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是五號的中午突發了頭暈現象,因為剛好是“救災”後的休整時間,我就沒多想,蒙頭睡到差不多六點發現不行了,喉嚨幹得厲害,迷迷糊糊給葉先生發了個短信,簡明扼要,說我生病了。
五分鐘後還沒收到回複,我才想起,早上出門前他跟我說了晚上有飯局。
再次醒過來是被葉先生給我額頭貼退燒貼驚醒的,憑着感覺應該沒多晚,至少不該是他結束飯局的時間。
且他已經換了家居服,無比精神地站在床頭,手裏拿着溫度計。
“你回來了。”
我勉強打了聲招呼,他也不驚訝我醒了,視線依舊在溫度計上,過了幾秒才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盯着我,晃了晃手裏的溫度計:“三十八度。”
我連忙解釋:“我吃過藥了,就在給你發短信的時候。”
他點頭,彎腰把溫度計放在床頭櫃上,端起一杯明顯放涼了的溫水,另一只手穿過我的肩膀把我撈起來,語氣還算溫柔:“我看到了。所以只給你貼了退燒貼,不用吃藥了。喝點水,我去給你拿個毛巾擦汗。”
溫毛巾在臉上呼啦了兩圈後我才算徹底清醒過來,我問葉先生:“你沒去飯局啊?”
他走回浴室挂毛巾,邊應我:“讓老蔣去了。”
我哦:“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實話我想起他有飯局的時候我就後悔給他發短信了。
大嬌說我這兩年成熟了好多,表現在很多方面,不輕易撒嬌啊(雖然我本來就不愛撒嬌),比較理解人啊,體貼人啊。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算是比較嬌氣了,鼻子塞一下都要哼哼着連着好幾條微信發過去恨不得把自己描述成再晚兩小時進醫院就翹辮子的那種。
然而收到的回複永遠像是批複報告似的,什麽先量體溫,再吃藥,多喝溫水,蓋被子睡覺之類的,就差标個一二三四了。
我忘了我有沒有小心眼到因為這件事想到跟他分手,但一瞬間的心冷肯定是有的,只不過被愛沖淡了。再加上不久後自己開始實習,知道了很多的忙碌無奈和有心無力,也就理解了,自然而然就堅強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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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生挂完毛巾洗好手走出來,聽到我差不多算是自言自語的話,竟然原地停頓了一下。接着走到床頭收拾床頭櫃上的東西,收到一半又停下來,扭頭看我的時候正好對上我一直盯着他側臉的眼睛。
他像是嘆了口氣:“我當時,并不是不擔心你。爸把你照顧得太好,我就算有心像那樣照顧你,現實也不允許。我會出差,你當時偶爾也要跟項目,現在更是。我不可能每天都待在你身邊,我得設想好,萬一,在所有人都臨時走不開的情況下你必須有緊急應對的方法和理智,對不對?”
大燈沒有開,只開了地燈和壁燈,都是暖黃色,我看到他的睫毛在眼下刷出的陰影,淺淺的。我一直不太适應他一口氣跟我說那麽多話,大多是講道理和說教,但是偶爾,我卻能莫名其妙聽出一丁點寵溺的味道,還有點撩人。
我咳了一聲:“可是我現在學得很好啊。你,不用回來的其實。”
他突然笑了一下,擡手彈了下我的鼻尖:“掐頭去尾聽一半是吧?我都說了那是以防萬一。現在沒有萬一,我能不回來嗎?”
我不說話。
這次是真撩了啊先生。
他也不說話,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彎下腰親了親我的鼻子,剛剛他彈過的地方:“沒良心。我當時糾結了多久才狠下的心你知道嗎?”
真撩2.0。
蘇老師可不是把我照顧得太好嘛。
葉先生六號下午出去開會,我到了晚上又開始發燒。
朋友們工作都忙,大嬌也在着手準備各種材料,沒日沒夜地奔波。
最後蘇老師實在不放心,晚上改完試卷十一點半幫我去醫院挂號,排到了淩晨四點左右。
不誇張,真的,這就是我一定想要死撐的理由。
我們家小外甥挂個兒科,預約在七天後,時間到了都痊愈了。
昨天早上我差不多九點打車到醫院,我哥穿着白大褂兩手插兜站在大門口邊上等我,賊帥賊帥的。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應該算得上是氣若游絲了:“哥......”
他嗯了一聲,擡起手覆在我額頭上,很快給出結論:“低燒。”
我用力點頭:“昨天晚上是高燒。”
“走吧。”
他直接把我帶上了注射室,期間不管是電梯裏還是走廊上都不停有護士小姐姐、病人、病人家屬以及實習生跟他打招呼。
我一直覺得我哥跟程醫生很像,但是我不敢跟他說,我怕他哪天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知道程醫生是何方人物後會忍不住在某個“剛好合适”的時機把我扔下車。
因為他不管多辛苦,多少雜務纏身,只要是在醫院,永遠笑得如沐春風,會逗人家家小孩子,會恰到好處地誇獎愛美的小姑娘,還會沒收病人的香煙。
排隊等配藥的時候他一直在小聲交代我:“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跟護士說,別只顧着玩手機,注意回血,冷的話跟護士長說,讓她給你拿外套。藥水要是進不去就拔針,別怕再紮,紮不好我叫你薛丹姐過來(薛丹姐是這麽多年唯一一個一次給我紮中的人),看待會兒人要是實在多就帶上剩下的藥水去我辦公室,我今天不出門診。不去的話結束了再去找我。”
一直交代到叫號了他才在我背心輕輕托了一下,說:“去吧,我回去了。”
跟端着藥水的小護士一點頭,轉身就真的頭也不回腳下生風地走了。
小護士一看就很小,戴着口罩,眼睛不大,但是水汪汪的,留着跟我一個朋友一樣的短發,看着很親切。
她認認真真地給我捆了手腕,拍了手背,看了下,再拍,接着塗藥水,塗完條件反射想再拍,又有些猶豫。
我忍不住主動開口:“沒關系,我血管不太好紮。你看着該怎麽來就怎麽來吧。”
她可能有些驚訝我突然開口,很明顯地笑了一下。
等她開始粘膠布了我就真的震驚了,再擡頭一看,藥水也正常進了!
我忍不住驚嘆:“哇哇哇!厲害了我的小姐姐!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體驗了!”
她徹底笑出了聲:“你皮膚白,血管很明顯。我剛剛,其實是看見蘇醫生了緊張的。”
我奇怪:“唔?為什麽?”
她也奇怪:“你不是......”
我腦子轉了一圈,哭笑不得:“蘇醫生,比我打了十二歲。你要是說你看不出來,接下來我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姐姐一本正經:“這有什麽奇怪的。我跟你說哦,我們主任現在的老婆就是他的實習生,還是我師姐呢。可是大了差不多二十歲的,還是離了婚再娶的呢!”
八卦面前,我果斷跑題:“呀!那不會招閑話啊?”
小姐姐:“招也就一時半會兒呗!誰還能盯着你不放啊!更何況嘴上一套,心裏還指不定是怎麽酸的呢!”
我表示活久見了:“這樣啊,那我得提醒我嫂子啦!”
小姐姐明白了:“啊!是妹妹啊!”
“對啊!不像是吧?”
小姐姐點頭又搖頭:“嗯,說不像,又有點像。客觀來看是不像,但你一說是妹妹,我又覺得像了。因為都長得好看!”
我哈哈大笑:“我怎麽那麽喜歡你呢?快把口罩摘了讓我看看真容!”
她呵呵笑着站起身,先是從口袋裏掏出了新的一次性口罩遞給我:“待會人來多了,會有各種味道,戴着吧。”
然後迅速拉下口罩沖我狡黠一笑,眼角彎彎,嘴角往上一提看到了小虎牙,可以說是相當的靈動可人了。
跟我那同樣做護士,做夢還夢見在戰場上背着醫藥箱和扛着相機的我在漫天黃沙中從兩頭一起往中間奔的朋友實在是像!
她應該是在小本子上寫了個時間,擡起頭再看了眼我的藥水瓶,對我說:“我先回去了。我們會看着時間派人拿藥水過來的,要是忙不開,你就直接去找我,好嗎?我叫XXX。”
她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
我連連點頭,示意她放心,然後目送她回去。
業內都在搶所謂宣傳期的新聞,辦公室百分之九十的人員都經歷過“救災”,估計都是半死不活的。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打開手機wps,争取先把公衆號搞定。
等文章編輯完給小程發出去,我剛想伸個懶腰,旁邊的小女孩猛地發出一聲尖叫,我一擡頭,發現她正盯着我的手,我順着視線一看——
又回血了!
巡過來的小護士不是小姐姐,驚了好一跳,連忙過來給我關藥水,然後換藥水,再使勁擰管子。
我十分淡定地攤開我的爪子:“沒事,我已經習慣了。該怎樣就怎樣吧。”
唉,就是可惜少了支煙。
不然畫風應該是噴一個煙圈,自以為桃心形狀的那種:“女人,這點血就像吓成這樣了?”
終于輸完了液我跑到護士站跟小姐姐告別:“小仙女,我明天還來找你給我紮!”
她正在藥水瓶上标記名字,聞聲拉下口罩看着我笑:“你只打今天的呀!明天不用來啦!”
晴天霹靂!!!
我:“啊?那我......”
沒說完,被我哥從身後扯了把胳膊,直接掄得我轉了半個圈,直接對上他的冰山臉。
我十分認真地問他:“我以後沒事可不可以過來挂個葡萄糖?”
我哥用一種“你有病”的眼神看我。
小姐姐笑着從邊上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我的微信,有空一起逛街呀!”
我滿意地接過來:“好!等你什麽時候不值班我請你去撸串!”
小姐姐看着我哥問得十分真心實意了:“蘇醫生,你怎麽有這麽個妹妹啊?”
我哥看我:“我也想知道。”
說完也不給我炸毛的機會,把手裏的外套扣在我肩上:“問了下,你那藥水打完了會有發冷的症狀。外面也起風了,穿上。”
上了車我就把外套一扯,再順手往後座一扔:“熱死了!”
我哥瞪着我,呼吸都重了幾分,就是忍着不說話。
我不怕死地問:“怎麽了?”
他側身伸長手把外套拿回來,折得整整齊齊地放回去:“心疼小葉。”
明明很正經的老幹部語氣,我偏聽成了小姑娘捧心。
于是我秉承着雖然不作死就不會死,但是作了就要往死裏作,不然死不透也忒不帥氣的原則火上澆油道:“你家那個也差不多。”
他頓了下,我仔細一看,真真是叫整張臉都柔和了:“你們倆半斤八兩吧,臭味相投。”
啧,愛妻狂魔。
蘇老師跟我最近都莫名饞肉得厲害,偏偏我媽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要我們戒肉。
等蘇老師炒好了一盤牛肉,剛下鍋西芹,我媽就把盤子裏的肉分了一半放冰箱了。
飯桌上我跟蘇老師差點把米飯戳到底了,我媽殘忍地假裝視而不見,吃完高高興興地出門跳舞去了!
三分鐘後确定沒有返回跡象,我跟蘇老師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去開電熱鍋,我去冰箱拿肉,加熱後兩父女迫不及待地捧着碗靠在竈臺上就着鍋就吃了!
蘇老師打着飽嗝撐着腰打開冰箱門學我媽說話:“呀!我明明留了些肉的呀!被大白吃了嗎?”
沙發上食欲不振的煙花安靜了幾秒,緩緩扭過頭來無辜地看着我爸,我爸點頭——
沒錯,cue的就是你!
煙花咳了一聲,舉手:“那個,剛老三過來吃的!”
我和蘇老師同時朝他豎起大拇指。
為革命友誼喝彩!
等大家都感冒好了再舉杯!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爸我媽為給不給我鋪褥子争執不休——
我本來就有些發熱,說不鋪不鋪我睡習慣涼席了!
我爸反對:“你現在感冒!”
我媽比較聽我的意見:“可是感冒也不能突然鋪得厚厚的呀!”
煙花在他房間嘶吼:“媽!我冷!”
我媽吼回去:“衣櫃裏有小被子!”
然後我爸抓着褥子,我媽抓着褥子角,繼續盯着我糾結。
煙花繼續吼:“我又熱了!”
我爸搶先吼回去:“空調遙控器在床頭櫃上!”
我:“......”
兩秒鐘後,煙花啪啪啪地踩着拖鞋跑到我房間門口,披着小黃人的毛巾被,頂着一頭沖天發:“我要離家出走了!”
我歪過頭越過我媽看着他笑:“記得把門帶上!”
我媽被逗笑了,放下褥子走過去摸他額頭:“時冷時熱的,是不是還在燒呀?”
煙花癟着嘴靠着我媽把她往外推:“是呀是呀,你再不理我我爸就要用我給我姐煎雞蛋了!”
我媽繼續笑,任他推着往客廳走:“胡說!你姐又不吃雞蛋!”
我雙手合十看着蘇老師特別誠懇地發出請求:“爸爸爸我真沒事,我冷了自己起來找被子開空調!你先回去睡吧,真的,昨晚排隊那麽辛苦!我老心疼了!可別再被我傳染了!”
他總算是妥協了,把褥子放到一邊,又摸了把我的額頭,不知道第幾次交代我半夜再燒起來一定要叫他,見我點頭點得脖子都要斷了才頂着眼下兩坨烏青往外走。
全世界最愛我的男人,在把我一切安排妥當後才想起打哈欠。
煙花終于還是很不符合他校足成員身份地熬不下去了,天剛亮就拍完我的房間門又去拍我爸我媽的房間門,說他要去醫院,要去挂水!
連豬豬都被驚醒了,在那一個勁重複:“水!水!水!”
煙花氣急敗壞地吼回去:“再吵小爺我吐你一臉口水!”
于是跟煙花排排坐又挂了五瓶,期間我看小說他打游戲,互不幹涉。
我爸來送早餐的時候遇到了他同事,同事關心地問是不是也感冒了。
蘇老師說不是,小孩在。
同事順口道:“啊?秦歡病了?”
蘇老師扶額:“少辰也在。”
同事:“......”
內心OS大概是:你家兩小孩總算出現在同一個時空了!
我哥承諾會送我們回去,讓蘇老師不用麻煩了。
最後我們三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看到葉先生邊看手機邊匆匆往醫院走。
我忍不住驚呼,他擡頭看見我時也滿眼驚喜。
門口沒幾個人,我撲上去抱住他:“你終于回來啦!我以為你物色合适的續弦去了呢!”
好像我哥和煙花同時抽了口涼氣。
葉先生倒是十分淡定地笑了,在我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這不得先回來探探情況看什麽時候能帶進門呢嘛!”
我氣得想咬他一口!
被他及時拉開了,他看着我哥認真道謝:“麻煩了。”
我哥擺擺手:“是挺麻煩的。”
完了又問候煙花:“少辰沒事吧?要一起......”
煙花拜拜手:“不用不用!老三幫我開電動車來了,我吹吹風,頭脹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回到家的時候,煙花已經早到了,還去超市買了兩個梨要給我做冰糖雪梨。
我高三那年倒春寒的時候病了一次,煙花那時就學會的。
之後我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沒有這次這麽嚴重,就沒見他做過,竟然沒忘記。
有個姑娘跟我說,讓我把他打包送去新東方成就新一代小福貴,可笑死我了,遞手機給煙花看,他也樂出了聲。
嗯,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們說?
麽噠麽噠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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