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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月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早産的!
沈清舟也不知道沈清月是早産兒,她掃了沈清月一眼,同沈正章道:“可我覺着二姐倒不像是有不足之症,二姐的個子是姊妹裏最高的一個。”
沈清月身量上像沈世興,偏高挑,這半年又養的不錯,纖秾合度,整個人就看起來很精神。
沈正章道:“你這會子看月姐兒當然瞧不出,她小的時候很小的一團,長大才養好了些,咦……這半年好像更好了些,氣色賽從前好得多。”
沈清舟也覺得沈清月好像長好了一些。
兄妹兩個在這兒讨論着,沈清月則有些出神,直到沈正章和沈清舟起身說要走,她才回過神來。
沈清月起身送他們兩個,順便将手爐塞給了沈清舟。
待兩人走後,沈清月就在房裏拿着花箋,皺眉推敲起來,她不是足月生的這個毫無疑問,也就是說,那張保胎的方子若是蔡氏吃的,她很可能真的不是沈世興的孩子。
如果她真不是沈家的孩子,那還真是出身不幹淨,沈家長輩是否都知道這一點呢?
要是沈家人都知道,老夫人和沈世興之前厭惡她也就很說得過去了,只是她若出身不幹淨,沈家人恐怕根本容不下她,除非她依舊是沈家的骨肉!
沈清月不想亵渎自己的母親,可她不得不大膽地推測,她出身不幹淨卻還能留在沈家,也只有她依舊姓沈這一種可能。
出了這樣的醜事,沈老太爺被氣死倒是有可能。
可這又不對,要真是蔡氏和沈家其他老爺做了什麽醜事,關沈世興什麽事兒?他才是受害者,老夫人怎麽會讨厭三房,沈世興也不可能替兄弟養孩子,而且他還能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疼愛沈清月,這說不通。
沈清月捏皺了手上的花箋,她還是覺得,她肯定是沈世興親生的,出身不幹淨,應該是另有其事,可這保胎方子,又實在說不通……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沈清月準備去一趟蔡家,即使蔡家跟她再不親,血緣關系還在這兒。
沈清月沒有空手去蔡家,除了一些補品,她還帶了十兩銀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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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和上次一樣,蔡家沒有人接待沈清月,只有下人過來引路,領着她去許氏住的偏院。
沈清月領着丫鬟一路從二門過去,才走沒兩步,就聽到了腳步聲,她定睛一看,是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快步走過來,年齡不算大,三十出頭的樣子,穿着襖子,更顯臃腫,這是蔡家姨奶奶生的庶出兒子,也就是沈清月的舅舅蔡超聖。
蔡家就得蔡超聖一個兒子,他雖是個庶出子,但蔡家當下已經是他當家。
沈清月見了不大熟悉的舅舅,也少不得要停下來行禮,她慢下腳步,漸漸和蔡超聖碰了面,朝他福一福身子,喚了一聲“舅舅”。
蔡超聖身後跟着個皺巴着臉的小厮,他也停下步子,望了一眼沈清月,笑得莫名其妙,語氣輕佻地道:“這不是月姐兒麽?怎麽跑我家來了?”
沈清月秀眉微蹙,低頭回話:“惦記外祖家,便過來瞧一瞧,奈何外祖父和舅母忙碌,就過去瞧一瞧外祖母。”
蔡超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咧嘴笑道:“好長時間不見,月姐兒都長這麽大了?怎麽不來看你舅舅?”
沈清月心裏有些惱,她壓着脾氣道:“不是不見舅舅,只是聽說舅舅忙碌,上次來了不得見,這回舅母又說不得空,料想舅舅也肯定脫不開身。”
蔡超聖身後的小厮催促了他一句,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也不好跟沈清月多說話,只上下打量了她的身段一眼,笑了笑,道:“這回是忙,下次月姐兒再來,着人去禀了我的院裏,少不得要跟舅舅舅母吃一頓飯才是。”
沈清月謝過蔡超聖,趕緊就走了,她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小厮“哎喲”了一聲,一回頭,蔡超聖不知道怎麽發起脾氣來,将小厮踹到了牆上,又在他心窩子上踩了一腳。
沈清月沒有多看,很快就去了許氏的院子裏。
許氏病了,正在房裏養病。
沈清月進去看許氏的時候,許氏靠坐在床框上,屋子裏冷冷冰冰,炭火也沒有燒。
許氏還和以前一樣,穿着藍色的袍子,頭發梳的很簡單,一根木簪子挽着,手裏有氣無力地撥弄着一串佛珠,。
沈清月走過去請安,命人将東西放下,許氏叫她坐了,她就坐在床邊,問道:“外祖母,怎麽不燒炭?”
許氏臉色很蒼白,嘴唇也在發白,輕咳了兩聲,沙啞着聲音道:“還好,也不多冷。”
沈清月捂了一下許氏的手,冷的不得了。
許氏虛弱的厲害,每呼吸一口氣,都很累的樣子,倒也沒把手抽回來,只道:“真的還好……你怎麽又來了?可是有什麽事?”
這回許氏難得沒有趕走沈清月。
沈清月也不磨叽,她道:“父親将母親的遺物給了我,我找到了一張保胎的藥方子,覺着有些不對勁,就想問一問您。”
許氏眉毛擡了擡,凝視着沈清月,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子,才虛弱地道:“拿來我瞧瞧。”
沈清月微喜,将藥方子拿給許氏看,她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來的,沒想到許氏真的肯對她開口。
許氏接了花箋,只略掃了上面字,眼眶就紅了,她蒼白的臉上,眼睛一紅,顏色的對比就分外明顯,她無聲地落着淚,道:“是小巧的字。”
小巧,是蔡氏的小字。
沈清月點了點頭,道:“是母親的字,可我不知道,一張藥方子,為何母親要用這樣精致的花箋親手謄寫。”
許氏雙手似有點兒顫抖,她又是很久不說話,眼眶越來越紅,沈清月就靜靜地等,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她才氣若游絲道:“她沒出閣前有個關系很好的姐妹,住沈家的隔壁,兩個人一塊兒長大的,胡夫人跟着祖父母一起學過醫術,這方子,應該是她開的,若是小巧親手謄寫的,那必然是和她有關系,只有對她,小巧才會這樣仔細。”
沈清月問道:“那位夫人可還在京城?”
許氏點點頭,道:“在的,她嫁的很近,離蔡家不遠。”
她又将胡夫人夫家的位置告訴了沈清月。
沈清月見許氏看着方子依依不舍,就道:“外祖母,這張方子我用完了,就送給您。”
許氏輕緩地點了幾下頭,随後又搖搖頭,道:“罷了,不要了。”
将死之人,帶着這些又有什麽用。
許氏将方子還給了沈清月,問她:“這是什麽方子?這方子有什麽不對的?”
沈清月答她:“這是保胎方子,藥用的不好。”
許氏驚詫地瞪了瞪眼,怔然片刻才道:“哦。”
沈清月打發了自己的丫鬟出去,許氏的房裏的下人也乖乖出去了,她直視着許氏,問道:“外祖母,您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許氏一雙淚眼看着沈清月,側開臉,道:“我沒有話說,你走。”
沈清月習慣了許氏這樣的态度,她也沒有生氣,只是溫聲道:“您好好保重身體,若是您想,我得空就來看看您。”
許氏拒絕了。
沈清月沉默了一會兒,道:“方才我碰見舅舅了,舅舅叫我以後常來,說要留我用飯。”
許氏很快就扭過頭,急切道:“不要來!月姐兒,你以後都不要來了!他一個庶出的,算你什麽舅舅!”
沈清月壓了一下下巴,安撫道:“您放心,我知道了。”
許氏眼神空洞地點了點頭。
沈清月走後,留下了補品和十兩銀子。
許氏沒有推拒,她看着銀子,又流着淚從枕頭下拿出遠嫁的大女兒寄回來的信,信裏說,她最小的外孫子都要娶妻了。
可惜了她行将就木,不能親眼看見。
許氏攥緊了信,神色複雜地看着沈清月離開的方向。
沈清月從許氏院子裏離開之後,快速出了蔡家,坐馬車去了胡夫人家中。
她只是報了沈家的名字,胡夫人就答應了見她,十分順利。
胡夫人是個面容很和善的女人,溫溫柔柔的,和方氏有些像。
沈清月進了胡夫人的院子,屋子裏只留着一個奉茶的丫鬟,她見了禮,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胡夫人就一直笑着,不住地打量她,拉着她的手高興地道:“月姐兒都長這麽大了?”
胡夫人也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打發了丫鬟問沈清月:“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沈清月帶着些羞愧道:“魯莽上門,是晚輩思慮不周了,的确有事相問。”
胡夫人只是一笑,道:“你說。”
沈清月拿出方子,道:“這張方子,可是您開的?”
胡夫人接了方子,一眼就認出來了,臉上笑容淡了,道:“是我開的,你從哪裏來的?”
“父親将母親的嫁妝給了我,這方子就在其中,還有一些其他花箋上寫了詩,不過寫得不大明确,我就沒拿來。”
胡夫人唇邊帶着一抹苦澀的笑,道:“那些東西是我年輕的時候,和你母親寫着玩的。”她擡眼瞧着沈清月,道:“你是想問,這方子是給誰吃的是嗎?”
沈清月一驚,“您知道?”
胡夫人有些感慨道:“沒想到你這樣聰明,真像你母親,一點點不對勁都能感覺得到。這方子不是你母親吃的。”
“不是?”
胡夫人正色道:“你還沒出閣,我本來不該跟你說這些,可都過了十幾年,你都找到我這裏來了,告訴你也無妨,這方子是開給你母親的丫鬟吃的。當時那丫頭年紀還不到放出府的時候,就有了身孕,你母親不忍心處置她,那丫頭又舍不得孩子,你母親就托我開了方子,許是你母親怕我字跡外傳,又或是方子不小心又撕壞了,她才重謄一份,你母親總是很珍重我的東西。”
她又道:“你母親出嫁之初還跟我走的近,後來的兩三年就不怎麽跟我來往了,我自己家中繁忙,你母親又是個性子很悶的人,我找她兩次,她不搭理,我知道她有事不肯跟我說,就沒怎麽跟她來往了。這丫頭懷孕你母親托我開方子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母親懷了你,替你母親高興呢,誰知道我給她把了脈,不見喜脈,才知道是丫鬟的。”
沈清月不想說父母親的事,但她心裏清楚,蔡氏當時不和胡夫人來往,應該是和沈世興的感情不大好了,所以只想把不高興的事悶在心裏,不想說給好友聽。
胡夫人想起十幾年前的事,話就多了,她繼續道:“你母親一直是個心地很善良的人,小時候秋天下雨,鳥兒落地上半死不活,她還要去救。要是換了別的主子,早該處置了丫鬟。”
沈清月已然恍然大悟,事情是是這樣,就說得通了,她複又問道:“夫人,這麽說來,那丫鬟的孩子是和外人的?您可知道那丫鬟的孩子是誰的?”
胡夫人愣了一下,道:“……這個我倒是不大清楚,你母親既要瞞着人給丫鬟開保胎方子,應該是外人的。”
沈清月又眉頭鎖起,丫鬟的孩子,是外人的,還是沈世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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