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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的夜來的又快又慢。

對沈清舟來說,來的很慢,讓她煎熬。

對沈清月來說,來的太快,讓她忐忑。

沈清月很後悔上輩子沒有多關心沈清舟,否則多打聽些她出事的細節,這輩子幫她渡劫的把握就更大了。

天色還是如期地黑了。

沈家的爺們兒和姑娘們吃過晚膳,一道出了院子,在西角門上了馬車。

太太們坐一個馬車,幾個沒出閣的姑娘包括沈清妍在內,都坐一個馬車,因今年沈家發生的事委實很多,她們相互之間已經不大說話了。

沈清月也并不想和她們說話,只緊緊地拉着沈清舟的手,不許她離開自己一步。

沈清慧雖難得學會了沉默,性子卻還沒變,她睨着沈清月和沈清舟的手,露出一抹譏諷——一家子的姐妹,厚此薄彼,真叫人笑話!

沈清舟臉皮薄,一下子紅了臉,也不好意思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她的确和沈清月親厚些,其實她也知道姐妹之間現在就分了親疏不好,可她就是更想親近二姐。

沈清月捏了捏沈清舟的手,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随即伸出手,朝沈清慧伸過去。

沈清慧骨子裏就怕了沈清月,吓得往後一縮,腦袋撞到車壁,發出一聲悶響,聽着就叫人腦殼發疼。

她再傻也漸漸清楚了,沈清月鬥倒了柳氏、把吳氏治得服服帖帖意味什麽,那是她母親趙氏都做不到的事。

沈清月冷笑一下,收回手,道:“你怕什麽?”

沈清慧強自坐定了,梗着脖子道:“我沒怕你!就是你突然伸出手,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清月直直地盯着沈清慧,擡了一下眉毛,就引得沈清慧緊張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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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聲道:“我牽你,你又不要。以後再在舟姐兒面前陰陽怪氣的,別怪我當着姊妹們的面,落你的臉面。”

沈清慧噘着嘴,哼了一聲,沒敢說話,心裏卻在想,沈清月是個怪物。

根本就不像十四五歲的人。

沈清妍意外地乖巧,她就靜靜地看着聽着,再不想從前那樣笑裏藏刀,挑撥什麽。

沈清月樂得清靜。

沈清舟也松了口氣,她嘴角忍不住彎着,她趕緊抿掉嘴邊的笑容,靠沈清月更近了一些。

沈家的馬車很快就上了最熱鬧繁華的街道。

今晚的京城,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馬車上了街,根本就走不動了,沈清月一行人,在路上堵了很久沒有動。

沈清月挑了簾子問車夫:“怎麽回事?”

車夫側頭答了:“姑娘,前面的馬車輪子掉了,堵着了。”

沈清月又問:“我們家有人下去看嗎?前面的馬車輪子還沒好嗎?”

車夫探頭看了一眼,答道:“有人下去了,好像好了,但是吵起來了,不肯走……”

沈清月挑簾子看去,看見了街道兩旁叫賣的商販,正街上也有販夫走卒,到處都是穿各色衣服的人,有男有女,隐隐約約還有個熟悉的身影。

她眉心跳了一下,不大确定是不是看錯了……那人好像是張軒德。

隔着太遠,沈清月沒法看清楚,人來人往的,很快就瞧不見了。

沈清月放下簾子,心裏卻惦記上了這件事,會不會真的遇上了張軒德?她記得這個時候,他父親升了官兒,他很春風得意。

馬車很快又重新動了起來,車外人聲嘈雜,張軒德一行人和沈家的馬車朝着同一個方向去了,同行的,還有顧淮的馬車。

顧淮是受沈正章之邀,才往這邊來。

張軒德來此,卻不是巧合。

早在二十六日的燈節之前,張軒德的母親錢氏悄悄地來看過柳氏。

錢氏和柳氏畢竟是兩姐妹,近來張老爺仰仗着永恩伯府的光,又升了官兒,做了戶部倉場的大使,手裏捏着實權,很有臉面,沈家有個族親,就是在倉場做攢典。

她又和柳氏是來往了幾十年的正經親戚,要來沈家看姐姐,老夫人也就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錢氏就這樣順順利利地進了沈家的宅子。

她倒也不是真的有心來看柳氏,而是柳氏派人給她傳了話,請她過來。但凡有利可圖,錢氏跑的兔子還快。

姐妹兩人見了,柳氏叫王媽媽看着門,廢話不多說,直接說了要緊事:“你兒子還沒定親?你想不想說個嫁資豐厚的媳婦?”

錢氏正是挑挑揀揀沒有個滿意的,連忙問道:“你有什麽主意?”她又一瞧柳氏躺在床上的慘樣,翻了白眼,道:“你都自顧不暇了——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柳氏抱着手爐笑,弱聲道:“你只說想不想。”

錢氏反問柳氏:“你且說,你幫了我,又想讓我幫你什麽?”

天上掉餡餅的事兒,錢氏不是不信,而是不信柳氏會扔餡餅兒給她!

柳氏道:“這事你走正經路子肯定行不通,但你要是與我合謀,肯定能成。若娶成了,我要你拿五千兩給我。”

錢氏先是氣血上湧到腦門,五千兩!她娶婦都沒打算花這麽多銀子,柳氏一張口就是五千兩!可她很快又反應過來了,那就代表那姑娘嫁妝比五千兩還豐厚啊!

盡管現在嫁女與從前不同,攀比之風興盛,可像沈家這種府邸,也不至于用五千兩嫁一個姑娘。

錢氏問道:“她嫁妝能有多少?”

柳氏蒼白的臉挂上精明的笑容,她比了“四”。

錢氏瞪大了眼,用難以置信地口氣問:“四萬兩……白銀?不是銅錢?”

柳氏收回手,繼續捂在被子裏,道:“是。”

錢氏很不信,她冷笑道:“她家這麽多錢,你怎麽不說給你的庶子,你庶子和兒媳婦,将來還要孝敬你呢!”

柳氏淡聲道:“我說的是月姐兒,怎麽說給我庶子?”

錢氏險些仰倒,她大吃一驚,道:“月姐兒?!她……蔡家窮得要死,她哪裏來的四萬兩嫁妝,你們沈家更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你就別哄我了!”

柳氏觑了錢氏一眼,道:“你別不信,我說有就有,以後我小叔子還要給她添一筆,不會比四萬兩少。”

錢氏想起了沈家的傳言,道:“哦!你是真貪墨了月姐兒的嫁妝,所以才對她的嫁妝一清二楚是?可四萬兩也太多了……蔡家根本拿不出來,是不是你反倒叫她給坑了一把,你的錢全給她拿去了?”

柳氏沒答,擰着眉道:“四萬兩這數不會錯,你只說要不要?”

財帛動人心,何況是四萬兩那麽多,錢氏挑挑揀揀找不到好的,娶個有錢的媳婦回去也好,等媳婦死了,張家富裕起來,再給兒子續弦,想娶什麽樣就娶什麽樣的。

錢氏還是有些為難,她道:“你可別想把我當槍使,你都制伏不了她,你想讓我去制伏,你家三老爺,憑什麽把她嫁給我兒子?”

柳氏道:“換了別人不行,有我幫你自然可以。”

錢氏道:“你說說看。”

“沈清月月姐兒的名聲被吳氏壞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流言已經有了,她又是喪母長女,本來就不好說親,她馬上就及笄了,你再添把火,她還能往哪裏嫁?”

吳氏小産之後,沈清月出身的事就再次傳開,十幾年前,前後經過都可考,沈世興還有沈家下人出面證實,那時便消停了許多,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事實被傳變了樣子,完全不知情的人加了些未經證實的猜想,流言也就變了樣,已有些不利于沈清月的話私底下傳開。

錢氏也不是不要臉,但她更愛錢財,便只問道:“我添把火?如何添火?”

柳氏答說:“你先說你答不答應,你要是答應,就立個字據,你要是不答應,就罷了。”

錢氏很心動,也有些遲疑……四萬兩,有柳氏裏應外合,兩個人為了銀子,立下字據做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不怕誰抛下誰,她問道:“怎麽立。”

柳氏從袖子裏掏出兩張現成的契約,上邊寫着,她替錢氏說媒,娶沈家二姑娘,錢氏答應付說媒錢五千兩。

字據雖這般寫,若将來事情鬧開了,誰不知道這兩人做的什麽勾當,所以雙方也都不怕對方背叛,一個買一個賣,誰的名聲都不好聽!

錢氏看着字據大聲笑了笑,道:“你倒寫的冠冕堂皇。”

柳氏立眉問她:“簽不簽?”

錢氏一咬牙,道:“簽!”

她和柳氏分別簽了字據,摁下手印。

柳氏這才道:“月姐兒名聲還不夠壞,她名聲要徹底壞了,你們再來提親,她父親必然舍不得她去做姑子,将計就計就把她嫁給你們家了。二十六的時候,我家姑娘都要出去看燈,我把他們走的路線和去的地方都告訴你……”

柳氏說的十分詳細,錢氏都不需要自己動腦子了,只要安排好人手,又是魚龍混雜的夜晚,把柄都不容易留下。

錢氏當下應了,收了契,調侃道:“你好好養病,可別謀劃了銀子,沒命花,白白便宜了我!”

柳氏不予理會,錢氏就是這麽個潑辣的性子,嘴也毒得很,而且她不是假毒,她嘴上怎麽說的,心裏真就是這麽想的。

柳氏謀定了這件事,捏着字據靠在床框上,等着銀子進賬。

二十六日夜,張軒德就是因為此,才和沈家的馬車走了同一條路。

——

京中今年的燈會舉辦在西長安街,靠近太液池的地方,大時雍坊和小時雍坊臨街高一點的酒樓裏都可以看到。

若要湊個近處的熱鬧,還是要去小時雍坊。

沈家原是打算訂大時雍坊附近的酒樓,供姑娘太太們在樓上觀賞花燈,奈何定不到好位置,方氏便舍了銀子,在小時雍坊望仙樓定了位置。

沈家馬車,此刻就是往小時雍坊去的。

望仙樓并非普通酒樓,而是京城裏有些名氣的大酒樓,因燈節的緣故,不少貴人定了位置,三層樓的包間裏,早就清了場,布置好了桌椅等。

沈清月等人到的時候,直接往三樓去,過了三樓中間寬敞的廳,進了個雅間。

沈家的爺們兒到了雅間,便先坐下要茶喝,來了的三位太太也坐在他們身邊。

小二的奉了茶和各色的瓜果點心上來,青花瓷圓盤盛着黃亮亮的塘栖福橘,七八個橘子的個頭都差不多,攏在一塊兒,攢得像朵花,鬥彩魚戲蓮紋的小碟子裏擺着三個壓得圓溜溜的柿餅,另有這個時節常見的龍眼和豆包、鹽津梅子等。

幾個姑娘們此時更喜歡窗外的風景,紛紛走到窗邊去眺望。

沈清舟緊緊地拉着沈清月的手一道去。

雅間臨街,一開窗,便可縱覽樓底下各色花燈,太液池附近空出來的場地上,又是搭臺唱戲,又是擺了各種各樣的燈陣,還有猜燈謎等各種好玩的游戲,穿着尋常衣裳的普通百姓們,穿游其中,一家三口四口,牽着手,嬉笑玩鬧,十分溫馨。

沈清慧笑着指街上的十二生肖花燈,她叽叽喳喳說個沒停,回頭一望,正好瞧見沈清月的臉,便扭了頭,繼續同沈清妍和沈清舟說話。

沈清舟很少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瞧見底下有人舞獅,就叫沈清月也瞧。

沈清月看着紅色的獅子頭翻來翻去,眼神漸漸放空了……前一世的燈節,他們去的是大時雍坊的酒樓,窄窄的一間屋子,探着腦袋才能看清樓下的盛景,不像今日,連樓底下的花燈都看得清楚。

而且,前一世她并未看見張軒德。

沈清月不覺得自己看錯了,張軒德肯定是來了。

可他們根本不該撞上的。

沈清月眯了眯眼,前一世張家起初是拒婚,後來又主動提親,那時她不知道緣故,光顧着高興,後來她卻是想清楚了。那時她嫁妝的多寡,在她出嫁之前,只有老夫人、沈世興和柳氏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柳氏洩了信兒給錢氏,還能是誰?

錢氏不過是看中了她的嫁妝而已。

沈清月不覺勾了個冷笑在唇邊,柳氏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她的嫁妝,真是失心瘋了。

沈清月想通透之後也不覺奇怪,柳氏一貫要強,只怕以為從她身上拿了銀子,便可以和從前一樣了。

可惜了,聰明人反被聰明誤。

柳氏現在了不得是被沈世昌冷落一段日子,二人夫妻二十幾載,還在都那麽大了,她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沈世昌那麽在乎顏面的人,斷然不會休棄她。

再鬧這麽一遭,沈世昌恐怕就不念那點子夫妻情分了。

沈清月和錢氏做了七年婆媳,她十分了解錢氏,錢氏無利不起早的人,人又潑辣厲害,錢氏早對沈家人有了防備之心,眼下輕易不會信柳氏,兩人肯定有個憑證。

錢氏是什麽人,她比吳氏還吃不得虧,比吳氏還要舍得下臉面去鬧的人,柳氏也算是與虎謀皮,自作孽。

沈清月正想的入神,沈清慧在旁道:“我聽說,蘇州來的富商在那邊設了個燈陣,猜對燈謎的人奪了彩頭的人,可取千兩銀子。”

沈清舟眼睛瞪得圓圓的,道:“這麽多!一千兩銀子!”

辦燈陣的官員豪紳,一般都會設個彩頭,但一千兩這麽多的還是頭一次出現。

沈清慧點着頭道:“可不是麽,蘇州人比京城裏的人還豪奢呢,一千兩銀子算什麽。”她指了指樓下最大的一個燈陣,道:“瞧瞧,應該是那個,氣派着呢!”

放眼望去,蘇州豪紳辦的燈陣最為奢華,竹架上挂了一溜的走馬燈,有四面、六面,還有八面的燈籠,燈殼裏的紙輪兒上,剪的是人馬形兒的紙片,點着蠟燭,燃起火焰,裏邊兒的人馬就轉動了起來,精致精巧,美不勝收。

燈陣附近還有抹了花了花臉的小郎君,跨在竹骨架糊紙的馬上,十多人一個隊伍,一旁還有敲鑼打鼓的,好不滑稽生動!

沈清月也看向了那邊,這個燈陣她隐約記了起來,可不是就是讓永恩伯府嫡女謝君娴名震京師的燈陣的麽!

前世臘月二十六日的燈會過後,永恩伯府謝二姑娘的名聲就傳遍了京師。

這對沈清月而言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前世她是從張軒德口中聽來了這件事,便是大事。

張軒德口中很少提及女子的事,謝君娴是唯一一個他贊賞的女子。

他贊賞誰,本無妨,沈清月還沒嫉妒到不許張軒德說別人一個好字,只是後來他們成婚之後,她才發現,張軒德書房的暗格裏藏了謝君娴的畫像,以及一些纏滿悱恻的詩詞,滿是他的仰慕與不忍亵渎之情。

她乍見之時,簡直不敢想象,張軒德會将一個姑娘供如神女,兩相對比起來,她如他棄之不要的敝履。

也是那時候開始,沈清月才漸漸寒心,後來又偶然聽說,張軒德本不答應娶她,是為了應別人的一個賭約,才聽錢氏的話,娶了她。

那般龌龊的賭約,沈清月是不願再去回憶了。

走馬燈一盞盞地轉着,明亮精巧,看得人眼花缭亂。

沈清月收回了視線,沈清慧似乎蠢蠢欲動,她轉身往雅間裏去,沈家的爺們兒說笑開了,桌上的瓜果點心也被吃了小半。

沈清慧走到沈正越身邊,央求他去猜燈謎,替她奪個彩頭回來。

沈正越還沒答應,他皺了臉,道:“我不去,花燈都有十二生肖,十二生肖裏有猴兒,我不猜。”

這是沈正越的忌諱,他今年十七,屬猴,屬猴相沖,但凡和猴兒相關的東西,他都不沾,他說這會影響他的運道。

沈清慧不依,拉着沈正越的袖子鬧。

沈正越娶了妻的人,他媳婦五太太在旁邊黑着臉瞧着,冷笑道:“你最本事了,叫你顯本事怎麽不去!”

沈正越臉色也愈發難看,他和妻子才成婚一年,妻子為什麽說話這麽酸,他心裏清楚的很。

沈清慧還沒看出端倪,她笑着道:“哥,你瞧嫂子都這麽說了!”

衆人眼看着這仨人這般了,沈三和沈四連忙拉着沈正越起來,嬉笑着道:“妹妹們都催了,走走,下去搶彩頭去。”

沈三和沈四還擠眉弄眼地問沈正繁:“繁哥兒,你去不去!”

沈正章一把扯開沈三的手,淡聲道:“你們要去就趕緊去,再不去都叫人搶完了,繁哥兒年紀小,不跟你們去湊熱鬧。”

沈三沈四笑了笑,說沈正章沒勁兒。

大太太沒做聲,二太太紅了臉。

沈清月皺着眉頭,沈三沈四倆哪裏是猜燈謎的,分明就是去喝花酒的。這倆爺們兒還沒娶媳婦,柳氏又病了,便沒有人管,還想把繁哥兒帶壞,太不像樣子了。

沈三沈四和沈正越勾肩搭背地走了。

沈清慧一臉期盼,指望着沈正越給她拿彩頭回來,她還不知趣地問沈正章:“二哥,家裏你最會讀書,你怎麽不去?”她又問沈清舟:“舟姐兒,你不想你哥給你搶個彩頭、拿一盞花燈回來呀?”

沈清舟道:“樓下都是花燈,我想要就用我自己個的錢去買。”

她才不要花哥哥的錢去買。

二太太抿了個笑,這一對比,她就更喜歡自家的小姑子了,她與丫鬟耳語了幾句,叫丫鬟下樓去買幾盞燈回來給姑娘們玩,大太太瞧出她的意思,也悄悄添了一份錢。

五太太沒心情看花燈,她起身告了個不舒服,便領着丫鬟走了。

雅間裏一下子清淨了下來,沈清月頓覺舒服多了。

賞燈就該是這樣,熱鬧是該熱鬧,卻不該是聒噪。

一屋子人的都坐着看燈,店小二很快過來敲門,問他們有沒有要猜的燈謎,他們可代為跑腿兒。

沈大給了兩個錢店小二,問他:“今年猜得多的,是哪裏的燈陣?”

店小二答道:“蘇州的,咱們這兒的客人都猜呢!不瞞公子說,還有好幾位貴人正好要去小的去取燈呢!”

他把手上的紙一展示,上邊用館閣體寫着字。

沈清慧問他:“哪裏的貴人?”

望仙樓也不是什麽私密地方,貴客們之間說不定相互認識,推門出去沒準兒就撞個熟練,店小二也沒瞞着,就撿了幾個厲害的道:“永恩伯府,還有兩家閣老的公子,也在我們樓裏看燈,就和您們對着門兒呢。”

柳氏祖上就是永恩伯府分出來的,永恩伯府是沈家唯一有些幹系的侯爵之家,是實實在在的世家大族,也是沈家一直欲結交而一直不好意思去結交的人家。

沈家人都看向店小二。

沈清慧隔門望去,三樓大廳那邊雅間的門緊閉着,她睜着眼問道:“永恩伯府?!你可沒騙人?”

店小二拱手道:“小的怎麽會騙您呢!”

沈大就問:“他們猜的哪裏燈謎?”

店小二道:“都猜的是蘇州的,永恩伯府姑娘也猜呢,一會子揭謎的時候,估摸着老爺們都要去廳裏,您也猜兩個,圖個熱鬧。”

沈大倒真有了興趣,多給了小二幾個錢,叫他去取燈謎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大家關于劇情的讨論我都看了,昨天的作話,我的認知有錯誤,為避免對讀者産生誤導,就删除了。古言涉及的東西很廣,難免碰到作者的知識盲區,我在輸出的同時,也跟着讀者們漲知識,挑妾這裏過後會修改一下,也不影響主線劇情,不必重頭看。

但沈世興不會再娶了,有吳氏做例子,吳氏還有孩子,再娶二房家裏根本不安生,這不是沈世興要的。沈清妍和沈正康畢竟還是他的孩子,他還沒有到要弄死這兩個孩子的地步。

他頂多納個妾,希望生了兒子支應門庭,以後他死了,沈清月娘家裏還有跟她親厚的兄弟,她有個依靠。

而且古代,大部分朝代庶子地位并不低,庶子有繼承財産的權利,假如家中只有嫡女和庶子,最後財産都是歸庶子繼承,而非嫡女。嫡女除了嫁妝,并不能繼承所有的家産,這一段有史料可尋,好像是明朝的法律(宋朝亦然),我忘記是什麽時候查的,就不貼原文了,由此可以窺見,庶子地位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低,在財産繼承上,地位是高于嫡女的。

古代庶子和庶女,和嫡女嫡子放一起正經教養的情況并不罕見,比如探春就是庶女,這也能說明庶出子女的地位。

沈世興當家的時候他會疼沈清月,他死了,孩子們分了家,自立門戶,庶子不庶子的,對沈家出身的孩子就不重要了,因為這個身份并不影響他們分到的資源了,以後的發展,關鍵看個人能力,沈清月如果和有出息的庶出弟弟關系好,就有了依靠。

讀者給我科普的部分觀點我是認同的,不過古代社會的風氣,其實有些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麽嚴苛,比如明朝從嘉靖、隆慶之後,因為手工業工商業的發展,思想上發生很大的轉變,那時候內閣有很多大佬都是商人家庭出身,東林黨領袖顧憲成就是。

不敢想象,士農工商,商一直被輕視的,而且是在女人要裹小腳的明朝,商人也能位極人臣,朱元璋建國之初制定的一些規矩,什麽商人不能穿綢緞之類的,在有些年代,早就被打破了,社會上很多越矩的人(這一段我是在全史明卷上看到的,也懶得貼原文了)

而且明朝中後期娶妻都非常現實,首先看的是“嫁資厚薄”,娶有錢的老婆成為普遍狀況,然而在以前的朝代,娶妻重利是要被唾棄的。(有具體出處)

我文案上寫着免考據,我也沒有以考據為賣點,但是大家跟我心平氣和地讨論,我是非常歡迎的,不過希望不要對古言矯枉過正,在xxx電視劇,在xxx言情裏看到的……這個不算考據,這個不能作為例子和依據。有具體出處的論點,更讓人信服!

作者能力有限,寫文會犯錯,但态度端正,我真的出現失誤了就改,沒有就不改。

我不保證以後不會遇到我的知識盲區,能夠包容的讀者我非常感謝,接受不了的讀者直接棄文就行,不必通知作者。

我能力有限,宅鬥文對我而言實在費勁,但這本都已經寫了,就會好好寫完,希望這次能少受點打擊,十分感謝。[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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