沒有說話。
裴質擡起頭,見殷瑜出神地望着窗外,他笑了笑,捏住殷瑜的下巴,說道:“其實想起來他們,我一點都不難過。他們就是我生命裏的過客,我不在乎的。我有你和太子還有大皇子,就有了家,我這裏……”
他把殷瑜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一字一句道:“我這裏有你們,都是暖的。”
哪怕他沒有辦法開心,哪怕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的東西讓他留戀,但是只要有殷瑜在,有太子在,有豬老大在,他的心就有牽挂。
“有讀者大大砸雷。”
殷瑜坐正身體,誰在說話,他的系統?
“是我,陛下,有讀者大大給裴質砸雷,請問是否要攔截,收為已有。”
“要要要!”
“已攔截,請問是否要使用。”病毒道,“順便說一句,你放到儲存空間的地雷,被裴質拿走了哦。”
被拿走了?殷瑜心道,私房錢藏不住,看來得立刻花掉啊。
雖然他是被氣回來的,但是他看看懷裏呆呆的裴質,忽然想回去,賞裴質的父母一頓板子!
“砸了這顆雷,讓朕再回去五年前的夢境。”
但是在這之前……
殷瑜撩開簾子吩咐宮人:“讓繡娘趕制一身粉紅色的兔子衣裳,哦,屁股後面帶毛團的那種。”
宮人一臉迷茫。
病毒嗤笑,這個世界不玩這個的喲,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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