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張其起床的時候沒有叫醒何尤,夫郎睡的正熟,昨兒累了一天又受了委屈,早上多睡一會兒也沒什麽。
他出房門時正巧見着張劉氏站在門口,像是正要敲門:“娘?有什麽事兒嘛?”
張劉氏偏頭往屋裏瞅了一眼:“還沒有起呢?”
張其自然知道指的是何尤,他側身遮掩了一下:“他身體有點不舒服,我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張劉氏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倒是也沒有說何尤什麽。她把拿着的東西遞給張其:“我昨天夜裏給何尤做了兩件衣服,你讓他做活兒沒事的時候就把料子好的衣服放着,幹活兒多損料子好的衣裳。”
他接過衣服,看着衣服笑了笑:“那謝謝娘了。”
張劉氏應了一聲後轉身去了竈房。
他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就是農家人穿的粗布衣裳,恐怕何尤穿習慣了好的,會穿不慣粗衣。
剛巧把衣服拿回屋去,何尤便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剛才是誰啊?”
“是娘。”
何尤忽然瞪大眼睛:“娘怎麽來了,你咋不早點叫我起來!”
他一邊埋怨,一邊從床上翻起來,把腳塞進鞋子裏。
“沒事兒,娘就是給你送來兩件衣服過來。”張其把張劉氏剛剛給的衣服拿給他看。
何尤有些意外,瞧着細細的針腳,驚訝道:“娘做的?”
“嗯。”
“那我趕緊換上。”他迫不及待的把衣服套上,雖然遠遠比不上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但好在比較寬松,穿着涼快,衣服暗色,又耐髒,很适合在農家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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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害怕他穿着不舒服,但是瞧他的欣喜勁兒,無奈的摸了摸他的頭。
“诶,對了,今天你還要去幫人收谷子嗎?”
“不去了,已經收好了。”
何尤整理好衣服,拉着他的手:“那今天你也和我們去下地?”
張其捏了捏他的臉:“你還想去下地啊?”
“你不應該問我想不想,你應該問我能不能。”何尤小聲嘀咕道。
張其挑了挑眉:“如果你表現好呢,我就讓你在家裏幫我,不讓你下地。”
何尤露出兩排大白牙:“真的啊?那怎麽表現?”
張其眯起眼睛,彎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臉。何尤立馬會意,抿着嘴笑,旋即便像條脫缰的野馬一樣撲了過去,張其卻臨時反悔按住了他:“算了,算了,我總覺得是你比較占便宜。”
何尤的臉垮了下去:“你什麽意思!”
“出去吃飯吧,不然待會兒又要挨罵了啊!”
紅薯已經收回了家不少,張其昨晚想了很久,張家沒有養豬,種的糧食也不多,現在到了收成的季節,是農家人賣糧食賺一筆的時候,但是張家的糧食只夠自己家裏人吃,根本不能拿出去賣,就算是賣也賣不了幾個錢。
現在家裏的日子也穩定了下來,大事情都去了,是時候該他重操舊業,掙錢過好日子了。
他讓張劉氏和芸芸下地去挖紅薯,去了泥巴裝好,女人的氣力勁兒不如男人,等紅薯挖好了他再去背回家來。
在此之前的時間裏,他把家裏囤積的一些紅薯沖洗幹淨,去了泥巴的紅薯皮紅個兒長,成色很好。
何尤幫着他淘洗,比起下地,他覺得這差事兒實在是太簡單了。
他一邊洗紅薯,一邊看張其不知道哪裏找了塊薄薄的鐵板,正用榔頭和釘子在上頭鑿圓孔,時不時發出砰砰的聲響:“你把那鐵塊兒鑿的跟蜂窩一樣幹嘛啊?”
張其鑿完最後一個洞,放下家夥,朝他伸了伸手:“扔個洗幹淨的紅薯過來。”
何尤應聲丢了一個過去,張其一把接住後,把鐵板放在木盆裏,将紅薯放在上頭摩擦,紅薯被砸的圓洞旁的小突起戳住,反複摩擦,過了圓洞就變成碎末了。
“你這是把它當搓衣板兒使啊?”
紅薯在鐵塊兒上越磨越小,變成拇指大小就扔在了另一個桶裏,何尤瞧着有意思:“你跟我也鑿一塊兒呗,我也想磨。”
“成,你趕緊把紅薯都洗完,我給你鑿。”
大木盆裏放了些清水,兩人坐着小板凳圍着木盆一起磨紅薯末子。磨了一個多時辰,裝了三大桶,又一大木盆子才把所有洗出來磨成沫子的紅薯裝完。
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何尤覺得腰板兒酸的都直不起來了。
“你歇會兒吧,剩下的我來就成了。”
何尤錘了錘腰:“這不都抹完了嗎,還要弄什麽啊?”
張其沒有答他的話,兀自又給紅薯末沖了水,雙手搓着洗粉,弄完以後又像做豆花一樣,用一塊麻布将水裏的紅薯末子給過濾出來,反複沖了兩道後,末子是末子,過濾後的水是水。
程序繁多,看着都是不怎麽費力的活計,這反複下來還是有些累人,何尤見他不忙活了,進屋去倒了杯水給他:“這就好了嗎?”
“離好還遠着呢,不急,等着水裏的澱粉沉澱。”張其喝了口涼水,人清爽了許多。
何尤對農家活兒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張其在說些什麽,不過能在家裏和他做活兒還是挺開心的。
他瞧着日頭都要到頭頂了,約莫時候不早:“都要中午了,娘和芸芸該要收活兒了,我去做午飯了啊。”
張其放下水碗:“我去幫你做。”
“不用了,我今天一定會嚴格掌控放鹽的,你不是說要去幫娘和芸芸背紅薯嗎,那麽重,她們倆哪裏好背啊。”
“也對,那我可就不幫你了啊。”
他背起大背簍,給何尤交代:“你別動那幾桶水,讓它靜着。”
“好,我知道了。”
出了院子,林子裏的老樹枝繁葉茂,遮住大部分陽光,一小段路很是涼快,他的步子十分輕快。
“我跟你說啊,聽說張家的新夫郎連飯菜都不會做,昨兒被劉嬸子大罵了一頓。”
“是咋的啊?”
“他把菜放的可鹹了,你說菜放鹹了也就算了吧,連開水裏都放鹽,你說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哈哈哈哈,真有這事兒嘛,那不是要把劉嬸子氣死啊。張大哥也是,你說看上他什麽啊,又不讨婆婆歡喜,将來還生不出兒子,娶回家當花瓶看嗎。”
“哎,可不是嗎,占着茅坑不拉屎,白可惜了咱們村一條條件那麽好的漢子。也不知道何尤是用了什麽狐貍精招數。”
不堪入耳的話不斷傳來,一腔好心情全被打散,張其的眸子沉下去,倒是要好好看看是誰青天大白日在人屋外說閑話,他走出林子,瞧着兩個小姑娘說得還歡喜的很。
“你們在這裏亂說些什麽!”
吳秋和王冬梅被忽然而來的呵斥聲吓了一跳,王冬梅的膽子小,捂着胸口連退了兩步,悄悄躲在了吳秋身後。
“張,張大哥,你怎麽會在這兒啊?”
“這是我家門口的路,我不在這兒在哪兒啊!”
吳秋眼神閃躲,才說人短就被逮了個正着,臉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我問你剛才跟人胡說些什麽!你一個小姑娘怎麽說的出那些話來!說人是非很開心是吧?”張其對吳秋的印象本身就不好,今朝又聽見說自家夫郎不是,心裏更是窩火,若不是看在和吳家兩兄弟交好的份上,他今天非要這小姑娘好看!
吳秋低着頭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聽人說的。我不是故意的。”
這件事兒就家裏幾個人知道,別人怎麽會曉得:“你聽誰說的。”
吳秋眼睛咕溜溜的轉,暗罵張其怎麽就那麽刨根問底呢。
“我問你聽誰說的!”
張其加重了語氣,她吓得肩膀一抖:“我聽林嬸子說的!”
村裏最愛說八卦的就是林嬸子和劉五,她知道劉五現在跟張家關系好,不敢說他,張嘴便把矛頭指給了林嬸子。
張其的眸光陰霾:“以後不許再亂說,更別在我家門口亂說,不然我拉你去你爹娘那兒說。”
吳秋吓得都快哭出來了:“我,我知道了。”
張其冷哼了一聲,背着背簍往地裏去。
吳秋手直冒冷汗,原本是來還擀面杖的,被張其一番訓話,吓得連正事兒也忘了。
王冬梅心裏很是委屈,本來只是路過這裏,遠遠想瞧一眼張家的大房子,卻被吳秋拉住說閑話,沒想到還被張其聽到了,她還是個沒嫁人臉皮薄的姑娘,這朝是臉都丢完了,忍不住埋怨吳秋:“看吧,都怨你,沒事兒說人閑話幹什麽,這下子臉都丢盡了。”
吳秋聽這話心裏就不舒坦了,連帶着剛才那點羞恥心也沒了:“王冬梅,你什麽意思,是我讓你硬要聽的嗎?我一個人就說上勁兒了啊?還不是你想聽我才說的。”
“我什麽時候說我想聽了,分明就是你自己要拉着我說!”
王冬梅跺了跺腳,氣得眼睛發紅。
“懶得跟你說,我還要回去煮飯呢,可沒閑工夫在這裏跟你瞎扯。”話畢,吳秋扭頭就朝自家方向去了。
兩姑娘在這邊鬧着,張其卻急匆匆的到了地裏。
張劉氏和芸芸見人臉色不對勁,疑惑問道:“咋的了?吵架了?”
張其長吐了口氣:“娘,你把昨天何尤做菜的事情跟別人說了嗎?”
張劉氏被問的莫名其妙,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哪裏會把自家新夫郎不會做飯的糗事兒跟人說,還怕不夠丢人嘛:“我沒事兒能跟人說這,莫非吃飽了撐着不成!”
芸芸也幫着道:“娘哪裏會說這些啊,大哥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張其眉頭緊鎖:“那是誰說的,何尤總不會自己跟人說吧!”
“到底怎麽了啊?你倒是說清楚啊!”
張其氣憤的把方才遇見吳秋發生的事情給兩人說了一遍。
“這賊丫頭,怎麽這麽愛搬弄是非!”張劉氏啐了一口:“回家好好問問何尤這是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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