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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驅張軒德出族學,但并未公開說明,倒不是沈老夫人心慈,而是顧及沈大夫人柳氏和錢氏的親戚關系,更要緊的是,張家還背靠着永恩伯府。

張軒德自從被沈家趕出族學,一直不敢告訴父母,他日日照常出門,裝作讀書的樣子,想着能瞞一日是一日。

這日吳氏來了張家,張軒德恰好正要出門,他生怕事情暴露了,立刻攔下了吳氏,與她在張家附近茶樓的小間裏說話。

張軒德因吳氏兩個女兒的算計才丢了學業,他本是很生氣的,臉色言辭難免不善,坐下說話時,态度略有些惡劣。

吳氏一看便知道張軒德在隐瞞什麽,她一句話就掐中了他的命脈,問道:“小郎君可否還想回沈家族學讀書?若想,我有一計,可教郎君回去。”

張軒德萬萬沒有想到,吳氏說的是這句話,他提着茶壺的手一頓,立刻便放下了,略有些遲疑道:“什麽主意?”

吳氏說:“小郎君被逐出族學,都是因着荷包牽扯出來的事,若是兩家能喜結秦晉之好,那事兒便是誤會,夫人您說呢?”

張軒德瞪着眼問:“你是想讓我娶你的女兒沈清妍?”

吳氏冷笑說:“不,是沈清月。”

張軒德跟着冷笑一聲,道:“三夫人怕是糊塗了吧,讓我娶月姐兒?她會聽你的麽?”

吳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好歹是她的母親,若郎君,回去便叫你母親上門提親,我保證此事能成。”

張軒德仔細想了許久,他想起沈清月豔麗的容顏,和對他冷淡的态度,一時歡喜,一時又不爽快,他還想起心裏藏的最深的那個人,種種複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他沉聲問道:“當真能成?”

眼看着張軒德答應了,吳氏大喜道:“自然能成!”

張家怎麽說也還算體面,又有永恩伯府做靠山,只要張家來提親,就沈清月這身世,吳氏以為,已是良配!

二人合計完,張軒德下午等到下學的時間點,便回去同母親錢氏提了這事,請她去沈家提親。

張軒德已快十六歲,錢氏近來正在替他四處相看小娘子,打聽的姑娘,不是家世太低,就是家底薄,一個看得上眼的都沒有,她正為此發愁,張軒德竟然主動提了沈清月的名字。

錢氏在心裏将沈清月同從前相看的小娘子一對比,突然發現沈清月更差勁,她頓時來脾氣了,斥道:“你怕不是眼睛瞎了才會看上沈清月,她父親不過是八品小官,生母早死,祖母不疼,外祖父又不愛,同輩裏連個能幫襯的兄弟都沒有,我看将來嫁妝還沒有我們能拿出來的彩禮厚!娶她回家,我是當菩薩供着,還是當聖母娘娘伺候呢?!”

“……”

張軒德完全沒想到,錢氏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正愁怎麽勸說才好,他爹氣沖沖地回來了。

張大人向來脾氣軟和,是個耳根子軟,怕老婆的人,他眼下卻怒發沖冠,捏着拳頭,怒目圓睜地瞪着張軒德。

錢氏納悶的很,她起身去迎丈夫,疑惑道:“老爺,這是怎麽了?”

張老爺一巴掌甩在張軒德臉上,揪起他的衣領問:“你被逐出沈家族學了?”

錢氏如遭五雷轟頂,她僵僵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撲上去拽着張軒德的袖子問:“你爹說的是真的?!”

張家家貧,張大人還是年紀不小了才考上秀才,靠着永恩伯府謀了個不大不小,其實沒什麽油水的官職,也就只有表面風光,其實背地裏早就開始拆東牆補西牆。

錢氏又喜歡貼娘家,張家賬上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夫妻兩個都指着張軒德好好讀書,中了舉人出人頭地,現在竟然聽說兒子被逐出了沈家族學,美好的憧憬瞬間破碎,兩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了。

張大人許是氣極了,手捶腳踹,發了瘋下狠手揍張軒德,錢氏開始沒攔,眼見丈夫打的太狠了,才去拉開了父子倆。

等屋子裏靜下來的時候,張軒德臉上已經多了好幾道痕跡,衣服淩亂,狼狽不堪。

張大人氣得大喘氣,錢氏頭發也散了,她才來得及問:“德哥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軒德見瞞不住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錢氏,包括吳氏來找他的事兒。

錢氏剛才沒氣瘋,現在氣瘋了,她插着腰大罵:“入他娘的賤蹄子!沈家小娘子是嫁不出去了還是怎麽的!拼了命的往我兒身上貼!”

她又指着張軒德罵:“你說你,怎麽就不好好讀書,摻和進小娘子們的事兒裏做什麽?倒白白丢了學業!”呸了一聲,錢氏不甘心道:“那沈三夫人和沈清月真不是個東西!”

張軒德終于将事情說給了父母聽,雖挨了打,他心裏也松了口氣。

錢氏氣歸氣,她倒還有幾分腦子,她問張軒德:“那荷包呢?在哪兒?只要是沈家小娘子手裏出來的,不死也要讓他們掉層皮!”

張軒德眼神閃躲道:“留在沈家了,兒子那時候腦子都是蒙的,哪裏還記這一茬。”

錢氏猛然站起身,扯着張軒德,道:“走!跟我去沈家,便是沒有荷包,我也要沈家給我個交代!沒得沈家姑娘這般不要臉皮,卻叫我的兒子白白擔上污名!”

說着,母子倆就換了衣服出門。

沈家,雁歸軒。

沈清月剛剛用完早膳,便讓春葉把小廚房另一份裝好的粥和糕點提過來,她拎着食盒便去了萬勤軒。

雁歸軒的位置略偏僻,走到萬勤軒要經過好幾個院落,其中就有吳氏的院子。

沈清月從吳氏門口經過的時候,吳氏的院門緊緊地閉着。

春葉忐忑地問:“姑娘,怎們路過了也不進去麽?一會子要是叫丫鬟瞧見,到夫人跟前嚼舌根可怎麽辦。”

沈清月步子優哉游哉的很,她溫聲道:“別擔心,從今往後,只去給父親請安便是了。”

大業雖然以孝治國,但是繼子與繼母打官司的事情實在不少,而且許多時候因繼母坑害繼子,官府多半會判繼子贏,財産也多歸繼子。

吳氏到底只是沈清月的繼母,從前沈清月那般孝順她,後來陡然變了,有心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緣故。

便是不知道,沈清月也會讓人知道。

走到萬勤軒,沈清月老老實實等丫鬟通報了才進去,恰好碰見了廚房的人也過來送早膳,她便問了一句,送的什麽。

廚房的丫鬟同她行了禮,答了話,還說:“剩下的是送給三夫人的。”

沈清月蹙起了眉,她從前侍奉吳氏多年,吳氏用膳的時間和習慣她了如指掌,這時候才送去吳氏院,是不是太晚了些。

沈清月問道:“怎麽今日送的這樣遲?”

丫鬟答說:“夫人早上特地着人來廚房傳話,說分兩次送,先送五姑娘的,過半個時辰再送三夫人的。”

沈清月心下生疑慮,為何恰好隔着半個時辰,她本能地就想到沈家和張家的距離,來回差不多就要半個時辰以內的車程!

她面上露出淡而冷的笑容,仍舊提着食盒,款款往書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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