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隋唐篇

一聽六合擡出宇文成都的名號， 宇文成龍果斷慫了。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這會兒他哪裏還笑得出來， 幹巴巴的說道：“啊，原來是大哥請來的貴客啊！哈哈，那你還等什麽， 還不快将人迎進去！”

“是， 三公子！”六合回道， 臉上的表情分毫未變。他是見慣了三公子一聽将軍的名號就慫得不行的樣子，可方慕沒有啊。

方慕原本蹙着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微微勾起，梨渦淺淺而醉人。她覺得宇文成龍前後反差極大的模樣還真有些逗趣兒。

“……那個，等一下！”宇文成龍本來都要讓開來叫方慕、六合等人進入府的，可他偏偏瞅見了方慕的笑顏， 只一眼， 他便覺得好似有一股裹挾着暖香的微風撲面而來， 通體舒暢，神清氣揚， 這下他這膽子又回來了些。

“既是大哥請來的貴客，那便是我們宇文家的貴客，我怎可袖手在一旁！六合， 你且下去， 這位公子由我陪着去大哥院中！”宇文成龍挺了挺單薄文弱的身板兒，昂首道。

我這麽說實在太特麽機智了！！宇文成龍不由得在心裏給自己贊了幾十聲。

“三公子……”六合沒想到宇文成龍會這樣說，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說好的一聽将軍名號就恨不得抱頭鼠竄呢， 三公子怎麽可能會這麽聰明機智！

這就是色壯慫人膽啊！

“就不勞煩三公子了！有六合帶路即可。”方慕抱拳拱手道。

“不麻煩，不麻煩！能陪公子成龍欣喜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覺得麻煩呢！”宇文成龍笑得雙眼快眯成一條縫兒了，一雙保養得宜的白皙手掌連連擺着。

方慕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默默地朝後退了一步。宇文成龍的笑容、做派讓方慕想到了……揮着手帕和客人調笑的老鸨，令人惡寒。

“主子，注意形象啊！您這樣有點像春意樓的胡媽媽啊……”宇文成龍身旁還是有真·耿直人的，這不，有個書童打扮的白胖小哥便說了實話。

“蠢奴才，閉閉閉嘴，滾到一旁去！”宇文成龍的那張小白臉漲得通紅，擡腳踹在胖哥的屁股上，惱羞成怒道。

“是，是，是，奴才這就滾！”說完，胖小哥兒還真躺倒在地上滾了起來，把宇文成龍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宇文府的那些個下人險些沒忍住，他們為了憋笑也是拼了，使勁兒垂着頭，雙肩抖個不停。方慕沒他們這麽強的抵抗力，也不像他們這般顧忌宇文成龍的面子，噗嗤一聲輕笑出來。

這對主仆可真是世上罕有的奇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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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這一笑又将宇文成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在他看來，方慕那盛滿了笑意的澄澈雙眸，比最清冽幹淨的山泉水釀出的酒還要醉人，她的笑靥比三月盛放的團簇桃花更要美上幾分，紅唇貝齒梨渦更是無一處不精致。宇文成龍看得呆住了。

“公子可否告知成龍你的姓名？你我二人既已這般熟識，自當互稱表字才好。什麽三公啊、這位公子之類的稱呼還是抛于一旁吧！”宇文成龍道。

不等方慕回話，他又道：“待你見了大哥就到我院中住下如何？到時候我們秉燭夜談，抵足而眠豈不快哉！”

說這話的時候宇文成龍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倆眼亮得都快能閃瞎人眼了！

“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一道陰冷可怖的聲音從宇文成龍的耳邊炸開，伴随着這句話而來的是他懸空而起的身子和越收越緊的衣領。

宇文成龍不需要回頭看便知道說話的是他大哥，接連打了幾個冷顫，腦袋耷拉下來，一臉的生無可戀。

“我倒是不知小弟還有這等雅趣？！”宇文成都的眉梢微挑，輕聲道：“小弟既然有此想法，做兄長的怎能不支持！不如我們今晚就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一回？”

我有那麽想不開嗎！！

當然，這話他也就是在心裏念叨一下，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大哥，大哥，你放我下來吧，我剛剛是說笑來着，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況且，還有貴客在呢，你給我留點面子好麽！”宇文成龍笑得那叫一個谄媚，又是求饒又是撒嬌的。

“你也知道有貴客在！”宇文成都毫無預兆的撒開手來，險些叫宇文成龍跌了個狗啃屎，他冷聲道：“莫要在這裏丢宇文家的人了，回去繼續閉門思過去！”

大哥，我的親大哥啊！你怎麽能這般無情無義無理取鬧啊！說好的手足情深呢……

宇文成龍心塞塞的。

“哥，我——”宇文成龍戀戀不舍地瞅着方慕，還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不過被宇文成都那暗含警告之意的眸子一看，他立馬将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最後只得心不甘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伏念，你這個弟弟還真是逗趣兒！”方慕見宇文成龍這副做派，不由得抿嘴一笑。

宇文成都跨步上前，徹底遮住了方慕望向那邊的視線。他那墨色的劍眉蹙起兩道眉峰，薄唇緊抿，面色微沉，顯然是有些不悅。與方慕投過來的懵然疑惑的眼神兒對上後，宇文成都伸手扶住了方慕的雙肩，沉聲道：“他有甚麽可看的！若是你想看，看我便好！”

方慕的臉頰騰的一下子紅透了，耳根、脖頸處的白嫩肌膚也染上了好一片紅霞。

簡直是——羞死人了！衆目睽睽之下，他怎麽能——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番膩人的話來！方慕這會兒真是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了，俏臉低垂，卷翹而濃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輕顫着。

眼睛都快被閃瞎了！

活到這麽大還沒牽過妹子的手的資深單身狗六合擡手捂了捂雙眼。

這，這，這是我們那個冷肅淡漠、沉默寡言的将軍？！！怎麽可能！

有幾個不經常跟宇文成都一塊兒出任務的漢子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嘴巴張得老大，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你們都退下！”宇文成都掃視了這些跟木頭一般僵直的下屬，吩咐道。這會兒他覺得六合等人礙眼極了，方慕這樣嬌美的模樣他絕不想叫他們看到！

得了吩咐後，這些個人跟游魂兒似的飄走了，看樣子受的刺激不小。

“方慕，你随我來！”宇文成都并未就此放開方慕，手掌下移，一把攫住了方慕白嫩柔滑的手掌，牽着她朝前走。

宇文成都的手掌将方慕的那只手緊緊包裹在其中，熱燙之感由相接的肌膚直傳入心房，讓方慕的整個心都火熱了起來，進而又傳遍全身。這樣一來，她臉上的熱度又怎麽降得下來，從此處到宇文成都的屋內，她那張俏臉一直是紅通通的。

“你來看我，我心中甚是歡喜！這一路辛苦你了！”宇文成都垂首道，他的眸光一直黏在方慕的身上。

“我辛苦甚麽！”方慕這會兒終于掙開了宇文成都的手掌，不過臉上的熱度因宇文成都這番話而節節攀高，聲音也輕如蚊吶。不過一想到此行的目的，方慕的那點小嬌羞瞬間退去了不少，她板起臉來道：“為何不知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楊廣叫你以一敵百你還真就應了下來？！你以為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不成？！你可知道，我聽聞你受傷嘔血的消息心中是何滋味，你實在是——”

說着說着，方慕的音量逐漸提高，眼圈兒更是泛紅。

“是我錯了，叫你擔憂了！”宇文成都嘆了一聲，而後不顧方慕的掙紮将她緊緊摟在了懷中。不過，他心中還是竊喜的成份居多，若非有這次的受傷事故，他怕是還要等上許久才能等到方慕這般直白且熱烈的回應呢！

直到被宇文成都摟入懷中，方慕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剛她似乎說了些很了不得的話呢！哪裏有地縫，她還是鑽進去算了！

“可我又忍不住歡喜，若非這般，你又怎會說出心裏話！”宇文成都的聲音自方慕的頭頂傳來，胸腔因為他的笑而微微震動着。

“我……”方慕對此還真是沒話說，若非一時激動，有些話大概她會埋在心底很久。不過不要以為這樣說她就會高高擡起，輕輕落下了。她扁了扁嘴，輕哼道：“就算……就算如此，你就能放任自己受傷了？！哼，狡辯！”

狡辯什麽的，方慕說是就是了，宇文成都哪裏會同她争辯這個，只管點頭。

待方慕心緒平穩下來之後，她便開始為宇文成都號脈，神色陡然轉為凝重肅然，眉峰聚紅唇抿，蔥白一般纖長柔膩的手指搭在宇文成都那麥色肌膚上，相互映襯，美得好似一幅畫兒。

還好，他的內傷雖未痊愈，不過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方慕這才長舒了口氣，面色也好了幾分。她道：“你恢複的不錯，現下只需再調理十來日便好。苦藥汁子已經可以停了，到這個時候食療效果反而更佳。過會兒我開幾張藥膳方子出來，你叫管家瞧瞧府裏可有這些材料，若是全，我等下便去給你做來嘗嘗。”

宇文成都又怎麽會不應，自然是點頭稱好。

之後方慕又叫宇文成都半褪衣衫，好檢查外傷。手臂上、後背上還有腰腹處，大大小小的新傷舊痕遍布，直讓方慕心頭一顫。她用柔軟的指腹輕觸那一道道的傷痕，心好似被什麽攫住一般，難受得緊。

“很疼吧……”方慕的聲音低低的，隐隐還帶了些哭腔。

“已經都過去了！以後我定會萬般小心，不會再叫自己受傷了！”宇文成都就差賭咒發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