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隋唐篇

“阿慕， 你可想清楚了？”寧氏的動作停住了， 溫柔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七八分凝重， 她斂容道。

“是！”方慕沒有絲毫的遲疑，點頭道：“娘，我已想清楚了。”

“阿慕， 既然你心中已有了答案， 娘就不多說什麽了。”寧氏抽出手來去撫觸方慕柔嫩白皙的臉頰， 心中感慨萬千，不過最後都化為了臉上那抹慈愛笑容，她道：“我的阿慕長大了……”

“總感覺不久前你還是白白嫩嫩軟軟和和的團子模樣，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長成了嬌俏可人的大姑娘了！”寧氏伸手比劃了一下，回想當初方慕那可憐可愛的模樣， 只覺得一顆心快要軟化成水了。

“娘……”方慕被寧氏說得心裏酸酸的， 眼圈兒泛紅， 眼底湧起了一股濕意。

“我的阿慕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怎麽還似小時候那般愛哭鼻子！”寧氏捏着帕子點了點方慕的眼角， 打趣道：“若是叫伏念……叫你未來的夫婿知道了，定會笑話你的！”

方慕的臉騰的一下子便紅透了，那模樣比盛放的桃花還要嬌美三分。盡管寧氏将提到宇文成都話兒含混了過去， 可方慕還是聽到了， 臉上熱燙得要命，眼波流轉間更添了幾分妩媚與靈動。

“娘！”方慕又喚了寧氏一聲，這回是羞的。

“娘， 小妹，你們在說什麽？這樣開心。”正好這會兒秦瓊打外頭進來，見寧氏笑得這般開懷，便道。

“沒，沒什麽的！”方慕搶先答道。她生恐寧氏将剛剛的那番對話說與秦瓊聽，伸手揪住寧氏的袖口，晃了兩晃，雙眸可憐巴巴的瞅着寧氏。她拖長調子，喚道：“對吧？娘～”

“對，對，我家阿慕說得對！”寧氏最是受不住方慕撒嬌弄癡的模樣，哪裏有不順着方慕說的道理，她連連點頭道，笑容越發慈愛溫柔。寧氏是不會透露方慕的小秘密給秦瓊聽，不過方慕要去都城的事兒她還是要說與秦瓊的。

“小妹要去都城？！”秦瓊面上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他在屋中來回踱步，片刻後才擰眉道：“不成，這怎麽成？我與諸兄弟高舉反隋大旗，劫牢獄反出歷城，小孤山大敗楊林，此刻已成了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小妹作為我這個‘反賊頭目’的家眷，說不好已被列入了通緝名單，此去都城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這……”寧氏有些動搖。

“放心吧，哥哥！”方慕趕忙道：“出門在外我自會換上男裝，再喬裝打扮一番，就算朝廷貼了通緝告示到各州府郡縣，也沒人能認得出我的！”

她怕她再不開口，立場特別不堅定的娘親就要被哥哥争取過去了。

“也是！”寧氏聽罷高懸起的心放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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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一個人……”秦瓊還是不放心。

“不是，伏念他留了心腹暗中保護我，到時候定然是與我一同去都城的，哥哥盡管放心！”方慕道。

“……”秦瓊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得沉默以對。

小妹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不過秦瓊心裏很是酸了一把，原來最聽哥哥話的小妹竟為了宇文成都那小子……

他剛知道宇文成都身份的時候是很不贊成方慕同他有交集的，不是因為宇文成都這個人，而是因為他那個家，尤其是他那個惡名遠播的奸臣爹。可他們反出歷城之時，宇文成都非但沒向朝廷報告，更率親信救了他們一家老幼，他心中怎會不動容。他明白得很，宇文成都會出手全是因為他家小妹，這份心意他實在挑不出半點不如意來！

這會兒方慕和娘親都說此去都城給宇文成都治傷是為了報恩，呵呵，騙誰呢，真當他是又憨又二不懂情滋味的士信不成！

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再阻攔就不好了，難不成他要說不許方慕前去報恩？那他成什麽人了！

“你呀……”秦瓊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此去都城一定要加十二分的小心，凡事以自身安全為重，萬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若是遇到什麽危險或是棘手之事，便去昌平王府尋姨父、姨母幫忙，你可記得了？”

“嗯，小妹全記在心間了！”方慕得了秦瓊的首肯，心中歡喜，笑着點頭道。

且不細說方慕如何将手頭的事務分派下去，又如何打點行裝，這一日清晨，方慕着一身玄青色男衫，單人獨騎下了瓦崗山直奔通往京城的官道而去。那三個被宇文成都派來暗中保護方慕安全的護衛悄無聲息的跟在了她的身後。而六合早在三天前便已快馬加鞭趕去了都城，想來這會兒想必已經見到了宇文成都。

的确，這會兒六合正在宇文成都的書房向他禀報方慕往都城來的消息。六合跪地道：“将軍，秦姑娘得知您與百名武士對戰時受了傷，心中擔憂得很，最後竟不顧她家兄長的反對堅持要來都城給您診治！”

等了這麽久，盼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了方慕這般回應，宇文成都的心裏又怎會不狂喜歡欣呢！他自書案後猛地站起身子，完全顧不得胸口處傳來的悶痛，他急道：“她上京來給我診治？！快，還不快去備馬，我要即刻出城！”

“将軍，您的傷——”六合被宇文成都那淩厲的眸光盯得汗涔涔的，不過還是堅持将心裏話說了出來，他道：“若是……若是秦姑娘知道您為了她硬要帶傷颠簸，她會怎麽想？還請将軍三思啊！”

宇文成都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的悶痛處，身形驀地一僵。他心想，若是方慕知道了，怕是會極生氣的，她是個醫者，最不喜不愛惜身子之人了！

“六合，你帶一隊人馬出城前去迎接方慕，絕不能叫她受到半點傷害。若是有那些不長眼意圖驚擾她，只管處置了，不拘手段！”靜默了片刻，宇文成都吩咐道。

“屬下遵命！”六合垂首應道。

嗯，以後勸谏的時候還是擡出秦姑娘的名號好了。六合自覺得到了個了不起的新技能！

六合走後，宇文成都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期盼又是擔憂又是緊張，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處，讓他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做事。當然，最終停留在心頭的還是難以制止的愉悅歡欣，一想到再過不久他便能見到疾馳千裏、為他而來的方慕，嘴角便不自覺的翹了起來，低低的笑聲從他的唇齒間流瀉出來，音調漸漸的走高，讓門外的人也聽了個真切。

我很方……

從宇文成都書房門口路過的老幺宇文成龍被吓得身子一抖，神色立馬慌張起來。朗聲大笑之人是大哥？！！怎麽可能！不可能的，大哥鎮日以冷面示人，何曾展露過笑顏，更不消說是開懷大笑了！

對，對，一定不是大哥！

宇文成龍猛甩了甩頭，喃喃自語着催眠自個兒。就在他就要使自己相信他所想的是事實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宇文成都跨步來到了門外。

“成龍？你在這裏做甚麽？”許是剛得了方慕趕來看他的消息心情好，宇文成都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了，聲音也比往日柔和些。

“……我的媽呀！”宇文成龍先是瞪大了雙眸，身子僵直了片刻後猛地蹿出老遠，大呼小叫的躲到了柱子後頭，哆哆嗦嗦的喊道：“你，你，你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怎麽可能這麽溫柔！說，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家大哥！”

“不可能這麽溫柔？妖孽？成龍，你膽子可真不小哇！”宇文成都每說一個字便朝宇文成龍靠近一步，臉上半點笑意也無，冷哼道。

“你說，我是不是該将你丢到鏡湖裏去叫你好生清醒一番？”待走到宇文成龍跟前，他一手便将縮脖鹌鹑狀的宇文成龍提溜起來，晃悠了兩下。

看吧，這才是我大哥！這才是正常的嘛！剛剛一定是錯覺，錯覺！宇文成龍的心裏莫名的踏實了。他擠出些谄媚的笑容來，說道：“哥，哥，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弟弟這一回吧，剛剛都是弟弟的錯，我不該因一時的心神恍惚就胡言亂語。”

我的主人就是這麽蠢！

寶寶心裏苦啊！

伺候宇文成龍的那幾個小厮一臉的生無可戀！

“回去抄書一冊，閉門思過三天！”宇文成都面無表情的宣布對幺弟的懲罰。宇文成都叫幺弟成龍抄書和閉門思過也是為他好，雖說這麽着不能叫單蠢的成龍變得更聰明些，至少能磨磨他的性子。

這三天可把宇文成龍給憋壞了，三天期限剛一過他就吆喝上随從小厮準備出府尋樂子去。結果他剛一出府門便同方慕、六合等人迎面碰上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方慕了，眉如墨畫，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唇似丹霞，身形稍顯單薄卻別有一番潇灑恣意之态，絕了，真是絕了！

宇文成龍那雙眼亮得要命，雙手扒拉開身旁看方慕看呆了的狗腿子，樂颠颠的往上湊，他道：“這位公子，請問你的尊姓大名？前來丞相府可是有什麽事？不妨同我說說。我是府上的三公子宇文成龍！”

“三公子，這位是将軍請來的貴客，您還是——”六合上前一步，躬身道。他恰好擋在了宇文成龍和方慕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