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與你牽手(7)
陸宜寧捏緊手中的巧克力盒子, 不自覺屏住呼吸,目光落到男人微翹起的嘴角, 上移至溫和清隽的眉眼, 他不像在開玩笑, 黑眼中明晃晃地全是認真。
她動了動手指,不着痕跡藏住剩下的巧克力, “你酒精過敏,這裏面含酒精, 你不能吃。”
周徐禮面露遺憾,撤回去身子, “行, 那我不嘗,你快上去吧。”
陸宜寧解開安全帶,下車前猶豫幾秒, 轉頭直勾勾盯着他看了會兒, 然後傾身過去, “但是你可以嘗一嘗我。”
她說完,沒等他作出反應, 湊過去攬住他的脖頸,嘴唇順勢下移。
周徐禮只感覺有處柔軟的東西,觸碰到他的嘴角, 帶着清冽的酒香還有絲絲的甜膩。最後,比嘴唇更柔軟的舌尖,輕擦過他的皮膚。
帶起一陣強烈的電流。
陸宜寧有點食髓知味, 退開身子,嘴角微微勾起,話中沒有半分羞赧,“吻安,男朋友。”
等她離開,身影消失在樓層大廳。
周徐禮擡手,用手指關節分外眷戀地蹭了下剛才被她吻過,像是要燃起火苗的地方,而後心情極好地調轉車頭将車停入她家的車位。
晚風輕柔,她也溫柔。
轉眼間,時間到九月份,每年一度的攝影大賞如期開展。
陸宜寧飛新西蘭前,特意抽出兩天和男朋友膩在一起,不過兩人各忙各的事兒,平常她占用他的書桌修片,周徐禮便一身清閑躺在陽臺的沙發上看書。
S大的暑假天數位居全國前列,別人九月一號扛着箱子回學校,周老師還能安然地躺着看書,甚至早已備好課。
陸宜寧支着下巴幽幽問:“你和我說實話,當初選擇到S大任職,是不是因為它休假多?”
“不是。”周徐禮側目,漆黑的眸子浸着細碎的光,語氣帶了幾分不正經,“S大與京大比起來,工資高出一千多。”
陸宜寧默不作聲看着他,過了半分鐘,認真道:“沒事,我有錢啊,你現在回京大還來得及。”
沒想到她會當真。
周徐禮直身,嘴角彎出一個微小的弧度,“S大比較側重文科,文學院又是大院,我來這是最好的選擇。”
“再說,現在賺得錢,應該足夠養你了。”他眉梢擡起,伸手把她拉到床沿邊坐下,“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會有各種各樣的負擔,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陸宜寧深吸一口氣,“我這個人花錢挺大手大腳的,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周徐禮懶洋洋嗯聲,“我現在開始做心理準備,下次買蘑菇要買小份的,剩下的錢攢起來。”
“……也不用這麽卑微吧。”她被窗外的陽光曬得犯困,“我想睡一會兒,你一個小時後叫醒我。”
周徐禮看了眼時間,“只睡一個小時?”
陸宜寧躺在他身側,拉過被子蓋住,“要查些這次主題的資料,時間不太夠了。”
“好。”周徐禮幫她壓住被角,坐到她剛才的位置上,“快睡吧。”
陸宜寧最近屏蔽掉外界的消息,一心撲進這次的大賞選材,大學剛畢業受邀參加過一次,獲得最佳新人攝影師的獎項,
過了兩年,她發現自己的目标不僅于此。她想得到那個最佳攝影師的金相機,然後放進百寶箱裏珍藏。
百寶箱中,曾經藏了一個男人。
後來,那個男人自己跳出了箱子,現在正坐在她的身旁。
次日,臨上飛機。
陸宜寧打開工作的手機,想通知林晉安一聲,把她所有的工作往後排,攝影大賞結束前,不要拿商業性質的片子來打擾她。
通過安檢,陸宜寧站在透明的玻璃牆裏沖外面的人揮手,不忘抛個飛吻。
周徐禮無奈彎唇笑,看她的身影消失後,才放心離開。
林晉安的電話打了三次,都無人接通。陸宜寧正要聯系工作室的公話時,對方好像良心發現了,主動回了電話。
不等她開口奚落,林晉安急促說:“姐,療養院那邊打來電話,說祁蕙……跳樓了。”
聲音越到後面越小聲,尾音細不可聞。但并不妨礙陸宜寧清楚地聽到,周圍休息區的人安靜等待航班到來,她聽得見林晉安每個措辭後的微微一頓。
最後是,祁蕙跳樓。
陸宜寧嘴角僵住,表情意味不明,“死了嗎?”
林晉安:“是從二樓跳下來的,摔斷一只腿,剛出急救室。醫生說暫時不能回去,得住院觀察。”
陸宜寧笑出聲,合着是給自己找罪受,不想呆在療養院,寧願跳樓進醫院也要逃走。或者說,她想趁這個機會,用苦肉計重新挽回陸伯源的心。
林晉安頓了頓,“姐,現在怎麽辦?”
“你幫我找個護工去照顧她,”陸宜寧慢悠悠道,“找個機靈點的,看住祁蕙讓她不能聯系我爸。”
“剩下的,等我回去處理。”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看到滾動屏上的消息,飛往新西蘭的航班已準備就緒,挂斷收線,再次檢查了遍證件,登機。
周徊八月下旬做了臺大手術,在ICU住到九月初,周老爺子來看過三四次,每次回去都滿臉愁容。
周徐禮盡量挑不會與他碰面的時間,但不能次次避過。
走出停車場前留意了每輛車,确定沒有周家的車輛,輕車熟路上到住院部,可不曾想剛走出電梯,就被周老爺子的秘書逮個正着。
“二少爺,先生在裏面。”秘書恭敬地微彎下腰,“最近周先生身體不好,請您說話注意分寸,不要故意惹怒他。”
周徐禮眼底情緒深濃,他抄在口袋裏的手拿出,輕放到秘書的肩膀上,動作極慢地将他衣服肩部的褶皺捋平,語氣有些無可奈何,“劉叔,你什麽時候見我說話不注意分寸了?”
秘書嘆口氣,面前這人是他看着長大的,脾氣溫和,對待誰都禮貌有加。只是,對周先生,就太過于有分寸了,甚至是疏遠冷漠。
他覺得,周徐禮瞧不上周家的一切,最根源,是瞧不起周先生。
“怎麽不說話了?”周徐禮收回手,漫不經心笑了下,“我進去的時候注意點,您別擔心。”
前天周徊轉到普通病房,負責觀察情況的醫生護士不敢懈怠,查房的次數也比其他人多,三個小時視察一次,有時會到一小時一次。
周徐禮看着病房進進出出的人,眸光漸沉,輕靠住牆等醫生做完常規檢查,然後一隊人走出病房,醫生搖搖頭,無聲的暗示情況不容樂觀。
他忽然想起老爺子不久前說:
你大哥快不行了。
你馬上回家。
你不許再做無用的事兒。
……
周徐禮,這是你的義務,你必須要為周家服務。
每一句話用得命令語氣,讓人聽起來非常不舒服。落到他的耳朵裏尚且如此,如果周徊聽到——
會不會将他親生爺爺的話理解為:你這個病秧子,已經對周家無用。
周徐禮按住疲憊的眉心,煙瘾來得猝不及防,他到安全通道慢吞吞掏出一支煙,要點燃時,兜裏的手機震動一下。
陸宜寧抵達工作組訂的酒店,收拾完行李立刻給他報平安。微信界面發來一張正對大海的照片,還有小姑娘吝啬地只露出來的兩根手指。
比了個剪刀手。
隔着屏幕就能感覺到,那股子生機勃勃。
陸宜寧:【男朋友,有空一定要來這看海,然後再看我喝酒。】
陸宜寧:【當然,下次我會喝度數低一點的酒!】
……
周徐禮嘴角拉直,看向手中的煙頭,随後手指捏住中央輕輕折斷,扔進垃圾箱。
這世界上有沒有一個人。
當你想到她時,渾身的無力感便會頃刻消失。你馬上要向現實妥協示弱,但一想起她,又多了幾分想要繼續堅持的勇氣。
也許她活得也不是那麽的好,可是能與她相遇。
其他的一切就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來到病房,裏面的老人還未離開。
周徐禮走到病床前,放低音量問:“大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病床上躺着的人臉色蒼白,大概是經過一次大型手術,元氣受損,看起來不如手術前健康。
周徊閉了閉眼,慢慢吐出兩個字:“挺好。”
他拉住身邊人的衣袖,示意對方彎腰。
周徐禮餘光撇過不遠處的老爺子,沒多猶豫地靠過去,他看到老人好奇,但又維持嚴肅皺起的臉。
周徊斷斷絮絮道:“不想在醫院了……想出去……大哥好難受。”
周徐禮輕聲安撫,“大哥你好好養傷,等你的病好了——”
身後的人猝不及防打斷他的話語,“周徐禮,你跟我出來。”
“……”
為什麽,總是不能讓他好好地,同大哥說完話。
周徐禮眼風凜冽,掃過去的視線像被冰打磨過,帶着刺骨的寒意。他站起身,近乎一字一頓道:“我是來看大哥的,不是來和您談心的。”
老人用拐杖狠狠敲着地面:“給我出來!”
周徐禮垂眸,回頭遞給周徊一個安心的眼神,擡步走到病房門前,在老爺子稍微舒緩的表情下,“砰”地一聲關上門。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動作極快地按上門鎖。
輕脆的一聲響,他隔着一扇門聽到劉秘書的勸導——“先生您別生氣!可能徐禮有什麽話想單獨和少爺說。”
“單獨說話?!我看他是想炸!!”
……
周徊沒忍住,笑了一聲,結果身體太虛弱,後續就咳起來。
他顫着肩膀,笑問:“你什麽時候有這脾氣了,還當着他的面鎖門。”
周徐禮拿杯子的動作一頓,歪頭笑了,“宜寧教的。”
作者有話要說: !!!!禮禮你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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