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悶熱的天氣,躁的人心裏也悶悶的。

雖然後來下過幾次雨,沒落地就被蒸發,氣溫也逐漸升高,熱的村裏人不愛白天出門,連小狗都找了個樹蔭吐着舌頭。

不能出門,葉邦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活,周萍萍已經學會了乘法表,又主動提出想學一些常用字,于是每天下午的時候他都會趁機教一些常用字。

屋子裏呆着太悶熱,正好院子裏有樹蔭,又有沙土,葉邦一遍解說甲乙丙丁幾個字,一邊想起一個笑話。

“從前有個學子外出讀書,他的母親給他寄了一封家書,裏邊只有“甲申由”三個字,學子一直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萍萍來猜一猜?”

周萍萍在地上寫了這麽三個字,踟躇半晌,“我猜不着。”

葉邦清了清嗓子,“這位母親的事情是,家裏的被子短了一截,蓋了頭蓋不到腳,蓋了腳蓋不到頭,想要那學子買床被子回去。”

周萍萍噗嗤一聲就笑了,路過本來打算聽聽他們講什麽的施大娘也笑的前俯後仰。

葉邦:……

他本來只是在古籍裏看到這麽個笑話,想講來活躍一下氣氛,真有這麽好笑麽?

“好笑,這個故事特別好笑!”施大娘停下了自己的笑聲,然後轉過身去。

葉邦:你有本事說這話的時候轉過來!當我沒看見你翹起的嘴角!

眼看兒子要惱羞成怒了,施大娘咳嗽一下,鎮定的說,“好了好了,我要去做事了,你們繼續,繼續。”她拿着精心挑選過的麥稈上了屋頂,手裏還拎着一桶黃泥嗎,打算看看屋頂有沒有漏的地方。

“最近一直沒下雨,施大娘也要補屋頂?”周萍萍仰着頭看着施大娘動作。

“真等下雨就來不及了,”施大娘手上不停動作,撲好麥稈然後糊上黃泥,“而且天氣熱,黃泥才幹的快啊。”

周萍萍若有所思。

葉邦順手端起旁邊的粗瓷碗喝了一口涼白開,心思全不在這上邊,他想報名時參軍,但是因為擔心施大娘一人在家,遲遲沒有下決斷。

一兩點涼意撒在他的臉上,他以為是屋頂撒下來的黃泥,忙不疊的躲開,等他一起身,就發現地上全是密密匝匝的點子,剛才周萍萍在沙土上寫的字跡,全都糊花了。

他擡起頭,“下雨了?!”

好像真的下雨了,剛剛還萬裏無雲的晴空,轉瞬就變了顏色,黑沉沉灰蒙蒙,狂風呼嘯,噼啪一聲吹斷了樹枝。然後卷起了許多灰塵,又忽而吹散,緊接着就是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的打下來,砸出很多個坑。

“真下雨了?快進屋躲躲。”施大娘顧不上正在修補的房頂,麻利的下了屋頂,周萍萍已經把院子裏晾曬的衣服收了起來,然後推開門想要迅速的跑回家,施大娘攔住她,順手遞了把紙傘,“拿着。”

周萍萍也不推辭,挽起了褲腳,頂着狂風進了雨幕。

施大娘開始到處關窗戶,收拾東西,時間大約是下午的四五點,但是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她用火折子點亮了堂屋的油燈,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風吹的小火苗左搖右擺,只能照亮桌子那一團。

憑着着良好的夜視能力,葉邦看着外面的天色,心裏還十分欣慰,看這個樣子,這次的旱情該緩解了吧?村長也不用天天愁白了頭。這雨水下到了晚上,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們草草的準備了晚飯,吃完之後就休息了。

葉邦等施大娘一關門,豎起了耳朵等了一刻鐘,确定施大娘已經睡着了,于是翻了個身,左手在床鋪上摸索,借着雨聲的掩蓋,打開了床板,從床下翻出來十餘只木箭。

鐵器管制的極嚴格,不是拿來做菜刀都是農具,他想訂做箭頭或者稍微長劍,發現沒有背景根本做不了,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選用了這種“箭木”做成了箭頭。這種木頭是他偶然在山上發現的,費了老大功夫下來,他輕輕的撫摸一下自己用刀削出來的尖端,覺得要是能搭配上箭頭,保準百步穿楊。

他也不是全無準備,就出來實踐的,星際所有的冷兵器圖鑒,他都一一的看過,然後記下了最有用的幾種,雖然都是十七八世紀流行的,卻比如今這個時代的兵器先進的多。想到這裏他又習慣性的打開自己的系統,還是鎖定狀态,裏邊的資料一本都不能看,課題完成度顯示是零。

聽之前的學長們說過,課題實踐的難度一直是地獄級,再想多問一點,學長們緘默不言,等真落到他身上,他深深的理解到了地獄兩個字的含義。等完美完成課題,學弟們再來問,他也要保持高深的表情啊!!

突然,他耳邊聽到一點“滴答”的聲音,他霍的擡頭,發現稻草屋頂真的在往下面滴水!

房子原來還會漏水麽?真是新奇的體驗!他伸手接了一滴,發現落水的位置正好是床鋪。靠!這下淡定不起來了,葉邦手忙腳落的起身,滿屋子找着木盆,放在漏水的地方接水,然後發現屋裏已經積了一小窪水。

這下覺也別睡了,他認命的起身,找了大碗小盆,滿房間的接水,忙活了半宿,最後靠在床邊稍微眯縫了眼,天色就亮了。

施大娘一早過來敲門,被亂糟糟的屋子吓一跳,“你這孩子,半夜漏水怎麽不喊我?”她快手快腳的倒了積水,又重新放好盆子。“走,吃飯去,吃完飯我上屋頂去補補。”施大娘細心估算了漏水的地方默記于心。

葉邦推開了窗戶,冰涼的空氣吹了進來,一夜過去,雨幕逐漸變小,但是綿綿不絕,被雨洗過的樹木都煥發了生機,一掃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樣。院子的也積了不少的水,正在順着下水道慢慢的流走。

但是等到上午,這連綿的雨勢還是沒有停歇,施大娘性子頗急,等不耐煩了,戴着鬥笠就飯上了屋頂,葉邦擔心的在下邊守着,只見施大娘手劃出一片殘影,飛快的把枯朽的稻草扒拉下去,換成新的稻草,于是黃泥,只能等到天晴再換。

她換好了稻草,順着牆壁慢慢的爬下來,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

果然屋子已經不漏水了,別的東西就算了,打濕的被褥還是要晾的,施大娘動手換了幹淨的褥子。

雨雖然小,人要是在外面忙碌上半刻鐘,還是不免打濕了衣裳,所以大家都在家裏守着,看着這雨,暗自歡喜。

只是等這雨下了三天之後,歡喜變成了擔憂,村前的那條小河,因為排水不及時,河裏的水已經漫了出來,家家戶戶院子裏的水都排不出去,屋裏屋外都是水,天公還不作美,雨勢沒有停歇,再下下去,別的不說,柴火先不夠用了。

而且地裏的莊稼都栽倒了,加上之前狂風肆虐,損失特別嚴重,估計會減産兩三成。有經驗的農人看着這天色,不停的搖頭。莊稼還要一個月才能收割,剩下的日子只能熬着。

本來就指望着靠着今年的收成還老賬,看這模樣,今年不欠下新賬就算不錯了。

本來一直盼望着的雨啊,現在反而成了避之不及的東西,葉邦深刻的了解了靠天吃飯的含義。

“葉大哥,你說這雨水要是能夠接起來多好啊!”周萍萍探出手接住屋檐下落下的雨水,雨水落在素白的掌心,“這存下來的雨水,就能用在以後缺水的時候,也免得淹了屋子。”

“要是知縣老爺曉得這個主意,肯定會照辦。”施大娘也在一邊插話,手裏還在忙着做衣裳。

“以後肯定會的。”葉邦肯定得點頭,他記得以後幾個世紀,人類發明了更牢固的建築材料,可不是築起了蓄水池?

綿綿的雨水一直下了半個月,下的越久,人的心理就越沉重,屋子裏的東西老是晾曬不幹,柴火也點不燃,一燃起來滿屋子都是煙氣,所以等雨水終于停下的時候,大夥兒都松了一口氣。院子的土泡松了,一踩下去帶起來一片,不少小孩子索性打着赤腳。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去看地裏的莊稼,所有的青壯都去了田裏。果然,倒伏的莊稼不少,他們從各處尋來了木棍,勉強把莊稼重新種上,能搶救到一點算一點吧。

過上一天,等土幹透了,還有人邀約着一起進城的,買油鹽醬醋的,葉邦也想打聽打聽縣城裏的消息,自告奮勇選了進城。一路上的十村八店的人臉上雖然還帶着愁容,眉頭間還是舒展開來,畢竟只要還活着人就又奔頭。

許久沒來縣城,葉邦發現,縣城的治安嚴謹了許多,幾乎每個進城的人都會被檢查,想要跟以前蒙混過關可不容易。城門口還貼着一張告示。同村的小夥子捅了捅葉邦,“你認識字,給念念呗?”

葉邦仔細辨別了一下,告示用黃紙寫着,“茲有盜匪,為禍鄉裏,殺人越貨,無所不為,懸賞十兩。”還是十兩黃金,這算是一筆巨款了。以下是盜匪的畫像和特征。

小夥子羨慕的說,“誰要是捉住了,肯定發了大財了!”

“官府都抓不住的人,瞎想什麽呢!”旁邊有大叔嗤笑,“懸賞再好,也要有命花才行。”

小夥子讪讪的說不出話,他也就是現在缺錢,随口說說,也沒想着要拿懸賞啊。

“到我們進城了。”葉邦低聲道,前面的人檢查完了,輪到他們進城。小夥子拔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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