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顧影有私心，林嬌嬌走了，他到哪兒去找這麽好吃的紅豆粥對吧？

果不其然，當林嬌嬌把紅豆粥遞過來時，顧淩白再次把紅豆粥推給他。

心裏美滋滋的，有好吃的啦，如果林嬌嬌再要走，他覺得再哄騙哄騙她，她肯定是會回來。

公子的魅力勢不可擋。

顧影已經準備好再次勸林嬌嬌的說詞，誰知她又端出一碗來道：“喏，還有。”

顧淩白看着她再次遞過來的紅豆粥，直接拿過來扔在地上。

‘啪’的一聲響，碗碎了，粥也摔了一地，紅色的豆子炸開在地上，像極了被人踩過的花兒。

顧淩白冷冷道：“以後別再做了。”

有了昨天的打擊，林嬌嬌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把碗摔到地上時，心裏堵的很。

本來對顧淩白的心疼，全數化成了憤怒，自己好心好意做的，給別人吃也就算了。

還摔在地上。

林嬌嬌：“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顧淩白冷眼扔過去：“你腳下的每一塊石頭都是本王的，包括你，本王想怎麽處置是本王的事。”

啧啧‘本王’都用上了，林嬌嬌越看他心越堵。

不吃是吧，非叫你吃了不可。

林嬌嬌再端出一碗放在石桌上，坐下道：“嗯，還有一碗。”緊盯着顧淩白看，時不時地眨眨眼。

她的态度轉變太過詭異，顧淩白一時摸不透她在想什麽，被她盯得發毛，冷聲問道：“看什麽？”

林嬌嬌笑道：“看你長的好看。”

顧淩白又氣又惱，同時又有幾分羞，她還是第一個當着他面誇他好看的，神情爛漫沒有一絲亵渎之意。

只是單純誇他長的好看。

哪有女子當面誇男人長得好看的？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也不知道她爹媽怎麽教她的。

顧淩白道：“轉過去別看着我，以後不要當面誇人長得好看，特別是男人知道嗎？”

林嬌嬌轉過身背對着他：“為什麽呀？”

顧淩白看着她的後腦勺，口氣軟下：“不為什麽，太難看。”

林嬌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就你看見，難看別人也看不見。”

顧淩白怔住，一時接不了她的話，思緒飄到遠方，耳邊傳來熟悉嬌弱的聲音。

“顧淩白，我好不容易熬出來的，你就嘗一口。不好吃，以後我就不熬。”

如泉水‘叮咚’，如清晨鳥兒清脆的‘喳喳’聲，讓人心曠神怡。

顧淩白鬼使神差的端起紅豆粥抿了一小口。

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綿長般滑感，透着細膩的溫情，順着喉嚨往下落，溫熱的氣息暖進了胃部，口中還殘留着淡淡的香甜。

食物都有靈性，它們會感受到烹饪的人所投入的情感，來決定它們最終的美味程度。

這是顧淩白吃過最好吃的紅豆粥，一模一樣的味道。

顧淩白又喝了一口。

顧影驚嘆道：“公子，公子，您吃啦。”

天知道，他家公子有多長時間沒有吃過白飯以外的東西。

顧影喜及而泣。

公子，吃了，公子吃了……

他這麽一咋呼，背對着顧淩白林嬌嬌自然也聽到，快速地轉過身，也不裝那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咯咯笑道：“顧淩白好吃吧？”

顧淩白先是怔了下，随後淡淡道：“還行。”

林嬌嬌道：“顧淩白，你以後想吃我都不會做給你吃。讓你一輩子記得這個味兒，就是吃不到。”

她記恨的很，哼，把她煮的東西扔掉。

給你一顆好吃的糖，讓你記住這個味，從此後就對這個味道念念忘，然而你再也吃不到。再拿這個美味的東西引誘你，你就會俯首稱臣。

好像是師父對她說的。

總之，這是種最要命的懲罰。

林嬌嬌自以為報複到了顧淩白，正沾沾自喜。

顧淩白這邊喝了兩口粥後，放下問道：“你怎麽會煮的？”

林嬌嬌故作高深道：“一個高人教我做的，我是不會告訴你秘方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顧淩白問道：“這個高人身在何處？”

教她做紅豆粥的婆婆，這麽多年過去，想來不在人世。

“去世了。”

顧淩白低下頭，手指落在碗緣上，畫出一道又一道圈，最後停住道：“晚上搬到我院子裏來，做我的貼身侍女。”

這幾天，林嬌嬌雖然說是是顧淩白的侍女，但是他平時的生活打理，比如吃飯這種都不會她來做，她每天做的就是在顧淩白身前晃游，然後再回房睡覺。

貼身侍女和侍女有什麽區別？

林嬌嬌不得而知，都是侍女嘛，只不過一個和小青她們睡一起，一個和顧淩白睡一個院子。

林嬌嬌覺得就是這樣，應道：“可以，不過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我要有自己的房間，被褥要絲綢的，布的睡得肉疼。你答應我，我就做你的貼身侍女。”

顧淩白道：“可以，只是這紅豆粥。”

林嬌嬌理直氣壯道：“顧淩白是你不要吃的，不是我不要做，我說過，我不會再煮的。”

哼，她才不會慣着顧淩白，師父常說男人不能慣着，等他們習慣了就不會珍惜你對他的好。要是天天慣着他，再好的脾氣都會變壞。這三年，他肯定就是被他叔伯慣壞了，脾氣差得不得了，跟以前判若兩人。

顧淩白被怼得沒了脾氣，這黑丫頭厲害着，不容小觑，他若是不答應，估計她給自己煮的粥中吐口水的事，都做的出來。

做起壞事來沒一點心理負擔不說，還鬼精鬼精的，剛剛好像就着了她的道。

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的顧影，下巴只差沒掉在地上。

公子從小到大，自己的事喜歡親力親為，都沒有貼身侍女，只有他這麽一個貼身小厮，幫着跑腿什麽的。

以前跟林小姐相像的人，都沒她這個待遇，都是讓她們在外院呆着。

突然收木喬喬為貼身侍女，破天荒的一遭。

怎麽看她除了聲音像外，其它沒一處像，身形和背影也是有那麽些像的。

公子看上她什麽了？難道真的是因為這碗‘紅豆粥’太好吃？公子就吃了兩口，就不再吃了啊。

也不見得公子有多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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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嬌不用回小青她們那邊搬東西，直接入住顧淩白的院子，房間與顧淩白的只有一牆之隔。

顧淩白沒有敷衍積她，被子都用上絲綢的，躺在上面又軟又滑，也不硌肉疼。

林嬌嬌在床上翻了幾圈，出房間去找隔壁的顧淩白，在門口遇上來送飯的王瓶兒。

林嬌嬌先她一步走進房間，見顧淩白坐在窗臺前撫弄放在桌子上的古琴，目光随着他的手在琴身上移動，手指落在琴弦上方，不見落下。

林嬌嬌直接道：“顧淩白，怎麽不彈啊？”

顧淩白擡頭似尋找，過了會低下頭，提起琴邊上的布蓋上，起身走到桌子前。

這時，王瓶兒端來了飯菜布在桌上。

三菜一湯，量都不多，飯也只有一碗，筷子自然也只有一雙。

前幾天林嬌嬌跟着小青她們一起吃飯。她雖身嬌，但對吃的不是那麽挑，也就這麽過。

再看顧淩白的飯菜：清蒸桂花魚，清炒蘆筍，香椿炒蛋，還有一碗排骨蘿蔔湯。

比起他們下人吃的大鍋菜，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

林嬌嬌不客氣地坐下道：“顧淩白，我要跟你一起吃飯。”

顧淩白：這黑丫頭太沒大沒小。

臉色沉下，不說話。

王瓶兒跟着顧淩白也有個小半年，主子這是生氣，開口道：“木喬喬，只有一付碗筷。你用了，王爺用什麽？再者說，你怎能和王爺同桌吃飯？”

林嬌嬌想說：她以前就是跟他一起吃飯。

林嬌嬌懶得理會她，擡頭道：“顧淩白，別這麽小氣，你一個人吃也是吃，我們兩人吃也是吃。你又吃不了多少，倒了也是浪費，給我吃總比倒了強，還能省下我這份，能省不少錢。不要看這麽小的錢沒什麽用，積少成多就是大財富。而且，我胃口這麽好，你要是看着我吃，說不好就能多吃幾口飯，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顧淩白耳朵燥的很，皺眉道：“停。”接着吩咐對王瓶兒：“再拿付碗筷。”

林嬌嬌雙手合一，拍出聲‘脆’響，笑道：“顧淩白，你真是個好人，我爹說好人都會有好報。你好人做到底，以後每餐我都和你一起吃飯吧。”

顧淩白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他若是要說‘不’，她估計能說了兩個時辰，直到他同意。

他母親很早就過世，小時候父親南征北戰，時常和下面的士兵一起吃喝。

他并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只有喜歡與不喜歡。

同桌吃飯而已，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顧淩白不說話，算是默認。

于他算不得大事，于王瓶兒就是不得了。

新來的黑丫頭，深得王爺寵愛，短短幾天時間，就爬上了王爺的飯桌。

王爺是什麽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無比。

黑丫頭真有手段。

這些林嬌嬌都不知道，現今只想着吃飯，拿起筷子夾了筷魚在碗裏，正要動口。想想又放下，把魚刺全挑出來推到顧淩白身前，雙手撐住下巴，盯着他。

等他吃，好似他不吃，她就盯着不移眼。

顧淩白目光落在眼前的魚肉上，不動筷子。

林嬌嬌拍拍腦袋，夾出顆魚眼晴放到顧淩白碗裏：“魚眼晴最好的，吃了眼晴會亮。”

顧淩白頭緩緩移動，目光落在林嬌嬌臉上，忽又低下頭應了聲：“嗯。”

林嬌嬌看他還不動筷，心裏發堵，面對桌上的三菜一湯不知怎的沒了胃口。用眼角瞟顧淩白還是沒動筷，挑出另一只魚眼晴放到他碗裏道：“兩顆眼晴吃了，兩只眼晴都會亮。”

顧淩白又應了聲：“嗯。”

手緩緩移動，拿起筷子，夾起魚眼晴喂到嘴裏，細細嚼咽。

眉頭松展開，眼微眯，咽下那顆魚眼晴，嘴角上揚，用眼角瞟着林嬌嬌道：“眼晴也許真的會亮。”

林嬌嬌夾起他碗裏的魚肉，直接塞到他嘴裏。

話音還沒落下，嘴巴還沒閉上的顧淩白就這麽吃了口魚肉。

比起以前嚼蠟的味道，這塊魚肉至少有了那麽點鹹味，他細細嚼咽，接着又是一口蘆筍。

嘴巴就要停不住，顧淩白不免生氣，等着林嬌嬌再要喂上香椿炒蛋時，他緊閉着不松口。

林嬌嬌夾着炒蛋喂到自己嘴裏道：“呀，真好吃。”

這回，可就不再管顧淩白要不要吃了，自己先吃起來。

她吃飯的姿态漂亮，拿着筷子的手輕而柔的夾起菜，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落在碗中，然後再一小口一小口吃。

師父對她平時的儀态，特別吃飯的非常注重。

師父常說：一個人的修養與教養就在飯桌上，身為人上人就比一般人要注重。

這種吃飯的姿态都印在了骨子裏，像用手抓豬蹄這種事，只能背地裏沒人的時候吃。

然而，她漂亮的姿态不僅是徒有其表，放嘴裏送東西時特別的快，小嘴巴不停地動，配和着她吃到美食，散發出的幸福感。顧淩白不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然後，往自己嘴裏喂了口飯，接着看她夾什麽，自己也跟着夾，自然的像是這樣做過好多次。

不知不覺中，他跟着吃完了一碗飯。

林嬌嬌端着空空如也的碗偷偷笑，站起來給顧淩白盛了碗湯：“喝點湯。”

顧淩白接過她手中的湯，碗碰到嘴唇時，終于意識到不對。

他看着她吃，跟着一起吃完了飯菜。

忽地，他扔下湯碗冷聲道：“你可以出去了。”

明明剛剛好好的，怎的發起脾氣？

林嬌嬌不明所以，其實就是顧淩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林嬌嬌最讨厭脾氣差，陰晴不定的人，以前的顧淩白多好，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更是有仙人之姿，無人能及。

現在……

又黑又瘦不說，脾氣這麽壞，一點也不好看。

她是不會慣着他的。

林嬌嬌委屈道：“顧淩白，你要是再這樣，我是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說完，她跑出房間。

顧淩白站起又坐下對身後的王瓶兒道：“收拾下去。”

王瓶兒應下，上前收空碗筷。

林嬌嬌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回來：“先別收。”快速地盛了碗湯，小口小口喝完。

跑出去她才想起來還沒喝湯，為什麽要為別人的不愉快來懲罰自己？

吃完飯是要喝湯的。

放下湯碗她覺得吃飯如此‘神聖’的事才算結束，同時鄭重地對顧淩白道：“粒粒皆辛苦。”

顧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