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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麽晚了,芸芸咋還沒有回來啊?”
太陽将将落了山,張劉氏便在家門口下的林子裏張望了好幾次,見天色逐漸暗了下去,急得在院子裏直打轉。
“娘,你先別急,我出去看看。”張其話音剛落,一道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娘,大哥,我回來了。”
方才才念叨的人提着籃子飛快的跑了過來,張劉氏連忙過去迎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芸芸:“可算回來了,瞧這天都快黑了。”
張芸芸卻沒太理會張劉氏的埋怨,高興的舉起手裏的籃子,一下子給倒了過來:“娘,大哥,南瓜餅子賣完了!”
張劉氏很是吃驚,城裏竟然真的會有人買這三文錢一個的小玩意兒。
“真的賣完了!”芸芸生怕張劉氏不相信,連忙把揣的嚴實的銅板一股勁兒的拿出來:“好幾個買餅子的娘子都問還去賣不賣呢。”
張劉氏把一大堆銅板數了數,足足有九十枚,她趕緊拿了麻繩把銅錢一個個給竄了起來。
今天拿去城裏賣的南瓜餅有三十個,芸芸賣的一個不剩,心裏很有自信心。“阿娘,城裏的小公子哥兒娘子們出手可大方了,有的瞧着咱們的餅子好瞧又香,當頭就買了五六個呢。”
張劉氏握着銅板,眼角上的褶子明顯了幾分:“好,這般下去咱們也算是有個法子糊口了。”
“阿其,你晚上就把做南瓜餅的法子教給娘,咱們多做些拿去賣。”
難得見張劉氏高興成這樣,他連忙點頭:“行。”
張劉氏把穿好的錢交給張其保管,但是張其卻把銅板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張芸芸:“芸芸年紀也大了,總要留些私房錢買些大姑娘喜歡的東西。”
另一份又給了張劉氏:“娘也得有些自己的銀子,想買些什麽就買。”
芸芸十分高興,她是覺得大哥越發的會體貼人了:“謝謝大哥。”
張劉氏握着錢也沒有再推拒,一家人高高興興的準備進屋做晚飯,人剛到屋門口,林子裏卻傳來一陣嘈雜聲,打破了喜悅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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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對視了一眼,張其正想跑過去瞧瞧,一行人就氣勢洶洶的到了院子。
“都在呢,張其,今天咱們可要把賬好好算算!”
說話的人是王輝,站穩腳跟子就鼓着他的那對牛眼睛瞪着張其。
張劉氏見不止是王輝,還有他的兒子王柱,連同着裏正和一些鄉親都在,她趕忙走上前去把張其拖到自己身後,挂着笑容:“王哥,裏正,你們怎麽來了?”
“怎麽來了,你們心頭沒點數?難不成還能在你這鍋都揭不開的張家吃席嗎!”王柱站出來罵道。
他左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下去了,沒有那天閡人,但是臉上還有些青紫的痕跡:“張其,敢做不敢當嗎?躲着幹什麽!那天打人的時候不是硬氣的很嗎?”
張其毫無畏懼之意的從張劉氏身旁站出來:“我行的端做的正,有什麽好躲的。”
“你臉還真是大啊張其!”王柱罵完轉身便偏着臉到裏正跟前去哀訴:“裏正,你瞧瞧我的臉,現在可都還沒有好全呢,我身上好多處都被張其打了!”
随後,他又面朝來看熱鬧的村民,指着自己的肥臉頰子:“鄉親們都瞧瞧,看看我有沒有冤枉咱們村的張秀才!”
“哎喲,真是啊!”
“還是紫的。”
村民們掩着嘴議論紛紛,裏正招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繼而質問張其:“王柱說張秀才打了他,可确有其事啊?”
“是。”張其毫不含糊的承認。
“聽聽大家,他承認了!”王柱連忙抓着話頭。
裏正板着一張臉:“張其,你怎生可以仗着自己是個秀才就打人,鄉裏鄉親的,你是讀書人,就算有什麽過節,也應該心平氣和的講道理啊,如何能動手腳!”
張其冷聲一笑:“裏正為何不問問王柱我為何要打他?莫非就是因為他生的惡心我就動手了?”
“張其你什麽意思!誰生的惡心了!”王柱揮着拳頭想招呼過去,王輝見狀連忙拉住自家兒子。
“大家看看,看看清楚,我才說了一句話王柱就想打人!”張其乘勝追擊。
裏正吼住王柱:“你幹什麽你,趕緊說說張其是為何才動手的。”
王柱目光閃爍了幾下,幹咳了一聲:“我那天就是來替我爹要賬,張其還不起銀子就對我動手了!”
“你也好意思,臉皮厚的跟那泥牆沒什麽差別了,你好好的來要賬,對我們家芸芸動手動腳又是什麽意思?”張其怒斥道。
聽此大家便把目光都投向了王柱,他的德性村民們都清楚,便又都低聲嘀嘀咕咕起來。
“你們家欠我們十五兩銀子,說了三天內還不起就把張芸芸抵給我做媳婦兒的,我來要賬你們給不起我當然要把張芸芸帶走了,怎麽能說是調戲呢!”王柱辯駁道。
“還不起?我難道當日沒有把十五兩日子還你?還有,是誰說三天內還不起就把芸芸抵給你的?”
“當然是你娘和我爹商定的!不信大家可以問我爹!”
王輝仰着脖子道:“确實如此!”
“好啊,王叔,既然說是商定了的,那就把字據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這,這!當日我們并沒有簽字據。”王輝收回他的脖子,悻悻道。
張劉氏趁着這當兒道:“那天王輝逼債,說是三天內再還不上銀子就要來家裏帶走芸芸,我怎麽會同意把女兒拿去抵債,這事情我是沒有同意的。”
裏正有些為難,現在兩方各執一詞,又沒有确切的字據,張家又把欠下的債務給還了,扯起皮來還真有些麻煩:“王輝,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王柱的口碑在村裏本身就不太好,人還了錢你還敢去調戲!實在是臊咱們鄉裏鄉親的臉面。”
“對啊,王柱,你們可別仗勢欺人,人張家才出了事情你們就逼債,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王柱,你得跟芸芸道歉,人一小姑娘,你吓着人家像話嗎?”
村民大着聲音罵着王家父子倆。
王輝背着手扯了一把裏正的袖子,瞪着眼睛,低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錢可都收下了。”
“你這太不占理了,我要怎麽說!”
“我可不管,你要是不好好辦,我就把事情鬧出來。”
“你!”裏正冷哼了一聲後,腆着臉皮,清了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
“張其,王柱對芸芸不敬固然不對,但是你身為一個秀才,是咱們村的榜樣,沒有起好帶頭的作用打人就是不對,人來要賬你好好還了便是,動什麽手腳。今天把王柱的傷藥錢陪了這事兒就算結了。”
裏正分明就是偏向于王家,大家對此漸漸沒了聲音,土財主跟裏正勾結在一堆,就算他們曉得其中誰對誰錯也不敢強出頭,大家都是貧苦人家,誰經得起人這麽整。
張其握緊拳頭,想把面前八字胡的老頭兒一拳頭把臉給打偏,知兒莫若母,張劉氏抓住他的手,穩了好一會兒。他能感覺到張劉氏手心裏的繭,心頭的氣焰頓時下去了很多,必須得忍着,要是今天打了裏正,恐怕是真的要去官府。
“裏正,我們家阿其以後不會這樣了,你就原諒他吧。王柱的醫藥費咱們陪。”張劉氏咬着牙關道。
“哼,我這傷着的可是臉,身上還有好多傷呢,起碼也得賠個二兩銀子。”
村民們唏噓:“這麽多,分明就是訛錢。”
張劉氏有苦往肚子裏咽,正準備答應,張其打斷了她:“你那張臉值二兩銀子,要不要咱現在就找個大夫來開藥,看看要幾文錢?”
“不光是臉!”王柱不好意思說那天張其對他又踢又踹的,只好避重就輕:“還有身上呢!”
“身上?你哪裏來的證據,把衣裳脫了給大家看看有沒有傷啊!想訛錢是吧?”。
“這,這……哼!”王柱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把衣裳垮下來讓大家看笑話。
王輝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也不要你多的,怎麽也得給一兩!”
“好,就給一兩!”張劉氏趕緊答應了,她實在是怕事情再鬧下去。
張其賠了錢後,大家再一片嘆聲中散了去。
王柱拿過張其手裏的錢,勾着嘴角鼻孔哼氣:“張其,就你還跟我鬥,滾回你那破棚子裏多讀幾年書吧。”
話畢,抛着手裏的銀子和王輝一同走進林子裏,緊随其後的還有瘦精精的矮個子裏正。
張其叫住了他:“裏正,今天斷的好公道,我張其銘記于心,它日有機會一定會好好答謝。”
裏正僵直了背,沒有回頭,就算心裏有些過不去,但是那又如何?窮酸書生一個,張家這窮窩子,又哪裏來機會真正的“感激”他。
“行,張秀才有骨氣,我等着這天!”
人走完後,天色是徹底暗了下來,張劉氏紅着眼睛難得沒有哭出來,她拍了拍張其的肩膀:“阿其啊,人活世上不得不低頭,娘知道你心裏苦,但是咱們惹不起他們吶。”
言罷,張劉氏蹒跚着步子進了屋。
張芸芸抹着眼睛:“大哥,對不起。”
張其摸了摸芸芸的頭:“不關你的事,大哥以後會好好保護你和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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