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房子坐落成,婚事臨近。張家這段日子可是忙的暈頭轉向,又要準備宴席的吃食,又得請人。早早來幫忙的就吳家兩兄弟,劉五和他的媳婦兒,還有幾個遠親,人手是遠遠不夠的,就是搭建簡易的泥巴竈臺做大鍋飯也得三兩個人搭手。

別家家裏有喜事兒親戚朋友都會早早來幫忙,但是張家當初分了家,張其他爹沒有分到多少錢,就來雲回村生了根。

張家是隔壁普照村的,但是普照村那時候是個算富有的村子,地緊房子難蓋,雲回村是最窮的村,張其的爹無奈之下只好來雲回村蓋了房,兩個村子并不遠,但是張家人關系寡淡,走動的不是很多。

早些年間張其會讀書,張家人還過來走動着,可惜後來張其出了事,家裏就沒個人來看過,那時候日子困難,她還想去借點銀子度過難關,誰成想次次去張家的大哥大嫂都躲着不見她,她心裏頭也明白張家不肯幫忙,一咬牙幹脆就不來往了。

張其他爺也是偏心,處處偏袒着老大一家,對他們是不聞不問的,還當真是分了家就不管了。前些時候張其號召着鄉親們賣南瓜餅子,大嫂還好意思腆着臉過來,不說是要幫着賣,反倒是說要幫着做餅子,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就把人給趕走了。

這次張其成親,家裏又進新房子,不曉得家裏會不會來人,這都沒有來幫忙,她心裏想着最好別來。

正在她着急人不夠該咋整時,陸陸續續來了好些鄉親幫忙,當初不滿張家把生意給斷了,但是鄉裏鄉親,若是換到他們家辦事,也得要張家去幫忙,心裏雖然隔閡,但是禮節還是要過,瞧着人越來越多,張劉氏心頭才算是安穩了些,大家心照不宣,熱熱鬧鬧的把事情辦起來。

尋常農家辦宴席,也就三個或者兩個肉菜,搭配着或多或少的素菜,一桌一壺水酒,張其和張劉氏商量着,準備了五個肉菜,素菜和涼菜若幹,肉菜是重頭戲,大家也都關心這個,素菜誰家沒有,大鍋炒的還不如家裏小鍋小竈的好吃。

張劉氏覺着五個肉菜太多了,心疼舍不得,張其卻多番勸阻,畢竟是兩件喜事一起,不能寒酸了。

張劉氏拗不過,只好答應。

最後五道肉菜,一個是肥肉炖蘿蔔,一個蒸肉塊,一盤炒肉絲,一盆魚,還有一個雞湯,可謂是相當的豐富。

來提前幫忙的人都啧啧稱嘆:“劉嬸子,你家裏這宴席可擺得大哦,咱村裏哪家比得上!”

張劉氏喜笑顏開,錢花了,面子倒是也有了:“還得麻煩着大家幫忙咧!”

大家圍在一團洗宴席要的碗筷,個個都在盤算着把一家老小喊來吃頓好的。

成親當日,雲回村熱鬧非凡,雇傭的轎子從李子坳出來,小孩子圍着難得一見的紅轎子轉悠,拍着手掌要喜糖吃。

芸芸一路上給孩子們發喜糖,都是大把大把的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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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經過的路上,年輕姑娘小哥兒們都在議論,特別是小哥兒們,個個都眼紅的緊,農家人成親不過是用一個車子拉着就到夫家了,姑娘出嫁還能蓋個蓋頭,小哥兒出嫁就沒有那麽多講究了,這年頭,男人們都喜歡娶姑娘,小哥兒不容易嫁,就算能嫁要麽是生的出衆,要麽就是男人家窮,給不起娶姑娘的彩禮,娶個小哥兒回去幹活兒。

這般能坐着轎子出嫁,還是嫁給讀過書的張其,誰不羨慕。

轎子裏的何尤随着轎子颠簸,他昨夜有些高興過頭了,一晚上都沒有睡,今兒早上大清早的就聽見了迎親隊伍的聲音,更是不可能睡了,李子坳到張家的路不是很遠,但是他沒有睡好,小孩子又時不時撞着轎子,晃來晃去,他胃裏有些翻滾。

好在沒有多久就到了,渾渾噩噩的拜了堂,他就被送進了房間。

他沒有蓋蓋頭,屋裏貼了幾個大喜字,床鋪的很好,也不知道張其現在在外頭幹什麽,但聽見吵吵嚷嚷,杯碗相撞的聲音,估計是已經開席了,聽着他們吃肉喝酒的聲音,他摸摸肚子還有些餓了。

坐在床邊也無趣,他偷偷在屋裏找了找,看看有沒有吃的,結果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通,什麽也沒有找着。洩了口氣,他坐回床上,拍了拍自己扁扁的肚子。

“哥夫,餓了吧?”

他正要嘀咕,芸芸就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門,端了一盤菜進來。

“你怎麽知道我餓了,簡直來的太是時候了。”他牽着喜服趕緊跑到了桌子前。

芸芸把筷子遞給他:“是大哥說怕你餓了讓我送進來的,娘說成親的時候新夫郎不能吃東西,可千萬別讓她瞧見了。”

“我知道,我知道。”何尤一邊點頭,一邊迫不及待的夾菜往嘴裏塞。

“那你吃完就把盤子藏起來,我先出去招呼客人了。”

“好好好。”

芸芸走到屋門口,又回頭看着何尤,笑着道:“哥夫,你今天真好看。”

說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何尤有些懵的擡起頭,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仔細琢磨了芸芸的話,難道自己以前就不好看了嗎?

張其穿着喜服在院子裏推杯換盞,挨着桌子敬酒還得說些客氣話,真有些折磨人,不過好在他的酒量好,除了酒水喝多了有些脹肚子外都是小問題。

“來,來,張其,恭喜你啊!”這陣子轉到了一桌親戚,與其說是親戚,不如說是客人更合适一些。

張劉氏巴不得不來的張家人還是來了,先前忙的時候都沒有來搭把手,要開席了倒是腆着臉皮喜氣洋洋,一家七口都來了。

“叔,你客氣了。”張其端着酒碗一口幹,瞧着一大家子坐了整整一桌子,壓根兒懶得和他打酒官司。

“瞧這張其,以前念書的時候都不喝酒,現在娶夫郎就是不一樣了。張其,你可得加把勁哦,你大哥都三個娃了,三個男娃子,嬸子愁啊,以後咋跟他們仨攢錢娶媳婦兒,不過瞧着現在你那麽有出息,嬸子就放心了。”

張劉氏端着添菜的盆子走到這桌來,她遠遠就聽見了她說的話,言裏言外不就是說炫耀自家有三個孫孫嘛,嫌張其娶了個哥兒,生不出來:“嫂子,大哥,你們也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們不來呢,趕着将将開席,還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嘿喲,瞧你說的,我和你大哥本來說一家人早些過來的,可是現在農忙,三寶又有些發熱,就沒來。”

張劉氏淡笑了一聲,望着坐在一邊的三寶:“我瞧着先前三寶要喜糖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很呢。”

沒等張朱氏反駁,轉頭又道:“侄媳婦,帶着孩子多吃點,我就先去忙了。”

她瞧着桌子上的菜沒多少了也沒加,端着盆子便走了。張其也客氣了兩聲便去招待其他桌。

人走後,張朱氏在自家男人面前哼哼了幾聲:“什麽個嘴臉,不就是不滿意當初爹娘走的時候沒有分家産給他們家嗎,現在有兩個臭錢就擺出這個架子來,當真是六親不認。”

和張其同輩的張鴻夾了一塊肉到嘴裏,沒理會他娘的話,反倒是說:“二嬸家的油水真旺,肉菜這麽多。”

他媳婦兒一聽心眼子裏就打起了主意:“辦這麽大的酒席,到時候宴席散了一定會剩下些肉菜,咱們跟二嬸讨點就是。”

張朱氏聽了眉開眼笑,也覺着提議不錯。

酒席吃了很久,待鄉親們都散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張劉氏送走了一戶又一戶人,最後大院子裏都冷清下來了。

“阿其,都這麽晚了,回屋去吧。”

張其擦了擦手,他也不推脫就應承了一聲,前腳剛巧要進屋,張朱氏後腳就跟上來了。

“張其啊,要不要嬸幫忙?”

“大嬸還沒有走?”張其不耐,要幫忙直接就去幫啊,問是幾個意思:“沒什麽好收拾的,之前鄉親們已經幫忙把碗都洗了,嬸子忙就早些回去吧。”

“這天兒熱的哦,我瞧竈房還剩好些菜,這吃不完怕是要馊啊。”

張其擡了擡眼皮:“嬸子到底要說什麽?今天我成親,夫郎還在等我!你要說什麽能不能明天說?”

“嗨喲,瞧你這孩子猴急的。嬸子就是怕你們家裏人少,剩下的肉什麽的吃不完馊了怪可惜的。不如讓嬸子端兩盆回去,大寶幾個孩子還在長身體,吃點好的長的高,體格兒要是能長成你這樣多好!”張朱氏笑吟吟道。

說半天是想要東西,這比城牆還要厚的臉皮還真不曉得是怎麽練出來的,張其雙手環胸:“嬸子別擔心,家裏人雖然少,但是我一頓就要吃很多,而且我夫郎身子弱,也得多吃點好的,那些剩下的根本就不抵事兒,沒兩頓就吃完了。”

“大嫂,你這又吃又包的,也不怕人笑話啊!”張劉氏從屋裏出來,正想說張其咋還杵在門口,沒成想那不要臉的竟然沒走。

張朱氏也不怕張劉氏調侃:“自家人誰笑話。”

“現在曉得是自家人了,那張其病的時候我三番幾次上門去,是誰躲着不見的,不是你吧,嫂子?”

“妹子你說的什麽話,那陣子我不是回娘家去了嗎,當時聽說張其的事情也很是憂心。”

張劉氏偏着頭問:“全家都去你娘家了啊?去了那麽久?恰巧張其好了就回來了?”

“你別太過分!”張朱氏被問的有些挂不住臉面,張其那時候就是個吃錢的袋子,她們家又不是土地主,哪裏來那麽多錢借。

張其實在是不耐煩:“要是覺得過分就趕緊回去吧,不然我還能說出更過分的!”

“你們母子倆不能再摳些,鄉親們送了那麽多東西,我就讨點剩菜都不給。張劉氏你活該死男人!”張朱氏罵道。

張其聞言剜了張朱氏一眼,一把将拖着推出張家的院門:“趕緊滾!”

張朱氏罵罵咧咧的走後,張其正想安慰張劉氏幾句,沒成想她倒是像跟個沒事人一樣:“快回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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