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翌日,哥哥吃早餐時說:

“下午我要去麗川一趟,沒那麽早回家,晚上,我還是讓張東君替我去接你。”

麗川?

那不是路明的老家嗎?

“你去麗川是——”

“出差。”

說着,哥哥把最後一口雞蛋吃掉、起身走了。

曉夜追去門口。

“哥——”

“嗯?”

曉夜猶豫着,最後還是搖搖頭——

“沒事,路上小心!”

哥哥擺擺手,轉身走了。

窗外一片晴空,曉夜來到窗前趴着、兩眼望着樓下發呆——

麗川啊……

哥哥真的只是去出差、而不是去見什麽人嗎?因為實在不想看到他的心情又被破壞——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的他,這些年來,卻一直無緣無故地被某個人敵視着、記恨着,想想就叫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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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想到這兒,曉夜聽到身後響起了開門聲。

“張東君?哇,今天起得挺早嘛!昨晚睡得好嗎?”

張東君頂着一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說:

“嗯,空調很暖和,睡得我一身汗——”

話音剛落,他俯下身就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怎麽回事呀?感冒了?”

曉夜飛奔過來,一邊接着問:“發燒了沒?”

說着,她已經把手探上了張東君的額頭——

張東君呆呆地看着她——

唔——

好舒服——

好冰涼的感覺,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經過吹着涼風的河岸……

“哎呀!額頭好燙呀!你自己都沒感覺的嗎?”

“唔……嗯……”

“你這傻瓜,發燒了就別去上班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啊?那怎麽行?”

“有什麽不行的?大不了,我幫你打電話請假!”

說着,曉夜就強行地把他推回了家,又逼他躺到床上去。

“喂?哥!我是曉夜,張東君發燒了,我要幫他請假……知道了,我會照顧他的,你放心吧……”

放下電話後,曉夜又一臉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張東君,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兩眼緊閉着,兩排長睫毛像扇子似地蓋下來,卻越發加重了他眼底的兩團青影。

真是的!

一定是昨晚在雪地裏等我然後就着涼了吧?

為什麽他不拒絕呢?

就算是哥哥的命令,他也不是必須要接受的,不是嗎?還是說,是他過去在原公司裏發生的那件事情給他留下了陰影,從而不敢違抗上級的指令?

啊啊,早上居然忘記叫哥哥別再派他來接她了,這完全是公器私用嘛,雖說把人說成是物品也是有點不禮貌。

趁張東君在睡覺,曉夜準備給他煮點粥,于是找來師傅把燒壞的竈臺檢查了一下,不到一小時,一切都搞定了,她也開始煮粥了。

粥煮好的時候,她估摸着張東君也快醒了,于是——

“哇,你真的醒啦!”

她站在房間門口,一臉的驚喜。

“唔……你還沒走啊?”

張東君無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曉夜跑去把粥端進來。

她又試了試張東君的體溫——

“哦,退了蠻多了,怎麽樣,能吃點東西嗎?”

看到粥,張東君微微一怔:

“你做的?”

“嗯!”

“那怎麽好意思……”

曉夜噗哈哈地笑起來:

“你就別再說這些客氣話了,而且,我也要謝謝你昨晚來當我的護花使者啊!”說着,曉夜拿起勺子準備要喂他,張東君趕緊說他自己來就好——

眼看着張東君一口一口地把粥吃進去了,曉夜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時間快到中午了。

收拾好碗筷後,曉夜回到床邊說:

“那你接着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請等等!”

曉夜回頭。

“嗯?還有事?”

張東君表情猶豫,視線一直在曉夜的腿上來來回回着——

“我能冒昧地問一句嗎?”半晌後,他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你……為什麽會放棄舞蹈?”

孟曉晝離開公司,駕車前往麗川。

半路上,又開始下雪了,他打開雨刷器,同時仍目視前方……

談完公事後,孟曉晝走出大樓,就在這時,他看到迎面的馬路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經過,他只遲疑了一秒鐘、就立刻邁開長腿跑上了斑馬線。

“是車禍,傷到膝蓋了,所以不得不放棄。”

車禍!

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經歷吧,可是面前的這個女孩,卻是帶着一臉輕松的表情說的。

難道——

她一點都不曾害怕過嗎?

不曾憤怒過嗎?

不曾埋怨過命運的不公嗎?

“啊,對不起……”

雖然有其他更多的、更想說的、也更值得說出口的話,結果,吐出口的仍然只是一句對不起……

曉夜又哈哈大笑起來。

“你怎麽回事嘛!幹嘛又道歉啊?撞傷我的人又不是你,快別用這副謝罪的表情對着我啦,看起來怪怪的!”

張東君抿了抿唇,抱歉地笑了笑。

“你接下去要做什麽?”

“嗯?”

“是不是要去便利店打工?”

“啊——打工的話,是從下午兩點開始……”

“那我去幫忙吧!”

“什麽?”

“反正我請假了也沒事做,就讓我去幫你吧!”

孟曉晝一邊喊着那人的名字一邊跑向了她,結果,一到她跟前,他就被對方惡狠狠地罵了一頓。

雪花紛飛着,頭頂處的路燈散射着慘淡的光線。

那人見孟曉晝沒有回嘴,竟越罵越兇,最後更是一掌把他推到了旁邊的牆上,然後帶着一臉的怒意管自己扭身跑掉了。

孟曉晝靠在牆上,半晌後,才苦笑地數落了自己一句:

“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麽無用功啊……”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停車的地方,在拉開車門的那一剎那,他忽然又擡起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車頂上。

曉夜剛送走客人,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你是——”

接完電話後,曉夜跑到歡歡面前說:

“歡歡,我能提前走嗎?”

“怎麽了?”

“我哥,他出了點事,需要我過去接他。”

“哦,那你趕緊去吧,”歡歡說:“這裏交給我,反正小賈也很快就到了!”

“那謝謝你了!”曉夜一邊扯下圍裙一邊跑去休息室拿包。

等再出來時,歡歡又沖她喊了一句:

“曉夜別急,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你,歡歡!!!”

然後,曉夜來到臨窗的座位旁,對正坐在那裏看書的張東君說:

“張東君,你先回家吧,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裏?”

“去接我哥。”

張東君馬上放下書,“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趕到酒館,一進門,曉夜首先跟老板道歉。

老板連連擺着手說:“沒事沒事,他只是喝醉了,倒也沒鬧事,你們能來接他就太好了!”

曉夜又連連地向人致謝。

然後,她來到哥哥面前,一邊喊了一聲哥哥,一邊拉起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張東君也跑過來幫忙。

兩人一人一邊地把孟曉晝扶出了店門口。

曉夜從哥哥口袋裏找到了車鑰匙,然後打開後車門,把哥哥放進去。

“車讓我來開吧,你照顧主任。”張東君說。

曉夜感激地沖他點了點頭。

到家後,哥哥還是沒醒,于是兩人繼續一左一右地把他扶進了電梯——

直到、進了家門,孟曉晝才忽然地哼了一聲:

“咦?我這是在哪兒?”

就在這一瞬間,曉夜突然爆發了——

“哥!你果然又騙我了,是吧?你一定是去見她了,對不對?你怎麽就是這麽想不開、偏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碰釘子、去自讨苦吃呢!”

直到目前為止還一次都沒見過曉夜發怒的樣子的張東君,默默地怔在了原地,而這時,更是有兩行細細的眼淚從曉夜的眼角滑落——

就連說起放棄舞蹈的事都沒哭過的她,此刻,卻流露出如此悲傷和無助的表情,這讓張東君心潮起伏,而與此同時,又有一張類似的臉浮現在他眼前——

砰!

他一拳把主任擊倒在地的畫面,再次從記憶深處中爬了出來,不知怎的,他打了一個激靈,于是手一松,原本被他扶住的孟曉晝頓時跌倒在地。

哦!——痛!

孟曉晝發出一聲悶哼。

“哥,你沒事吧?”曉夜趕緊蹲地上查看,接着又扭頭望向張東君——

“張東君你——”

張東君向後趔趄了一步:“對不起……”

與此同時,他的心髒像觸電般地刺痛了起來——

在把孟曉晝安頓到床上後,曉夜回到客廳——

她看到張東君背對着她、正一個人抱着膝蓋靜靜地坐在沙發旁的地上。

這個孤單的背影,忽然擊中了她。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來——

“張東君,你沒事吧?是不是累了?”

張東君擡頭望向她——

“主任怎麽樣了?”

“已經睡了。”

“哦……那……我也該走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張東君!”

結果曉夜又叫住了他。

然後她跑到他面前,仍舊一臉不放心地看着他:

“你真的沒事吧?”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曉夜啧了一聲、懊惱地說:

“真丢臉,居然被你看到我哥那麽狼狽的一面……明天到了公司,你可不要跟別人亂講哦!”

“我不會的……”

曉夜笑了,只是笑容很苦澀。

“不過,他會這樣,也是事出有——”

沒想到,張東君忽然情緒激動地打斷了她: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想聽!再見!!!”

說完,他飛快地沖向門口,并且用力地帶上了門。

搞什麽啊?

好端端的、發什麽火啊?

曉夜一陣莫名。

一口氣沖進家門的張東君,馬上用手抓住了胸口——

“張東君!你不要多管閑事好不好!在你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你沒有資格去保護別人!”

像是胸口被人猛然地插上了一把刀似的,張東君“呃”地一聲跪倒在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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