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沈正章和周學謙一起領着顧淮去了周夫人院子裏。
周夫人在明間裏見的客,鄭重非常,沈清月也跟了出去。
顧淮一進明間就瞧見了沈清月,心下納悶,她怎麽正好在這兒?這事兒又跟她有什麽關系?
周夫人急切地見了顧淮,簡敘過一番,衆人都坐下了,她便吩咐丫鬟拿了殘破的繡作過來。
顧淮一看是一副繡作,他眉頭輕皺一下,想起了沈正章說沈清月顧繡很好的事兒……不會是她想讨好周夫人,所以請他來畫複原圖……的吧?
他松開了眉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女紅他不精通,卻略懂鑒賞一二,眼前的這副顧繡十分精致,沒有十幾年功底的秀娘根本沒法修補,沈清月年紀太小,她不可能有能力補繡作讨好周夫人。
顧淮随即站起身道:“可以一試,請夫人備好筆墨紙硯。”
周夫人心口跳得很快,繡作就這麽一副,若是修補不好,便算是徹底毀了,她到底是攥着帕子點頭應了。
周學謙的房中都有,他起身微微彎腰叫人準備。
顧淮的餘光不經意地從沈清月身上掃過,道:“還有一言容晚輩講,修畫容易,不過顧繡針法多變複雜,倒是不好尋繡師。”
沈清月絞緊了帕子。
周夫人燦笑道:“多謝先生挂心,我的二侄女精于顧繡,我打算她一試。”
“……”
還真的是她。
顧淮看了沈清月一眼,很快便挪開目光。
顧繡精細生動非常,她不過不足十五歲的小姑娘,也敢誇下海口。
倘或收不了場,看她該怎麽辦。
周學謙拿上繡作,朝顧淮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請先生移步去我書房。”
沈正章很有興致,也跟着顧淮一道去了。
周夫人等人,焦急地在明間裏等着。
沈清月閑閑地捧着茶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顧淮能複原成什麽樣子,能有幾分相似。
明間裏很安靜,沈清月在腦子裏構思着一會兒如何給絲線配色,又想着不同的地方該用什麽針法。
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進明間來了。
沈正章進來同周夫人道:“姑姑,複原好了。”
周夫人大驚,道:“這麽快?!不可能罷!”
若要修複舊畫,一則要研究他人的風格,二則要敲定技法,不到一個時辰,顧淮就畫好了?
沈清月也瞪大了眼睛,那一幅圖可不容易畫,顧淮的速度還真的是很快。
沈正章笑着點一點頭道:“是真的,懷先一會兒就過來,姑姑一看便知。”
沈清月挑了挑眉,顧淮的字,叫懷先?
不多時周學謙就領着顧淮進來了,将畫作呈現在衆人眼前,繡作上缺失的部分,全部填補起來,細細對比,設色、風格和技法,倒是都是一致的,抛卻繡線缺失之處,整幅畫如渾然天成之作,就好像剛剛畫就,根本看不出複原痕跡。
周夫人輕撫着繡面,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陶姑姑也被畫作的配色給吸引了,湊近了去看。
沈清月擡眸看去,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得毫無瑕疵,而且只是修複,并不多做創新破壞前人的心意。
顧淮的心思,好細致。
周夫人轉頭揚唇一笑,感激道:“多謝先生!”
顧淮道:“幸好只是繡作顏色淡了一些,并非完全消失,所以修補起來,倒不是很困難。”
周夫人卻不敢小瞧顧淮,這幅繡作她在浙江請了多少人幫忙修補,都沒人敢應承,沈家這位顧先生是真的不容小觑。
她接了繡品,因有陶姑姑誇口作保,當即就問沈清月,道:“月姐兒,可以修補了嗎?”
沈清月點一點頭,道:“幹了就行。”
畫作不過是修補幾筆,幹得很快,周夫人着人拿去次間裏,沈清月和陶姑姑也跟了進去。
顧淮和沈正章還在明間。
沈正章笑對周夫人道:“姑姑,修補叔祖父與叔祖母的遺作也是美事一樁,等妹妹修補好了,我倒是想看一看。”
正合顧淮心意。
周夫人想到繡作不是沈清月特地繡就,以修補為主,便做了主,對顧淮道:“倘或先生不忙,喝一杯茶水再走。”
顧淮點頭應允,與沈正章二人坐下等待。
沈清月精于顧繡,又有顧淮補畫在前,修補起來很快,也是一個時辰左右,就補好了畫,着人拿去給周夫人瞧。
周夫人看到畫的時候,眼前都迷蒙了……竟然真的和從前別無二致,就好像母親親手交到她手中的時候一樣。
陶姑姑看着啧啧稱奇,她不是沒見過顧繡,也見過沈清月在畫上繡的作品,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畫作普通了,雖看得出她繡技很高,卻沒有眼前這副繡作的美感,山水鳥獸,十分生動活潑。
周學謙看完畫作,便看了沈清月一眼,與她相視一笑。
沈清月面色柔婉,又微微低頭,脖子稍稍彎曲,如天鵝長項,優雅高潔。
顧淮端起茶杯,饒有深意地掃過沈清月的臉龐,他抿了一口茶,眼皮半垂的之時,若有似無地看着她那一雙巧手,不僅幹淨瓷白,還靈巧非常,就好像天人所賜。
他緊緊地握着茶杯,喝了半杯茶水,微苦的茶水滑進腸肚,在喉間留下淡淡的澀味,卻散有一縷清香,沁人心脾。
沈正章拿着繡作問顧淮,道:“懷先,你要不要看一眼?”
顧淮眼光極快地掠過繡作,繡線用的是老嫩、濃淡等各種中間色調,進行補色和套色,配色極為和諧淡雅,繡作頓時精致高雅了數倍。
而且最要緊的是,她跟他一樣,非常地尊重原作,沒有為了炫技而随意發揮。
沈清月眼光很好,品味也很高。
顧淮速速拉回視線,淡聲道:“沈二姑娘所繡,我怎好多看,便不看了。”
沈正章毫不意外地笑道:“就知道你最是正經之人。”
周夫人和陶姑姑也頗為贊賞地點點頭,即便這還不至于涉及男女大防之事,但顧淮這般嚴肅正派,還是叫人高看的。
周學謙深深地瞧了顧淮一眼,拿回繡作收起來。
怎好多看,怎麽還是看了?
好一個最是正經之人。
周夫人喜色滿面,剛使了個眼色給丫鬟,院子裏就熱鬧起來了。
外面的丫鬟進來禀道:“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來了。”
吳氏和沈清慧的母親趙氏來了。
周夫人詫異地很,很快便起身迎客。
吳氏和趙氏來了,不僅她們來了,還分別帶着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過來。
一屋子人相互見過禮,複又坐下,兩個繡師分別站在吳氏和趙氏的身後。
吳氏恨恨瞧了沈清月一眼,趙氏便道:“妹妹,我聽說你有一副要緊繡作要修補?正好我認識一位顧繡繡師,今兒順便替你請回家來了。”
吳氏揚眉笑着對周夫人道:“妹妹,我請的繡師是松江府來的,自幼便學顧繡,技法特別精湛。”
沈清月壓着嘴邊的笑意,這位堂姑姑可不是個簡單人物,刻意讨好反而令她生厭,吳氏和趙氏算是踢到石頭了。
周夫人臉色果然一僵,她這才在沈家住幾天呢,剛說沈家烏煙瘴氣妯娌不和,幾個嫂子竟然就打主意到她頭上了,她扯了個笑容,道:“多謝二位嫂子好意,不過那繡作月姐兒已經替我修補好了,倒是叫二位費心了。”
兩人一聽,面色一變,看向沈清月……怎麽這麽快!這還沒到午時呢!請畫師到修補繡品,有那麽快?
趙氏不服,攥着帕子佯裝驚喜道:“當真?且叫我們看看月姐兒修補得如何?”
周夫人不好推辭,叫周學謙拿了母親遺作給她們觀賞。
二人鑒賞過了,站在後邊的繡師也探着腦袋看了一眼。
吳氏身後的繡師扯了扯她的衣裳,她還了畫,便往後一靠,聽那繡師在她耳邊道:“……這副繡作,那位姑娘繡得不盡心。”
吳氏睜圓了眼睛,壓低聲音道:“何解?”
“有些該用刻鱗針的地方,她用的是接針,有些偷懶了。”
趙氏也聽到了,便詢問了身後的秀師一樣,見對方點頭,便高聲道:“月姐兒,你姑姑信任你,你怎麽這樣替長輩辦事兒?”
一屋子人都朝趙氏看過去,她重複了一遍吳氏帶來的秀娘的話,斥責沈清月道:“月姐兒,我還以為你是個心善的,沒想到不過是來你姑姑跟前故意讨巧的!”
周學謙心口一緊,他沒想到沈家兩位長輩,就這樣朝着沈清月發難,絲毫不憐惜晚輩。那吳氏,還是表妹的繼母,還不知平常怎麽磋磨她的!
沈正章臉色有些難看。
顧淮若有所思地朝沈清月看過去,難怪她凡事都要算計,沈家內宅亂七八糟,她怕是迫不得已。
不過,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她收拾蠢人。
倒是有趣得緊。
周夫人看着繡作上幾處針法,的确用像她們所說,有些地方修得簡單了些,她雖然不解,卻未懷疑沈清月的動機,只是溫聲問道:“月姐兒,這是何故?”
沈清月面色如常,從容道:“若是替姑姑新繡一副作品,繡羽毛之處,自然像二位繡娘說的那樣,要用刻鱗針法更為生動,可是這是叔祖母遺作,一切應當遵循老人家舊有針法,才是心存敬重,也未壞了姑姑對先人的一片思念之情。”
顧淮睫毛輕顫,果真如此,跟他料想一樣。
衆人聽着心頭一凜,沈清月思慮周到,說得入情入理,兩廂對比,不知道誰更刻意!
吳氏和趙氏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茶杯,眼神都不敢往周夫人和沈清月那邊瞧。
周夫人嘴角挂着笑容,看了看繡品,又看向顧淮:“我瞧顧先生下筆似乎也未自作主張。”
顧淮點頭答話道:“是,因為晚輩心中所想……與沈二姑娘所言一致。”
沈清月捧着茶杯垂首,未來的顧閣老這是在誇她嗎?
他的嗓音一貫低沉微啞,像是含着砂礫說話,她的耳廓莫名發癢,耳朵尖都紅了微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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