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奶奶尾音勾得極長,像帶着誘惑一樣。但餘安安感知到的,只有心跳剎那的停止。她的臉色完全僵住,她知道奶奶要給她安排相親對象了,但未曾想到竟是在那種場合。
怕是以後不論成與不成,都會落下不必要的麻煩。
“奶奶……”餘安安扁着嘴,揪着柳慈的袖子咕哝,“我還小嘛,真的不着急。”
柳慈看她是真的不願意,遂握住她的手,嗓音也沉了幾分:“我知道你不着急,過了生日也才二十歲,剛剛過了法定結婚年齡,但是安安,奶奶着急,奶奶怕看不到你結婚。”
“奶奶……”餘安安垂着頭,喉頭有些酸澀。她預料到會這樣,最怕也是這樣。
一旦奶奶這樣說,她所有拒絕的話,都再也沒辦法說出口。
“奶奶不是逼你。”柳慈凝着身邊低垂的小腦袋,語重心長道,“要是你自己去談一個男朋友,給我看看,我也就随你喜歡了。可是你看,你長到這麽大,也就許家那小子整天追着你,你不喜歡他,我也瞧不上。”
自己談一個嗎?
餘安安垂着頭,沒來由的想起白慕陽的“炮灰”理論。可是她不想騙人,也不想找人當炮灰。
“你也別太擔心,”柳慈施壓後,又是寬慰她,“到時候你真的不喜歡,咱們就再找。到初十那天,你好好打扮就行了。”
餘安安悶了悶,心底雖是不大情願,卻也不再說什麽。她自己想清楚了就是,見着相親對象,便将話說清楚。
餘安安上樓後,柳慈便将吳媽叫到身邊,面色沉靜地問她:“請帖都準備好了?”
“是,夫人。”
“把小林叫來,”柳慈坐在沙發上,身子略向後靠了靠,神情似有一絲疲憊,“讓他一一送去。”
“是。”吳媽應了,轉身便要去辦。
柳慈微閉着眼,忽然又道:“送到許家的時候,讓小林隐晦地提一提,他們許家是客,不是主。”許家那小子繞着安安這麽多年,圈子裏多半要以為他們就是一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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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媽點點頭,又是應了。
二樓書房,餘安安捧着一本書窩在軟軟的椅子上,書冊甚至沒有被打開,手指停留在封面。
發呆了半晌後,到底又走到樂器室,懶散地撥弄琴弦。這件樂器室的隔音設置的最好,她也不必擔心混亂的雜音會吵到奶奶。
餘安安彈了好一會兒,心緒愈是煩悶,索性回了卧房,将空調的溫度調得低一些,而後鑽進溫軟的被子裏,迫使自己睡着。
臨睡着的前一秒,餘安安甚至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在抗拒相親這件事,還是相親可能遇到的人。
她告訴自己,她并不喜歡那個極好看的白慕陽。所以,還是如初衷一般,抗拒相親這件事。因為不論她遇見的是誰,都不可能有将來。
……
餘安安自下午睡到傍晚,被吳媽叫起來吃了點東西,接着又一覺睡到了天亮。
只是睡得太多,起得也極早。她在健身房跑了一會兒,洗漱過後又做了點東西吃。臨近出門的時候,奶奶正好起床出門。
“今天怎麽起這麽早?”柳慈叫住她,這丫頭自從昨天說過宴會的事,就一直避着她。
餘安安立刻甜甜地笑了笑:“我去上班呀奶奶。”
柳慈扁了扁嘴,略有一絲不悅:“你不是說你們九點上班?現在才七點。”
餘安安一面換鞋一面趕緊應了:“是啊是啊,但是我昨天睡得太多了,反正也沒事幹,今天就早點過去。”說罷,就慌忙推開門跑了。
柳慈狐疑地看着那扇被關上的門,轉向從廚房走出來的吳媽:“果真是我逼得太緊了?”
小姐今年才二十歲,确然是有些着急了。
但吳媽這麽想,自然不能這麽說,況且,夫人本就她自己的打算。只得寬慰道:“小姐一慣獨立,熱愛工作也是好事。”
“這工作……”柳慈擰了擰眉,先前安安沒有細說,她也沒有多問。“你去讓小林查一查,看安安最近是不是在工作上接觸了什麽人,這丫頭這麽抗拒,說不準是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她要是真的中意誰,這場生日晚宴,就不能逆着她的心思來了。”
“是!”吳媽趕忙道,心知夫人還是心疼小姐,是半點委屈也不肯讓她受。
只是消息陸陸續續地傳回來,吳媽的臉色便是愈發的不好。
這一個月以來,除了往常小姐接觸的朋友,便只有那一個人。
吳媽最後與柳慈說的時候,柳慈吃飯剛吃到一半。她上前一步,難得姿态都有些小心翼翼:“林剛說,小姐工作的那間書店的店主,是白家的小少爺。”
“白家?”柳慈眉目蹙得愈緊,寧濱市能說得上的白家還能是哪個白?思及此,柳慈整個人的氣息都冷了下來,“白斯年的孫子?”
“是。”
柳慈果斷放下筷子,徑自上了樓,獨留吳媽一人站在原地。她還未曾說完,那位白家的小少爺曾送小姐回家,還曾在夫人回來的那天,出現在小區外面。甚至,春苑內有一套房子在白氏集團總經理的名下。
那位總經理叫做時延,是白家小少爺的朋友。
……
另一端,炙熱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撒進辦公室,而辦公桌則剛好落在陰影下,不被陽光照耀。
門被叩響,随後走進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男人修長的雙腿向着辦公桌後的人大步邁去,身形颀長高挑。
近了,瞧見白慕陽鼻梁上的銀絲框眼鏡,未有一絲表情的臉上,才閃過一抹不屑。
白慕陽眉眼微擡:“如何?”
新進來的男人在他對面坐下,特意忽略他問題的重點,下颌微揚:“我不會誇你。”頓了頓,又是毫不留情的添補刀子,“白慕陽,斯文敗類,并非溫文爾雅。”這眼睛配得可是太符合人設了。
正所謂,官方吐槽,最為致命。
白慕陽神色一怔,懶得過多糾纏,轉而問他:“查到了?”
“嗯。”時延将手上的文件夾推到他面前,“上面的這些人都會參加。”說着,食指輕扣了左手手背,又道,“簡而言之,這場生日宴會,整個寧濱市的青年才俊都會去。柳夫人看着是為孫女過生日,實質是讓餘安安抛繡球。”
白慕陽仔細地看過上面的每一個名字,最後才又擡頭問他:“确定沒有別人了?”
是,唯獨你沒有被邀請。
時延保持着冷漠的表情,沒吱聲。
白慕陽銀絲框下的眼睛驀地一沉:“白家沒有收到?”這種正式的宴會,多半會一一發請帖。興許,是送到了白家。
時延睨他一眼,都懶得解釋了。只眼瞧着白慕陽愈發冷厲駭人的眼光,到底是一字一頓道:“你該想到,柳夫人不會喜歡你。”
甚至,是厭惡。
白慕陽臉色沉郁,好一會兒沒吱聲。時延這邊就要起身離開,他忽然又道:“餘安安知道這事嗎?”
時延怔了怔,臉色愈是冷漠:“這是她的生日。”況且,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時延擡眸,涼涼地瞥他一眼,白慕陽那臉色已然不只是想要做壞事了。生怕火候不夠似的,時延繼續淡淡道,“你不是很看重她的善良嗎?她這麽善良的人,嗯,百善孝為先……”
奶奶讓她相親怎麽了?便是真的為她選中了一個人讓她嫁,她約摸會抗争一下,然後還是要嫁的。
餘安安她……終歸是柳夫人一手養大的女孩。
白慕陽手指輕扣着桌面,忽然猛地站起身,走向一側的休息室,待他再出來時,時延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他緊抿着唇,嘴角微微抽搐,憋了好一會兒,到底是忍不住吐槽:“每次見餘安安,你都非要這麽人模人樣。”時延緩緩站起身,凝着眼前這個像是突然從魔鬼進化到天使的男人。
白慕陽不置可否,只垂頭理了理袖子,同他道:“幫我約一下柳夫人,在宴會前我要單獨見她一面。”
時延濃眉微蹙:“這件事難度十顆星。”比他往日裏一挑十都要難。
白慕陽擡眸,倏而笑了:“未必,她要為安安尋找靠山。既然是靠山,還有什麽靠山比我更穩妥。”
果然是換個裝就換個人?有時候白慕陽這虛與委蛇的面皮戴着,時延都辨不出真假。
尤其那一聲聲“安安”叫的,不知道的以為倆人有多熟稔。分明,才不過見過幾面。
末了,只得默默腹诽:請将您的自信稍微收斂一下,好嗎?
時延側過身,拿了桌上了文件夾,提醒他:“你看一眼生日宴會的日期。還是說,我給你資料那天,你沒注意到餘安安的生日是哪天。”說着,又是難得拎了白慕陽似的慵懶無謂的語調:“老天都不讓你們在一起,我看你還是不要抗争了。”
話雖如此,時延偏又清楚,愈是有阻礙,愈是不能阻擋白慕陽。
白慕陽瞥了眼時延手上的文件夾,沒伸手接。但終于是收斂了面上的輕笑,眼底劃過一抹暗色:“初十,我記得。但這兩件事并不沖突。即便是沖突了,也有主次。”
所以,去參加別人的抛繡球招親是主,他自個的事是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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