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沈清月早就料到吳氏安插人到雁歸軒,只是吳氏也太急不可耐了,這麽快就将林媽媽送了過來。

這也說明,吳氏心慌害怕了。

而林媽媽,也那麽迫不及待地在雁歸軒開始立威。

沈清月一腳跨進院子的時候,正挨訓的丫鬟們都擡起頭,朝着她看過去,正在訓話的林媽媽察覺到身後的異樣,立刻停止訓誡,也轉過身看向門口。

兩兩相望,誰也沒先開腔。

林媽媽的确用不着先說話。

她是從吳氏身邊過來的人,地位便不是按普通丫鬟那般算,沈清月但凡要些臉面,便不敢薄待她,更不敢不聽她的話。

隔世再見,沈清月重新審視着曾經在她身邊處心積慮待了幾年的林媽媽,四十歲的婦人,橢圓臉,眉毛淺淡,三角眼,塌鼻子薄唇,面相刻薄。

沈清月記得,林媽媽的丈夫也在前院當差,不過沒她有本事,只當了個閑差,她的兒子也是個游手好閑的人,說起來,她們一家子都靠她一力養活。

這樣的女人,善于鑽營,曲意迎奉,不容小觑。

不過這樣的有一個致命缺點,那便是喜歡自作聰明,正好林媽媽就是如此。

沈清月面帶微笑地走過去,她生的好看,面容尚有少女的稚嫩,笑起來似乎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她溫聲地道:“原是林媽媽,您怎麽來了?”

林媽媽心中一驚,道:“姑娘認識我?”

能不認識麽!

沈清月點一點頭道:“竈上管事媽媽,誰不認識?”

林媽媽心裏很受用,不過吳氏已經提醒過她,沈清月不是善茬,她眉頭一動,笑一笑便不笑了,嚴肅又正經地道:“是三夫人派我從今兒往後照顧姑娘,姑娘年紀大了,身邊只由得幾個丫頭伺候,終是不足的。”

沈清月笑道:“母親想的周到。”她掃了一眼衆丫鬟,問道:“您該說的都說完了嗎?”

林媽媽此舉就是做給沈清月瞧的,正主都瞧見了,她點頭道:“說完了。”

沈清月瞧着丫鬟們,道:“那你們便各司其職,不要在院子裏幹站着了。”

丫鬟們作鳥獸散了,沈清月領着心腹丫鬟從容地回了上房。

沈清月在屋子裏待了一上午,待下午歇過覺了,她想去同心堂找二伯母,便問春葉今兒什麽日子。

春葉打了熱水進來,擰着手巾,道:“四月十八了。”

沈清月眉心一跳,竟然已經四月十八,不知不覺都回來這麽久了,那麽離堂表哥來的日子也就近了。

前一世沈清月與張軒德第一次說親失敗之後,她的堂姑姑周夫人,便領着唯一的嫡子周學謙來到京城定居,最開始周家母子便是借住在沈家,後來找到了宅子,才搬去福順胡同隔壁的胡同裏居住。

在這期間,沈清月與堂表哥周學謙略有過幾次接觸,她印象裏,周表哥生的清俊,人如其名,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只可惜後來娶的兩任妻子都暴斃,害他落下個克妻的名聲,還與兩家姻親結了仇,又仕途不順,很是倒黴。

沈清月臨窗靠坐,她手裏捧着一杯茶湯燦黃的女兒茶,茶味兒苦、甘、涼,并不那麽适口,她卻面無表情地抿下了一口,喝得很是習慣。

吳氏争強好鬥,睚眦必報,她絕不會放一個林媽媽在雁歸軒,便此善罷甘休。

沈清月的年紀到了,非要說親不可,但她還不想那麽快就嫁出去,也不想讓吳氏拿捏她的婚事。

正好周表哥家裏,有一位長輩不久後要去世了,若是這個時候,能跟他先定了親,她便能繼續留在沈家,而且還能辦完另一件要緊事,她從今往後便不至于為銀子捉襟見肘。待周表哥服喪完了之後,是嫁娶還是各自安好,再另當別論。

倘或周表哥是良配,沈清月倒不怕他克妻,反正她的命已經夠硬了,若是周表哥不想娶她,她便主動退婚。

兩廂不耽誤,倒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只是……怎麽才能讓周表哥喜歡上自己呢?

沈清月捏了捏眉心,拼命地回憶和周學謙有關的更多東西,可惜除了記得他很好相處之外,只零零碎碎記得一些不大要緊的事兒,她又回想了一下兩位表嫂的容貌,似乎也都生的略顯嬌豔。

她睜開了眼,叫春葉服侍她穿好鞋子,簡單簪戴上頭飾,便提着笸籮去了同心堂。

沈清月到的時候,便聽到了舒緩清麗的琴聲,旋律忽而轉為活潑靈動,歡躍而充滿生機,似乎叫人眼前出現了煙波浩淼的秋江上,暮色将至,江面蒙蒙如霜,安詳恬靜的畫面,繼而又仿佛有大雁從遠天飛來,仰首鳴叫,漸漸雁群斂翅飛落于江面,濃濃暮色中,畫面變得一派和諧恬靜,意境蒼茫恬淡而又意趣盎然。

琴聲漸止,沈清月才回味過來,她入神地聽完了一曲《平沙落雁》。

大雁志遠,能将曲子彈得這般委婉流暢,隽永清新,絕非泛泛之輩。

今日是沈清舟練琴的日子,她的琴技是二老爺沈世文所教,沈清月聽過沈清舟的琴聲,不是這樣的。

沈清月好奇地走過去,遠遠地看見沈清舟坐在棋房裏,屋子裏站了許多丫鬟婆子,而另一邊則坐着一位昂藏挺拔的男子,他寬肩長臂,身材修長,他的身影也很是眼熟。

她走近一看,果然是顧淮!

難怪了,以他的胸懷眼界,能彈奏出這般意境,絲毫不奇怪。

可是顧淮不是教棋麽?怎麽也來教琴了?

荷包的事兒,沈清月借用了顧淮的名頭算計張軒德,她近日常來同心堂,也怕旁人的閑言碎語,有幾日是刻意避開了沈清舟學棋的日子,卻未想到,還能看見他。

顧淮似是察覺到了門外投來的視線,他放松雙手之後,擡頭看了出去。

沈清月有意躲避,她瞬間轉身,往上房去了。

顧淮眉頭微動,沈二姑娘剛才在那兒站了好半天,是在……偷看他?

沈清月已經快步離開了顧淮的視線,她到了廊下,丫鬟說方氏在書房,她便去了書房見過方氏。

方氏站在書桌前,她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手上拿着幹淨的毛刷,正在修補書籍,她見沈清月來了,将孤本裏破掉的一頁紙平整地貼在桌面上,淨了手,才道:“月姐兒來了?”

沈清月過去瞧了一眼,便笑問:“這是在補誰的書?”

方氏笑一笑,容色溫婉,道:“字、號都不詳的人,不過他的詩做的很好,我與你二伯父甚是喜歡,前兒他又有了這位的孤本,可惜殘破的厲害,便叫我在家中補一補。”

沈清月沒有方氏這樣的閑情逸致,她也面上帶笑,不再多問,轉而問道:“我方才聽到琴聲了,怎麽今兒是顧先生來了?”

方氏有些不大好意思,道:“你知道的,你二伯父有些事挑剔較真的很,《平沙落雁》他總嫌自己彈不好,便不肯教舟姐兒,就請了顧先生來教。”

“二伯父是精益求精,若非如此,伯父的學問也做不了那麽好。”

方氏笑色愈深,嗔道:“也就你們小輩給他些面子,他頑固的很。”

沈清月心頭微暖,但笑不語,二伯父與二伯母伉俪情深,是她一生一世都豔羨的一對,平日裏再細微的事,也都能感覺到他們夫妻之間的恩愛情誼。

方氏在溫水裏洗好了手,擦淨了,搓暖和了才去牽沈清月的手。

沈清月回握着方氏的手,與她一道往次間裏去,坐在羅漢床上,擺好笸籮,準備繡東西。

今兒沈清月帶來的繡面上已經描好了簡單的花樣子,絲線也沒有那麽多,顯然不是要學新東西,她一邊游刃有餘地處理針線,一邊問:“伯母,我想找畫師給我畫一幅畫,堂兄可有熟識的畫師?”

方氏笑問她:“怎麽想起找畫師畫像了?”

找畫師畫像不是什麽稀奇事兒,有的小娘子愛美的很,請畫師住在家中的都有,不過沈清月從前沒有請過畫師,如今又穿戴素淨,倒不像是要顧畫自憐的人。

沈清月道:“常聽人說,姑娘家的長大之後一年一個變,所以想把現在的樣子畫下來,等老了就回頭看看,原先長什麽樣子。”

方氏失笑,道:“你離老還遠着呢。”她想到沈清月到底是小姑娘,便是不愛花裏胡哨的東西,可姑娘家哪有不愛美的?就道:“畫師先不用另請,顧先生就畫的很好,一會子去問問他,可否為你畫一幅畫像……不過他未必肯,若是不肯,我便再叫你堂哥替你另尋畫師。”

沈清月手上一抖,險些被針紮了手指頭——讓未來的閣老給她作畫啊,她來之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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