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廢妃與國師(十三)
李安歌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一會兒拿帕子一會兒擦洗的,這才止住了國師的鼻血。
兵荒馬亂過後,院子裏又恢複了原來的寧靜。
“國師大人,你最近是不是上火?”李安歌憂心忡忡。
“咳……”
國師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
“許是近日辣椒吃多了……”國師以手扶額,“不礙事,吳太醫的下火/藥靈的很,一會兒命人去煎了服下就好。”
“那你最近注意飲食,要吃的清淡一些。”李安歌囑咐道。
不過,小國師竟然喜歡吃辣椒。這着實讓李安歌吃了一驚。
她一直以為像小國師這樣氣質清冷,看上去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會比較喜歡清淡的口味。
沒想到小國師的口味這麽勁爆。
“今日是除夕,若年夜飯上全是清湯寡水的飯食,那還有什麽意思。。”
國師搖了搖頭說道。
他幼時孤苦窮困,果腹之物不過的草根樹皮。若是能吃上一餐清水煮面條,就已經算是頂好的飯食了。
重油、重鹽、重辣的味道,他從來只敢在心中肖想,卻從未如願以償。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被上一任國師收養後,便迷戀上了以辣椒為首的重口味。
一日三餐,他若是離了辣椒,再好的菜肴到嘴裏,也是味同嚼蠟,食不下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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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吃過水煮魚嗎?”李安歌試探的問道。
水煮魚,又名江水煮魚,乃是川菜的精華。
“水煮魚?此為何物?”小國師面露困惑之色,“是魚湯的一種嗎?”
“不是……”李安歌撓了撓頭。
她的頭發現在已經長出來了,毛毛的有些紮手。
“反正,你既然喜歡吃辣椒,那麽你應該也會喜歡水煮魚的。”
李安歌說話間,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唾液加速分泌。
她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
自從她上次落水的之後,小國師就送來了一大堆補品,還把寺中廚房裏所有辛辣刺激的調味品全撤了。
就連廚房中挂着的蒜,也是李安歌抱着小國師的大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勉強留下來的。
這讓重口味的她怎麽活?
既然小國師也喜歡吃辣椒,今天又是除夕,要準備年夜飯。不如借着這個由頭吃頓辣的,好讓自己“開個葷”。
況且,能夠下火的食材不少,大不了吩咐下去,讓廚子們多備一些便是。
李安歌美滋滋的盤算着。
“辣椒?”
果然,聽到了李安歌的話,小國師的臉上露出了又是糾結又是渴望的眼神。
“不行。”
小國師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冷着臉拒絕了李安歌。
國師已經能夠想象到那時的場景了。
以李安歌的性子,她肯定會腆着臉湊過來,嘴中不住嘟囔着:一口,我就吃一口……
然後一面這麽說着,一面把水煮魚全部吃光。
他倒不是舍不得那幾口魚肉,只是擔憂辣椒和李安歌喝下去的補藥犯沖了怎麽辦?
國師小時候身子并不好,被上一任國師收留後,各種藥品更是喝了不少。
他雖然早熟,但是也因為年紀尚幼貪嘴偷吃過,深知藥性想沖的厲害之處。
“……你要是不讓我吃,我就不喝補品了。”
李安歌不樂意了,她轉過身背對着小國師,擺出一張冷漠臉。
其實她覺得自己挺賤的,在現世的時候沒錢買補品,覺得這玩意兒屬于奢侈品。
可是到了古代,她反而放着昂貴的補品不吃,卻去吃在現世随處可見的水煮魚。
“安歌覺得,本座像是會受威脅的人嗎?”
果然,小國師聞言眉梢一挑,食指輕叩着面前的木質小幾。
他就像是一只大型貓科動物,美麗而又危險。
不過,李安歌知道,小國師是不會朝自己亮出爪牙的。
“……”
李安歌不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小國師,直至看的小國師渾身不自在。
“你做什麽?”小國師不自然的別開臉。
李安歌的眼神柔情似水,對于國師來說卻比針尖麥芒更勝幾分,紮的他坐立難安。
絕對不能心軟。
國師別過腦袋,暗搓搓的想道。
“親愛的~”
哪成想李安歌神色忽然一變,直接撲到了小國師的懷中。
這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你、你做什麽?”
國師覺得自己渾身都變得僵硬了。
他也不敢用太大力,只能輕輕推搡着懷中的李安歌。
“國師大人,人家想吃水煮魚。”
李安歌變本加厲,雙手還環上了小國師修長的脖頸。
她靠在小國師的頸窩裏故作柔弱的嘤嘤嘤。
“不……”
國師神情一肅,正想開口拒絕,卻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原來是李安歌。
她看着眼前肌肉線條流暢的脖子,一時沒把持的住,直接上去咬了一口。
“李安歌!”
國師的聲音一尖,全然變了調子。
“哎,我在呢!”
李安歌意猶未盡的松口,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說,吃還是不吃?”李安歌笑嘻嘻的問道,“只準你說一個字!”
國師自诩混跡官場多年,也見過許多風雨,經過許多歷練。
他本以為,沒有人能夠輕易撩撥起自己的情緒。
直到他見到李安歌。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吃!”
小國師閉上雙眼,說話間頗有些咬牙切齒。
打不得罵不得的,也只能慣着了。
每當這種時候,小國師就會告訴自己——這是他慣的,自己慣的女人,得自己受着。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反正今兒是除夕,自己就多擔待些吧。
大不了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他多注意着些李安歌便是。
“那你過來幫我燒火。”
李安歌扯了扯小國師的袖子。
敢使喚堂堂大胤國國師燒火的,大概這世上,也只有李安歌一個人了。
國師心中還在為了方才的小插曲別扭,聞言心中頓時起了逗弄之意。
他臉色一板,“本座可是堂堂國師,自古君子遠庖廚,以本座的身份,怎麽能夠進廚房燒火?”
哪知李安歌臉色變都沒變,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那一會兒我做出來了,你別吃。”
小國師想要說出口的話,頓時被李安歌給堵上了。
他抱着一摞柴火,乖乖的進了廚房。
李安歌看着小國師委屈巴巴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出來。
國師的小廚房中,用具一應俱全,且采光良好,透氣性強,可以說是每個廚子夢想中的廚房了。
再加上有國師幫忙燒火,李安歌本以為自己能夠大展拳腳,可是卻敗在了調料上。
這竈臺上的都是什麽呀?
除了蒜和蔥,其他的李安歌居然一樣也不認識。
大胤國的調味料,長得居然和天/朝的不一樣!
李安歌有些尴尬的撇了一眼認真燒火的小國師。
火光跳躍在小國師俊美無雙的臉上,為其增添了一份煙火氣,顯得秀色可餐極了。
完了。
剛誇下海口,結果一回頭卻什麽都不會做。
小國師會不會認為,自己這是在吹牛?
李安歌呆立了半晌,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問題的關鍵。
“怎麽了?”
鍋中的水已經開始咕嚕咕嚕的沸騰了,小國師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一身白衣上竟然半點都沒粘上灰。
“我……”
李安歌撓了撓頭,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我可能燒壞腦子了,明明對于怎麽做清楚的很,卻對于這些調料沒有半點印象。”
想了半天,李安歌只能這麽搪塞過去。
“無妨,太醫說了,你發燒的時候身子太虛,有可能忘記一些事情。這都是正常的,你……不要害怕。”
他站起身,安撫性的拍了拍李安歌的手。
“你說,我來做。”
他撣了撣袖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雲淡風清的說道。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隐約還能聽見遠方傳來零碎的爆竹聲。
暖黃色的火光躍動在牆壁上,像是有許多小人在跳舞。
小國師就穿着一聲白衣立于昏暗的廚房中,卻并不顯得格格不入。
這位雪一樣清冷的少年,終為她染上了煙火氣。
李安歌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國師熟練的處理食材,對他的敬仰之情又多了幾分。
她家的小國師上的廳堂,下得廚房,簡直就是完美的男人。
國師按照李安歌的描述,一一找出與之相對應的調味料,一番折騰後,居然也做出了一鍋像模像樣的水煮魚。
“你嘗嘗。”
他舀了一勺湯送到李安歌的嘴邊。
李安歌張嘴咽了,只覺得口中又香又麻,魚香混合着油香絲絲入喉。一口下肚,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她細細品了品,方覺得一股辣意逐漸湧上來,但是這辣意是極為柔和的,絲毫不覺得沖。
不消片刻,李安歌的額頭上就沾上了晶亮亮的細小汗珠。
“國師大人……你不去做廚子真是可惜了。”李安歌感嘆道。
沒想到她居然交了一個十項全能的男友。
李安歌望着小國師,口中不住呢喃:“汝之秀,吾何時可及?”
縱使國師早就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各種恭維誇獎,但他看着李安歌如此狗腿的模樣,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沒什麽,小時候窮慣了,也沒人管我。因此只好自己學着做飯。”
國師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的從李安歌身上移開視線。
如此這般和李安歌在廚房裏獨處,就好像是一對尋常人家的夫妻。
看着李安歌擦汗的動作,國師只覺得心中越發遐想起來。
“你今晚在這兒吃年夜飯嗎?”國師脫口而出。
“你不歡迎嗎?”
李安歌踮起腳尖,替國師擦去鼻尖上沾上的一抹飛灰。
她都決定留下來守歲了,難不成還自己跑回華安寺,一個人孤零零的吃年夜飯?
“在大胤,只有家人或者情人才在一起吃年夜飯。”
小國師微微別過頭,躲開李安歌的視線。
“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他面色平靜如水,垂在身側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着。
他決定給李安歌最後一次機會。
——最後一次逃離自己的機會。
“難道你沒把我當成情人?!”李安歌聞言大怒,“還是你想和別的女人一起吃年夜飯?!!”
剛才還對她親親抱抱的,轉眼态度就變了。
難道小國師在外頭有別人了?
“不……”國師的氣勢瞬間軟了下來。
他頭疼的扶額,聰明如他,一時竟猜不透李安歌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既然沒有,就乖乖和我一起吃年夜飯。”
李安歌率先一步跨出廚房,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告訴你,除了和我吃年夜飯之外,其他的東西什麽都不許想!”
“而且,不僅是今年,還有明年、後年、大後年……你這輩子的年夜飯,都被我承包了!”
太陽已經落入了地平線之下,李安歌推開廚房的門,牛奶一樣的月輝頓時順着門縫流淌進來。
李安歌背對着國師,發上、肩上都披上了一層銀色的月華。
國師怔怔的望了她半晌,忽然釋懷的笑了出來。
“好。”
只是短短的一個字,他卻感覺自己的心境已經變得截然不同了。
他夜一般黝黑深邃的眼眸中,燃燒連自己都害怕的陌生情緒。
他給過李安歌機會逃離,可是李安歌卻選擇留下來。
從此以後,無論生死離別,碧落黃泉,他也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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