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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8-26 12:00:03 字數:4805
花了四個多月的時間,魯大山與綦菡的馬車才終于接近京城,而且會拖這麽久,是因為一整路都傳來不好的消息。
聽說南方的鬼族又開始侵犯了,而且有些鬼族軍隊已經深入中原,燒殺擄掠,魯大山才會放慢了速度,有時候寧可繞遠一些,走比較安全的路,以避免可能的危險。
然而,就在距離京城百裏之遙,魯大山的馬車陸陸續續見到有人攜家帶替,大包小包的朝着反方向奔逃,也有好幾輛馬車往京城外飛奔而去,還差點不長眼的撞上了他的車,每個人都像逃難一樣,讓他與綦菡都有很不祥的預感。
随着馬車前進,出逃的人越來越多 ,魯大山終于忍不住了,将馬車停到了路旁,攔下了一名中年男子和他的妻子。
“你要做什麽?攔着我們做什麽?”那對夫妻顯然吓壞了,身為丈夫的那人說話聲音都不自覺拔尖了,很是不友善,可是表情卻是餘悸猶存。
“這位兄臺,請問京城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大家都往外逃?”魯大山問道。
中年男子臉色微變,急忙說道 “你們不知道?鬼族又打到京城了啊!唉,京城的守軍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居然讓鬼族又打了過來,現在在城外僵持着,只怕沒兩天京城淪陷了,我們這些百姓不跑,難道還等着被鬼族殺死嗎?”
魯大山一聽,表情變得極為凝重。
連車裏的綦菡都忍不住從車窗探出頭,急切的問道 “那綦家呢?京城做醫藥的綦家也逃出去了嗎?”
也是綦家的名頭夠大夠好,中年男子一聽他們似乎是與綦家相識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些。“綦家早就收到風聲,在鬼族打進京城之前就先逃離了,你們現在進京尋親,是找不到人的。”
綦菡連忙又問 “是不是綦家的當家綦威帶着兩個女兒都離開了?”
中年男子微微露出了提防的表情,綦家在京城名聲顯赫,而且不時施醫贈藥,照理說綦威往生的消息應該衆所皆知才對,怎麽這兩個似乎是綦家親人的人,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但又看他們似乎是從外地來的,也許真是多年未見的親戚,沒聽聞消息也是情有可原,便回道 “綦威在好幾年前就病故了,綦家現在是大姑娘綦瑤在當家,而且她的兩個妹妹聽說小時候就失散了,應該還沒有找回來。”
聽到了這個消息,綦菡大受打擊,盩張小臉倏地變得蒼白,嬌軀還瑟瑟發抖着。
魯大山見狀,連忙打發了那對中年夫妻,進到車廂裏,很是擔憂地望着她。 “你沒事吧?”
“我爹死了……我爹死了……”她的眼眶驟然紅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我都還沒能和他重逢,他卻已經死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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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老爺對我恩重如山,他的逝去我也很難過,你要節哀。”索性兩人都同床共枕了,魯大山也自然而然地輕摟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撫。
“我好想見他……我好想他……”綦函悶聲哭了起來,這種悲切更是觸動人心。
他覺得有些古怪,照理說她失去了記憶,連自己有什麽家人都不記得,是他一點一滴告訴她的,但她現在悲傷的表情,卻像是牢牢的記着她父親一樣,最後他将這歸因于父女天性。
“我帶你去見他。”他想都不想就承諾道,“生時我們見不到他的人,至少他去世後要去祭莫他一番。”
綦菡嬌軀一僵。“可是鬼族已經快攻進京城了……”
“你相信我。”魯大山直視着她,“我會把你安然無恙的帶到他墓前。”
她張着一雙淚眼凝視着他,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去。”
好像在幾年前,一樣是逃離京城,她墜崖的時候也這麽看着他,他那種令人安心信任的氣質,一如以往,他堅實強壯的臂膀,同樣可靠。
于是兩人逆着人流繼續前行,在距離城門一段路程的地方,魯大山将馬車駛入一片隐密的林子裏,等到夜半,他背起穿着棉襖的綦菡,用條腰帶将兩人綁在了一起。
“抓穩了。”他沉聲道。
綦菡聽話的緊緊抱着他,緊接着她覺得自己像是騰飛了起來,魯大山用輕功在城外飛掠着,夜晚模糊不清的景象飛快的在她眼中滑過,天上稀疏的星鬥像她的眼淚,因為止不住,只能一顆一顆的依稀發亮着,再加上入冬了,夜晚再聽不到蟲鳴,萬籁俱寂,這樣更令她聽清了他的呼吸聲。
忽然間,她感覺到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跟着突然向左急掠,不知哪裏閃過一道刀光,就這麽險險的從他們方才站立的地方削下,同時間,她見到他手一揚,一塊石頭飛出,不知埋伏在哪的敵人慘叫了一聲,再沒聲息。
“我們進了鬼族的埋伏圈了,小心點。”魯大山說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名被解決的鬼族人死前發出的慘叫,驚動了他的同伴,他們面對的是三步一箭五步一刀的攻襲,但他都一聲不吭,就這麽壯烈地殺了過去。
趴在他背上的綦菡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是個累贅,否則魯大山根本不用涉險進京,也不用一個人抵抗這麽多鬼族的攻擊。
可是魯大山壓根不害怕,一股信念支持着他,讓他像個萬夫莫敵的無敵将軍,他随手撿起了鬼族的大刀,大開大阖的除去擋在面前的敵人,刀刃不利了,就再撿起新的,再殺,反正滿地的屍體及兵器,不愁沒有抵擋的東西。
魯大山一人就解決了一個小隊的鬼族,這種戰績就算放在軍中都是少有,或許也只有當今的鎮南大将軍龍潇能辦得到了。
經過一番慘烈的厮殺,又躲躲藏藏了一陣子之後,魯大山終于成功地帶着綦菡沖進了京城,沒入了黑暗的小巷。也是他選擇的恰好是人較少的城門,兼之他以前在京城生活過,深知如何才能最快的閃過敵人追蹤,在此時鬼族尚未完全攻入京城,只要入了城,反而相對安全。
在潛入空無一人的綦家之後,魯大山才放下綦菡。
她一見到他的正面,差點尖叫出聲 ,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他渾身浴血,身上幾個口子都翻開看見血肉了,左腹甚至還插着一個箭頭,都不知道怎麽将她帶進城的。
“綦老爺的墳,最可能就是在這裏了。”魯大山像是不知道自己受了傷,還出言安慰她,甚至還能咧開一個傻笑。“如果不在綦家,應該就在後山的祖墳,我再帶你去找。”
綦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這個男人不懂什麽花言巧語,腦袋也迂腐得吓人,但他的所作所為,卻是完整的表現出他是多麽的疼愛她。
她知道,她永遠忘不了他今晚的這一抹笑。
夏國的京城,在三日之內完全被鬼族占領。
聽說是大夏國的大将軍龍潇,不知道為了什麽叛國了,以往大夏國都是靠他一人在南方抵擋鬼族的千軍萬馬,如今他一反叛,整個南方防線就跟着崩潰。
不過只要稍微關注朝政的人都知道,龍将軍叛變一事只怕另有險情,可惜京城已然淪陷,也沒有人有精力及權力去調查。
批的百姓家逃難似的湧出京城,幸好鬼族沒有做出屠城這樣人神共憤的事,在最後一批逃出的人之中,夾着一對臉色蠟黃、不起眼的小夫妻,那丈夫似乎還生着病,需要妻子攙扶着,走路不太利索,還不時咳嗽着。
不遠處,另一對夫妻同樣走着,卻沒有他們的親密,妻子面黃肌瘦,手裏拽着一個大包袱,丈夫卻是一臉不耐,手裏拿着個饅頭吃着,走了一小段路後,妻子像是不堪負荷,突然摔倒在地,接着就不起來了,那丈夫踹了她兩腳後,從她身上提起包袱,又将手上的半個慢頭扔在了地上像是要給她,居然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另一邊,一群應該是家族的人同樣不斷的往前疾走,其中一名瘦骨峻峋的老人走得特別慢,突然間那家人像是一起向那老人說了什麽,最後竟就丢下了他,更是加快腳步前行,而那老人則是一臉茫然悲哀,繼續緩步前進。
互相扶持的黃臉小夫妻看着這現實的人生百态,心中都很是感慨,大難來時各自飛,說的就是現下這種情景吧。
“如果遇到困難了,不丢下我你就會死,你會這樣對我嗎?”那妻子忍不住問道。
丈夫尚未回答,一片陰影突然籠罩了過來,兩人舉頭一看,一個高頭大馬、身材龐大的壯漢走到了兩人身前,不懷好意地盯着妻子看。
“喂,你的男人看起來快病死了,不如就跟了我吧!”壯漢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瞧你還有點姿色,跟着我保證你不會被鬼族殺死或擄走,可是如果你繼續拖着這個病痨子,只怕沒兩天只剩一具屍體喽!”
他說得很直接、很殘酷,卻也是事實。
然而不待那名妻子反應,看來病重的丈夫便開口喝道 “滾!”
丈夫說得堅定,讓那壯漢瞬間變了臉。“哼!老子一指就可以捏死你這病夫,居然跟我耍橫?”
那小娘子雖然臉色難看,但卻掩不了國色天香,橫豎現在到處都亂了,壯漢惡向膽邊生,居然伸手欲朝那病重的丈夫揮拳,只要打死了這病夫,美人随時可以到手。
就在那名小妻子倒抽了口氣,正要尖叫的時候,病夫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抓住了壯漢的脖子,那壯漢當下脫了力,還被捏得臉色慢慢漲紅。
“放……放……”因為被擡住脖子,壯漢根本連話都說不好。
重病的丈夫并沒有給他太多機會,國家已經夠亂了,這家夥居然還趁亂為惡,其心可誅,于是他用力一捏,只聽到喀嚓一聲,接着那壯漢便被扔到了一邊,毫無動靜。
那丈夫放下手之後,又突然扶着左腹悶哼了一聲,接着布衣上就浮出了斑斑血跡。
“你看,你一用力就出血了!”那名小妻子,也就是綦菡,忍不住嗔罵他,連忙又幫他将止血的布帶勒緊了一點。
而那名病夫正是魯大山,雖然傷口疼痛,卻是咧開一記淺笑。“還記得你剛才的問題嗎?如果遇到困難,在你死之前,要先踏過我的屍體!”
聞言,她的心狠狠一震,動容地直望着他。他的确做到了,而且不是空口白話,他寧可自己的傷口再次裂開,也要護着她。
雖然她知道那名壯漢對魯大山完全沒有威脅,因為她早看過他殺鬼族如割稻的高強武功,但方才他的出手,也是沒有絲毫猶豫,即使傷口疼痛也不顧,更不用說他那晚護送她至父親墓前,渾身的傷都不急着治,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哭泣,陪着她悼念,直到她堅持替他上藥,才發現他傷得如此重,要是換作他人,怕是早就堅持不住了。
他真的很疼愛她,用他自己的方式。
“所以,你會永遠站在我身前,為我擋風遮雨嗎?”綦菡感動地問道。
“會。”魯大山搔了搔頭,在她深情的注視下,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那如果我做錯了某些事,你也會做到自己的保證嗎?”她試探地又問。
只要得到他的承諾,她便可以尋個好機會向他坦白她已經恢複記憶的事,免得隐瞞越久,會成了彼此的心結。
“那得看你做錯的是什麽事了。”魯大山可沒傻了,不過他信任她,所以在她要委屈扁嘴之際,又說了句讓她驚喜的話,“但我想你就算做錯事,也不會太過分的。”
“可是萬一、萬一我做錯的事……有點過分呢?”綦菡又進一步試探。
他想了想之後回道 “除非你做的那件錯事嚴重到讓我失控,我才可能從此不再信任你,可是我不認為你會做出那種事。”
“如果你從此不再信任我,那我也沒有臉再賴在你身邊了……”她裝可憐地道。
“傻丫頭,不會有那一天的。”魯大山純粹當她在說笑,一點也不以為意。
她隐瞞記憶已恢複,這件事足以嚴重到讓他失控,讓他不再信任她嗎?綦菡有些拿不定主意,為難地瞅着他半晌後,還是決定先不要說,等之後再試探幾次再看看情況。
“快走吧!我們的馬車雖然藏在林子裏,但說不定已經讓人偷走了呢!”
兩人像對恩愛的小夫妻,彼此扶持着向前走。
可是他們此時都還不知道,這一趟回到水源村,迎接他們的卻是更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