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反擊決裂

男女大防在下層百姓間并不是很嚴重,尤其農戶和一些小戶人家,女人也要下地、出門,街坊鄰裏之間時常見面交際。雖然時常講哪裏哪裏什麽桃色新聞,要說眼前這些鄰居之間還真沒有這樣的事兒。

林大秀也沒有多少這方面經驗,只尋思那女人無趣自然就走了,所以也并不甚在意。

他自然想不到應蓮兒的主意,也想不到應蓮兒想讓他再一次成為桃色新聞的男主角,到了韓家吃飯的時候也沒有提。

韓家正在數新蒸的白面大饽饽,一個有一斤二兩重,比林重陽的頭還大。

這些大饽饽都是要上供的,只要有點條件一定要用細面做,去年韓家拮據過年費了好大力氣才做了幾鍋需要的大饽饽。今年兩家賣方子條件得到改善,所以上供的大饽饽還真是細面的,白白胖胖的很稀罕人。

這饽饽是用老面引子發起來,和面的時候少加水,和起來的面很硬,一點點地揉,揉出火候了,到時候蒸出來的大饽饽挺妥漂亮,絕對不會軟塌塌的,上供才有體面。

而這種饽饽蒸的時候也要講究,絕對不能裂,裂了就不能上供,所以要多蒸一些,把裂了的挑出來。

大白面饽饽,酸菜炖骨頭,酸蘿蔔,各種小鹹菜,大蔥蘸大醬,對于韓家以前來說,都是十分豐盛的一頓。

韓大壯笑道:“這大饽饽,吃多少都沒夠,真是越嚼越甘甜啊。”

大家都嗯嗯,趕緊吃飯顧不得說話。

韓老爹吃水不忘打井人,照例要感謝林少爺和小九,大家就停下吃飯的節奏,跟着感謝。

林大秀因為被應蓮兒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回過神來還有些氣呢,聽得他們如此說氣早跑九霄雲外去,讓大家千萬不要再客氣,“要是沒有韓叔你們,我和小九早餓死了呢。”

餓死不一定,但小九肯定養不好的。

吃飯的時候林重陽感覺韓椿兒有些不那麽高興,自從韓椿兒正式幫着賣豬肉之後,她的笑容就少了很多,又加上他爹賣臉一陣子,她就更加不開心的樣子。

不過大家似乎都沒發現,反正他覺得姑姑沉默了許多。

可能是賣肉不順利,不開心?林重陽好幾次問過韓老爹和韓椿兒,賣肉好不好玩,什麽樣,他們也都給他講過,沒什麽好不好玩的,但是比種地輕松的多,而且他們不管殺,只管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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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陽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什麽麻煩呢,比如趙一刀替盈豐樓說和買方子沒成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結麻煩,韓老爹又說沒事,方子的事情大家都懂規矩,買不到不會嫉恨的,嫉恨也是嫉恨悅賓樓。

可是看韓椿兒的眼神,似乎不是那麽簡單啊。

“姑姑,你吃肉。”林重陽夾了一塊帶肉的骨頭給韓椿兒。

韓椿兒夾起來放回他碗裏,“姑姑喜歡吃酸菜,這酸菜借了肉味,可香呢。”

飯後林重陽就拉着韓椿兒去院子說要上茅房。

外面黑,小孩子上廁所都要大人陪,這也正常,尤其林重陽這種絕對不會随便找個樹底撒一泡的孩子。

去了茅房出來林重陽就看到韓椿兒站在院裏,這兩年她長高不少,雖然生活艱苦,可她發育得不錯,前凸後翹屁股圓潤的,是那些婆婆們喜歡的好生養類型。

只是她似乎更瘦了呢。

天上繁星璀璨明亮,月底這個時候月亮未出來,天上的亮照不到地上,便襯得周圍格外冷幽靜谧,如果沒有窗戶透出來的光,那簡直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寒冷清冽,一下子就沁透心底,讓人為之一振。

“姑姑。”他打了個哆嗦,跺跺腳,搓着小手。

韓椿兒握着他的小手搓搓,笑着吓唬他:“讓你在屋裏你不肯,外面冷吧,小心給你小鳥雀凍下來。”

她知道林重陽根本不受吓唬的。

林重陽卻拉着她的手不肯進屋,小聲道,“姑姑,咱們去我家看看。”

韓椿兒不解,“去你家看什麽,燒炕嗎?你爹沒燒?”

林重陽想了想,就決定說實話,只是不能直接說,否則韓椿兒會覺得他太早熟,但是他也不想讓韓椿兒再被應蓮兒蒙蔽。他就低聲道:“姑姑,你別告訴別人,那個應家姑姑剛才去我家鬼鬼祟祟的,我怕她是不是想偷我家東西啊,我爹走的時候都沒鎖門呢。”

“什麽?”韓椿兒一下子炸毛了,林重陽說偷東西,她可不那麽想,一下子就腦補到要害處,“走,咱們去看看。”

韓椿兒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拿根門闩。

林重陽汗噠噠地趕緊讓她放下,“姑姑,她打不過咱們的,不用拿棍子,再說棍子我家有的。”

韓椿兒嫌他走得慢,直接将他抱起來,健步如飛就去了林重陽家。

小院的門是普通的随牆蠻子門,木門兩扇,內外都可以鎖,平時不鎖的時候就把活動門闩扭上。

這種木門都有個活動門闩,可以通過左右扭動外面的黑鐵環來控制裏面的活動門闩,就可以直接将門闩搖到另一邊去将門關上。

這是防君子不妨小人的,再就是防家裏孩子和雞雞鴨鴨跑出去。

韓椿兒因為生氣着急步子有些重,院子裏黑漆漆的,若不是小院裏沒東西加上她熟門熟路,還真可能摔跤呢。

一腳踹開屋門,韓椿兒就将林重陽放在地上,也不點燈只示意他躲在一邊等她。

林重陽汗噠噠的,姑姑咱們又不是做賊的,你幹嘛還鳥悄的不點燈啊,再說了,這是我家門啊,也不是應蓮兒家的門,你踹這麽狠幹嘛。

韓椿兒擡腳進了屋,她喝了幾杯酒,身上也帶着酒氣。

應蓮兒貓黑兒躲在被窩呢,呼吸着林大秀被褥的氣息,一會兒渾身燥熱一會兒又如身墜冰窖,滿腦子胡思亂想一時間覺得自己成了林太太一時間又好像自己被街坊鄰居指指點點,最後等得肝腸寸斷,幾乎堅持不下去,尋思林大秀會不會一宿都不回來。

韓椿兒對着炕上看了半晌,才漸漸略微适應一點黑暗的光線,實在是太黑,除了黑就是黑,不過略微能看得出來炕上有個人躲在被窩裏。

她上前就要去掀被子把應蓮兒揪出來,誰知道被窩裏那人比她還快,竟然呼啦一下子就撲上來,跟餓虎撲食一樣,一下子将她緊緊抱住,嘴裏還嬌喘着,“林少爺,奴家、奴家就知道你不是那麽狠心的。”

我擦!

韓椿兒和林重陽一起石化。

那應蓮兒有點昏了頭居然第一下沒覺察不對勁,雙手胡亂地摸索着還把身體緊緊地湊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黑暗裏格外響亮,韓椿兒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個不知道羞恥的小……”

應蓮兒也懵了,猛料到是韓椿兒,又怕和韓椿兒來的還有別人,吓得立刻躲進被窩裏,瑟瑟縮縮地柔弱不堪道:“你、你誤會了、是林少爺、林少爺他……”

這種時候話沒必要說完,留給別人自己腦補就好。

可韓椿兒偏偏不會腦補林大秀不好,只會腦補她應蓮兒不知羞恥,若是林大秀有意,就不會那麽早去吃飯。

哪一次不是叫着才去的。

她傾身上前還想抓着應蓮兒打,應蓮兒只把自己裹成一個烏龜,死活不露頭,讓韓椿兒打不着。

韓椿兒冷笑道:“應蓮兒,我不知道你還是這樣的人呢,咱們認識這麽多年,姐妹相稱,我倒是瞎了眼。你不出來是吧,也沒事,我去叫了街坊四鄰來看你的醜樣,你以為你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就能賴上林大秀?”

說着她轉身就要走。

應蓮兒這才爬出來,跪在炕上哭求,“好椿兒,好姐姐,你別這樣,你要是這樣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韓椿兒譏諷道:“怎麽會呢,你不是篤定林大秀要娶你麽,他娶你就好了。”

反正那厮已經孩子都生出來,虱子多了不怕咬,再來十個八個女人也沒關系,別人只會羨慕他,說他風流年少,俊俏勾人。

應蓮兒倒是有些意動,咬唇道:“林少爺,他是有心……”

“我呸!”韓椿兒啐了她一聲,“給你點風,你還下雨了是吧。你還要臉就趕緊穿好衣服給我滾,以後都不要再踏進我們這條胡同,你要是不要臉,我就去把街坊都喊來,看看人家是不是認定林大秀把你怎麽了,還是你不要臉賴上人家。”

就算林大秀真把她給睡了,別人指責的也是閨女不檢點,只會說林少爺魅力大,風流快活而已,說閑話歸說閑話,絕對不會指責他。

只要他不松口,應蓮兒也賴不上他,別說是妻,妾都混不上!

應蓮兒被她說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知道今日這事兒泡湯了,林大秀沒來,自己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若是四鄰真的被招來,“奸夫”不在場,這就不算捉奸成雙,怎麽說都成,丢臉的是自己。

原本豁出去的想法,卻也不想豁出去什麽都沒撈着只撈一身騷。

她委委屈屈地摸索着穿衣服,卻也看不清楚,只能胡亂套,“椿兒,你點上燈,看不清呢。”

韓椿兒呸道:“我可不想看你那惡心人的樣子。”

應蓮兒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把衣服穿上,只是襪子怎麽也找不到,只得作罷,然後下地摸索着把鞋穿上。

韓椿兒等她穿好鞋,冷冷道:“應蓮兒,從今以後,咱們一刀兩斷,你再也不要到我家門上,我也不會去你家,我們老石榴巷也不歡迎你。”

看她把話說得這樣絕情,應蓮兒又羞又怒,只恨恨地想着,有朝一日姑奶奶若是發達了,也有你們苦頭吃的,今日之辱,必當百倍報之。

只是眼下還得做小伏低,“既然你這樣說,我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希望你能念着往日姐妹情分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見她如此不知羞恥,韓椿兒恨道:“你放心,我的确什麽都沒看到,我從此不想再見你,也不會再說起你,關于你的事情,我是一個字也不會再聽不會再說的。”

應蓮兒心下松了口氣,雖然她很喜歡和韓椿兒做朋友,韓椿兒潑辣但是腦子不那麽靈光,她向來都能使喚得不錯,沒想到這件事讓她們決裂,看了以後是不能再利用她了。‘

好在韓椿兒這個人說話算話,她知道既然韓椿兒答應,那就會替自己保密。

應蓮兒扶着門框、桌子,然後朝着門口走去,外面畢竟還有星光,略微亮一些。

她剛走到門口,一旁凍得哆哆嗦嗦的林重陽道:“你、你、走好。”

“哎呀!”應蓮兒被吓了一跳,真個跳起來,“你這個短命促狹小鬼,吓死我了。”

林重陽立刻喊道:“抓小偷!”

應蓮兒低聲斥道:“別瞎喊,我送你回家你還吓唬我,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嘴上說着腳下飛快,只是她不熟悉林家的院子,走差了方向,一個沒看準,“咣”一聲撞在影壁牆上,登時頭暈眼花,頭上起了一個大包。

林重陽喊道:“把我們家影壁牆撞壞你要賠啊。”

應蓮兒低聲咒罵兩句,也不敢糾纏摸索着匆忙離去。

林重陽冷笑,他雖然平日裏裝傻賣萌,對人和和氣氣的,可不代表他真是小面人,想算計林大秀也得看他答不答應。

現在姑姑也看清應蓮兒真面目,以後不會被她算計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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