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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8-27 11:00:04 字數:5978

縧月在喜福跟春壽的陪侍下,踩着那讓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花盆底鞋前去玉書苑。

進到玉書苑,只見偌大的花園裏擺了一張圓桌,允肅就坐在桌前,而桌上約莫有十幾道的各式菜肴,竟都是她先前跟玉春嬷嬷提過的江浙菜。

她心想,許是他想為昨晚的事跟她賠罪,才會命人做這一桌好菜“孝敬”她。

吃貨如她,瞬間就将昨晚的事暫時抛下,加快腳步上前,她看着桌上的南腿菜扇、雞油菜心、糟燴鞭筍、蝦油菠菜、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忍不住開心的大叫,“哇!”

江浙菜又稱吳越菜,非常重視菜蔬魚蝦,口味偏甜,是她的最愛。

“終于有像樣的東西吃了!”

她急着要坐下來,允肅卻冷喝了一聲,“誰讓你坐了?”

縧月一怔,動作一頓,疑惑的看着他。

他叫人備了這一桌佳肴,卻不讓她坐下來吃?那他要她來做什麽?

“我沒說讓你吃。”允肅拿起筷子,神情冷漠地道:“我是讓你在旁邊看着。”

“什麽?!”美食當前,他卻要她只能看不能吃?他的心也太狠了吧。

當着她的面,他慢條斯理地開始吃起滿桌的菜肴,一道一道輪着吃。

縧月不斷吞着口水,兩只眼睛巴巴的望着他用筷子将美食放進嘴裏。

她真的餓壞了。

自她嫁進王府至今,沒一餐飽過,她只要餓了就會鬧脾氣,現在還只能看着他大啖美食,更讓她不滿。

原來他根本不是要向她賠罪,而是存心要報複她、懲罰她。

而且她很快的就發現到他吃得不多,每一道菜他都沒超過三箸,就連那道西湖醋魚,也只吃了半面的一半不到。

沒吃完的東西,待會兒怎麽處理?丢了?老天爺,這樣暴殄天物,肯定要遭天譴的。

就在這時,允肅放下銀筷,命人将菜肴收走。

見狀,她再也忍不住的急喊道:“慢着!這些菜都要收走?”

“吃完了,當然要收走。”他說着,用眼神示意下人将菜肴收走。

看着那幾個仆婢真的開始收拾着一桌子的江浙菜,縧月難以置信的喊道:“我還沒吃呢!”

“誰說給你吃了?”允肅淡漠的睇着她,“本王只是讓你來陪吃,沒說你能吃。”

“你……你真是太可惡了!”她對他發起脾氣。

一旁的喜福、春壽、玉春嬷嬷、蘇克哈跟一幹仆婢全都一怔,看傻了眼。

允肅的濃眉微微一皺,“你說我可惡?”

“你當然可惡!”她什麽都能忍,就是吃不能忍。“天底下豈有丈夫吃飽喝足,卻讓妻子挨餓的道理?你還是男人嗎?”她一屁股坐了下來,氣呼呼的瞪着他。

她的反應教允肅微微一怔。

他故意叫她來罰站,不讓她同席用膳,就是為了報複她昨晚的抵死不從,若她只是因為害怕或害臊而拒絕他,他可以接受,但偏偏她是為了常善才拒絕他,這一點,他忍不了。

可現在,她的反應讓他有點想笑,甚至覺得有趣。

她很生氣,氣他沒讓她吃這些美味佳肴,似乎她什麽都不在意,只在意吃,他突地想起她之前在三更半夜溜進廚房找食物的舉動……她就這麽愛吃?

看來,用吃來懲罰她還真是對了。

一旁的仆婢們看着,都覺得心驚膽跳,從來沒人敢這麽跟王爺說話,可福晉卻罵王爺可惡,态度還十分不敬。

只是在替福晉捏了把冷汗的同時,大夥兒又感到新奇有趣。

“你知道美食當前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是多麽痛苦的事嗎?”縧月直視着他,“那就像有個美女對你投懷送抱,你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摸都不能摸一把一樣。”

此話一出,春壽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

他一笑,蘇克哈跟玉春嬷嬷便瞪着他,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錯,急忙低下頭,一臉惶惶不安。

幸好允肅此時的心思都在縧月身上,沒多餘的時間責罰他,甚至連瞪他一眼都沒有。

“你每道菜只吃幾口就要人收走,這是道理嗎?”縧月真的餓得頭昏眼花,幾乎要失去理智,“你說說,那些菜收下去之後都去了哪裏?”

允肅神情淡然地回道:“要不是人吃了,就是狗吃了,再不就是倒掉了。”

她氣憤的瞪着他,“王爺的意思是,你寧可倒掉,都不肯讓我吃,是嗎?”

他沒回答,算是默認。

縧月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着,肚子越叫,她的火氣越大,口氣更加不善了,“你這叫暴殄天物,小心會天打雷劈遭天譴!”

玉春嬷嬷連忙喚了一聲,“福晉。”

被玉春嬷嬷這麽一喊,縧月猛地回神,意識到自己說了許多不得了的話。

雖然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但允肅畢竟是她的丈夫,還是身分尊貴的肅親王,她盡管是福晉,可也太放肆了。

允肅一派輕松的站了起來,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回去吧,明兒再來。”

明兒再來?意思是明天一早他還要繼續這樣折騰她?

縧月氣得眼睛都冒火了,恨恨的瞪着他,“妾、身、告、退!”她故意一字一字說得又慢又用力,以表達滿腹的不滿及憤怒,說完,她一個旋身,氣急敗壞的走了。

翌日,縧月起了個大早,到廚房去給自己弄了幾道菜。

廚子龐叔正領班烹煮着王爺的早膳,手邊有許多新鮮上好的食材,縧月見了,便偷一點來給自己加菜。

“福晉,您的手藝真不得了。”看她手腳俐落,輕輕松松的給自己做了五菜一湯,龐叔着實難掩驚訝。

“好說好說,雕蟲小技罷了。”她有點得意。

其實,她的強項是甜食糕點,只是王府沒得讓她發揮。

“喜福、春壽,端着,咱們走。”

她一聲令下,喜福跟春壽便端着她煮的五菜一湯離開廚房,回到康寧苑。

還沒進康寧苑,便見平時在玉書苑伺候的江硯一臉焦急地來回踱步。

一見福晉回來了,江硯急忙上前福了個身,“福晉,這會兒王爺正候着福晉呢,請福晉趕緊移駕玉書苑。”

“今兒不去。”縧月不滿地道:“你回去跟王爺說,我肚子疼,不舒服。”說完,她便領着喜福跟春壽進到康寧苑,她指揮着兩人将菜肴碗筷都擺好,接着又道:“來,坐下來一塊兒吃。”

“嗄?”兩人皆是一怔,同時回了一句“奴婢不敢”和“奴才不敢”。

“什麽敢不敢?”縧月一手抓了一人,硬是拉着他們坐下,“一起吃飯多熱鬧,飯菜都特別香呢!”她還不忘批評不在場的允肅,“我才不像你們王爺那樣,小氣鬼!”

聽着,兩人知道她還氣着昨天早上的事,忍不住笑了。

“來,別客氣,快吃吧!”她就像從前在家裏那樣,招呼着喜福跟春壽共享美食。

“哇!這豆腐燒豬肝真入味!”

“老天爺,這……這是什麽?”

“是糖醋瓦塊魚,來,嘗嘗這道鴛鴦羹……”

“福晉,您的手藝真是一點都不輸龐叔呀!”

主仆三人吃得心滿意足,開心得像要飛上天似的。

突然,外頭下人高喊一聲,“王爺到!”

喜福跟春壽一聽,吓得跳了起來,急急忙忙擱下筷子,直挺挺的站好。

這時,面無表情的允肅走了進來。

“王爺。”喜福跟春壽恭謹又害怕的低着頭行禮。

允肅看着桌上擱着兩雙筷子,再看縧月手上拿着一雙,立刻明白剛才他們主仆三人正一起用膳,他內心疑惑不已,她居然讓仆婢跟她一起同席用膳?

“王爺。”縧月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起來,敷衍的點了個頭後又坐了下來,手裏的筷子更是沒有放下來過。

“誰給你備的膳?”他問。

“我自己弄的。”她說。

看見桌上那五菜一湯,都不是尋常胡亂烹調的菜式,他不禁驚疑,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千金,居然有這等可以開飯館的手藝?

“不是說肚子疼?”

“我是肚子疼。”

“疼還能吃?”

“我餓得肚子疼呀!”縧月理直氣壯地回道。

此話一出,旁邊的人,就連平時不茍言笑的蘇克哈都差點笑出來,可是見到自家王爺寒着一張臉,所有人憋到內傷也不敢笑出聲來。

“現在立刻到玉書苑去。”允肅命令道。

“等我吃完。”縧月整個人像是黏在椅子上似的,文風不動。

“現在就走。”

“不要。”她好不容易能吃頓像樣的,誰都不能阻止她。“王爺先回去,等我吃完了再去看王爺用膳。”

允肅真沒想到她真跟他擰了,他濃眉一皺,惱火的看着她,咬牙切齒地道:“好,本王就在這兒等你吃完。”

“拜托不要。”縧月哀怨的瞅着他,“看着你,我胃口都差了。”

聞言,一旁的下人都覺得腦袋發麻,一個個用“完了、慘了”的眼神看着她。

允肅面無表情,冷冷的直視着她,不知在想着什麽。

他那冷峻的表情及眼神,讓縧月覺得背脊一涼,她知道自己沖過頭了,闖禍了,可是她就是不服氣,憑什麽他可以糟蹋人?

他是肅親王沒錯,但肅親王就可以不講理嗎?

來啊,互相傷害!她心裏想着,不自覺的揚起下巴,挑釁的瞪了回去。

允肅的眼底閃過一抹冷光,“春壽。”

“奴才在。”春壽緊張的應着。

“給喜福一耳光。”他說。

“咦?!”春壽一驚。

所有人也都驚疑的看着王爺。

“還不動手!”允肅沉聲喝道,兩只眼睛猶如刀刃般射向春壽。

“奴……奴才遵命。”春壽一臉驚惶無措,慢慢的轉過身去,在表情害怕的喜福臉上扇了一記。

“你剛才不是吃過了?沒力氣嗎?再掌!”允肅再度下令。

春壽逼不得已只好再加重力道扇了喜福一耳光。

喜福委屈得掉下眼淚。

縧月回過神,氣憤地質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允肅冷然一笑,“從今爾後,喜福便是你的替罪羊,凡是你犯的錯,都由喜福承擔。”

縧月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麽壞心眼。“你算是哪門子的主子?為什麽要讓無辜的人受罪?”

允肅不理會她,再次命令,“春壽,掌。”

春壽疑怯的看着縧月,縧月對着他搖搖頭,要他抗命。

“春壽,你是聽她的,還是聽本王的?”允肅深知在這王府之中,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反駁或改變他的命令。

春壽緊蹙着眉頭,驚惶得眼眶跟鼻子都紅了,轉過身,他低聲的說了句,“喜福,對不住了。”說完,他舉起手,就要再打喜福一耳光。

“慢着!”突然,縧月一喝,丢下筷子快步走上前,擋在喜福身前,怒視着允肅,“你橫什麽橫?有本事就沖着我來,別折騰喜福!”

允肅冷厲一笑,“你是主,她是婢,主子犯錯,婢女受之。”說着,他對春壽喝令,“掌!”

他這話才說完,縧月突然雙膝一屈,跪了下來,然後左右開弓的打了自己兩巴掌,而且她可不手軟,兩頰馬上浮現紅通通的印子。

此舉教所有人震住了,包括向來處變不驚的允肅。

縧月直視着他,倔強地道:“不夠的話,我再多打幾下!”說着,她又要打自己巴掌。

“福晉!”喜福見狀,急忙跪下,痛哭着道:“奴婢該死,求福晉別再打自己了。”

“夠了嗎?”縧月依舊瞪大着兩只眼睛瞅着允肅。

所有人都看傻了,主子替仆婢受罪,這可是不曾有過的,他們真沒想到福晉的性子如此剛烈,又如此的真情實意。

玉春嬷嬷向蘇克哈使着眼色,蘇克哈則搖搖頭,玉春嬷嬷蹙眉一嘆,只好親自出馬。

“王爺,快讓福晉起來吧。”她在王爺身邊輕聲勸着,“這事傳出去,不好。”

允肅怒不可遏的瞪着縧月,“沒本王的允許,誰都不準讓喜福起來。”語畢,他轉身就走。

允肅再如何霸道,是也不能讓福晉跪着,他讓喜福長跪,是因為他知道打算跟喜福同甘共苦的縧月也會跟着跪。

他從沒被真正的惹惱過,可縧月是真的惹惱了他。

她完全不将他放在眼裏,更別說擱在心上了,她處處不順從他,甚至與他作對,他從沒碰過像她這樣的女人。

明明是個十七歲的丫頭,竟有着這般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好,他愛新覺羅允肅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男人,這回,他一定要讓她吃足苦頭,讓他知道這王府裏是他說了算!

“王爺,氣氣就算了,還是讓喜福起來吧。”玉春嬷嬷跟了出去,仍在勸着,“她跪着,福晉也跪着。”

“是呀,”蘇克哈也跟了過來,幫忙說情,“福晉脾氣硬,恐怕誰也勸不起來。”

“她想跪,就讓她跪着。”允肅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王爺,福晉身嬌肉貴,這要是……”

“別說了。”允肅态度強硬,一口打斷了玉春嬷嬷的話,冷眼一掃,“誰都不許求情。戌時之前,喜福都不準起身。”

現在還是早上呢,到晚上戌時,那得多長時間啊!想着,玉春嬷嬷都發愁了。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過去,那太陽越來越火辣了。

縧月陪着喜福這一跪,就是足足的一整天,這還是夏天呢,雖然她們是在室內,又有人給兩人送水,但也跪得她們主仆倆頭昏眼花的。

喜福因為福晉與她同甘共苦而感動不已,卻也因此感到不舍愧疚。

她向縧月道歉,縧月對她打氣,雖然漫長又辛苦,可兩人終于熬過去了。

太陽下山後,雖然涼快輕松許多,可兩人也漸漸有了疲态,尤其是縧月。

原主是服過毒的,這副身子早弄壞了,要再重新養起也不是一、兩個月的功夫就行,縧月心想,以後她一定要好好把這副身子養好養胖,不再如此弱不禁風。到了戌時,玉春嬷嬷來了。

“福晉,快起來吧,王爺準喜福起來了。”

縧月一聽,十分開心,“喜福,太好了,你能起來了。”

“是呀,福晉也能起來了。”喜福說着,先站了起來,然後跟玉春嬷嬷一人一邊的将縧月扶起。

“福晉,您還好吧?”看她神情疲憊,臉色有點發白,玉春嬷嬷憂心地問道。

“玉春嬷嬷,我沒事。”縧月溫煦一笑,“我自己能走。”

喜福跟玉春嬷嬷聽了,慢慢的松開了手。

縧月自個兒往前走了幾步,身子晃了兩下,便因為體力透支而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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