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包青天篇

“那楊大成分明是得心病死的， 怎能說是我謀害的！”皮熊心中一驚， 只一瞬間， 額頭上便布滿了層細密的汗珠兒，不過他很快便強壓下心中狂湧的驚惶與不安，狡辯道：“大人您可不能聽信小人讒言吶！”

“大膽刁民， 還敢狡辯！分明是你與畢氏合謀， 故意灌醉楊大成， 用刀将其殺死，其間種種細節畢氏俱已供認，哪容得你巧舌如簧、狡辯不招！”包拯道。

“這……這……”皮熊以為是柳氏那婆娘懷恨在心，不管有影兒沒影兒的事通通告與包黑子聽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在他來之前畢氏已然過了堂、畫了供。這回皮熊是真的慌了，吭吭哧哧的， 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那……那……知縣大人怎知不是那壞了肚腸的畢氏誣陷于我！她說我與她合謀害死楊大成， 可有人證？可有物證？明明就是這婆娘暗恨我與旁人風流快活， 故意害我！”皮熊終于想出了說辭，他高聲喊冤道。他對畢氏的确有那麽三五分真心， 不然也不會為了獨霸她犯下殺人大罪，不過與自己的小命相比，畢氏就不算什麽了。

大堂空曠， 包拯與皮熊又沒刻意壓低聲音， 因此在偏廳候着的畢氏聽得可是360°環繞立體聲，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有那麽一瞬間， 畢氏好似定遠佛寺裏頭的石頭人一般，沒有半點動靜，不過之後她猛地擡頭，喉嚨裏發出一聲聲短促的笑聲，漸漸的連接成串，越發癫狂。畢氏的衣衫被她自己又揪又扯，弄得皺巴巴的，發髻更是散亂，好似胡亂堆疊的柴草一般。

“畢氏這是——瘋了吧！”負責看押畢氏的小衙役被她那神神叨叨的反應弄得脊背一寒，手臂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他默默地後退了兩步，嘴裏咕哝道。

正好這時包拯一拍驚堂木，傳畢氏到公堂之上與那皮熊對質。小衙役聽到後又趕忙上前來，清了清嗓子道：“畢氏，随我來，知縣大人傳你上堂與疑犯皮熊對質！”

“好！”畢氏應道。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畢氏那如婉轉莺啼一般的甜美嗓音變得低沉且略有些嘶啞，配上她那如死水一般平靜無波的眸子，以及微微翹起的嘴角，着實有些滲人。

“小娘子，這下壞事了！”包興氣喘籲籲的跑到後宅院中，播報公堂之上的最新情況，他道：“沒想到皮熊那麽會狡辯，說甚麽也不肯承認謀害楊大成之罪，他說是畢氏因愛生恨故意陷害他！”

“呵呵，也不照照銅鏡瞅瞅他那副模樣！”包興本來想呸呸呸來着，不過礙于小娘子和兩位大嫂在這兒，他就克制住了，連嘲諷皮熊的話都含蓄文雅了一丢丢。包興才不承認他有點羨慕嫉妒恨呢，他長得這麽英俊潇灑，居然沒姑娘看上他，倒是皮熊那家夥左擁右抱的！

“那，那可如何是好！皮熊這厮一肚子的壞主意，什麽歪的邪的招數都使的出來，咱們大人能對付得了他嗎？”周大嫂和陳嫂子可急壞了，恨不得拿着鍋鏟沖到公堂之上與皮熊大戰三百回合。

“兩位大嫂放心，皮熊多行不義，定然落不了什麽好下場！”方慕對自家三哥可是很有信心，便斷言道。

然後……

又去前頭看了好半天的包興慢慢踱步回來，捂臉道：“小娘子，你真是神了！皮熊他真沒落得什麽好下場，他可真……真是慘，慘吶……”

說到最後，包興邊搖頭邊嘆氣，，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說實話，他都有點同情皮熊了，乖乖認罪不就好了嗎，非得甩黑鍋給畢氏。看吧，把畢氏給逼得半瘋了吧，一到公堂之上便掙開了衙役的鉗制，将毫無防備的皮熊撲倒在地，用手鐐腳鐐直朝皮熊那處砸，啧啧，皮熊那厮都疼暈過去了。

這下——就算他僥幸擺脫了害人性命的死罪，下半輩子也不中用喽……

“做甚麽非得得罪女子呢，這下好了……”包興感慨道。

包興不便同方慕等人講這事兒，方慕也不需要他講出來，她猜到了。兩位大嫂見方慕神色古怪，很是懵了會兒，再結合包興所說的話細想，這才反應過來。

“小娘子，難道說……難道說您就是傳說中的半仙之體？！！”陳嫂子差點腿軟的給方慕跪下。不過她臉上浮現的拜神拜佛時才會有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信了，信方慕就是半仙之體，所言有靈。

周大嫂雖然沒吭聲，看她那表情神态，也沒比陳嫂子好多少。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兩位大嫂別誤會，真的只是巧合！”方慕撫了撫額，無奈的解釋道。

兩位大嫂的神情動作出奇的一致，連連點頭，一臉‘我懂，我們都懂，小娘子您不用需要說噠’的表情。

方慕：心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皮熊都暈過去了，包拯肯定是不能繼續問案了，只能等他的身體狀況好轉些了再審。據給皮熊看診的陳大夫說，皮熊養上幾天就能上堂接受包拯的問詢了，不過他那處……八成是廢了。

包拯只是臉黑，他心不黑啊，他很有人情味兒的，為了讓皮熊養傷兼養心，他特地将再次升堂的時間推後了十天。

展昭本來沒想在定遠縣耽擱這麽久的，不過他着實想看包拯到底怎麽處理皮熊一案，怎樣使皮熊認罪服法，因此便在定遠縣衙後宅住了下來。當然，方慕準備的花樣繁多、色香味俱佳的飯菜也是他願意留下的原因。

古法腌制的豬肉爆炒上色，色澤鮮亮，肉質鮮嫩，各種配菜的滋味層次分明卻又在舌尖綻開、交融，讓人完全沒辦法控制住執箸的那只手。

切成兩指寬的羊排焯水後入鍋小火慢炖，五十六種鹵料的味道在湯鍋裏融彙到一處，将羊排最鮮美的味道保留、升華。時間是良方，待出鍋時羊排已被炖得極入味，明明肉已軟爛，可還保持着原先的形，直到用筷子一戳一挑，骨肉瞬間分離。肉軟嫩，湯鮮美，人間至味。

方便面下熱牛肉湯鍋中煮，待到面條成半透明狀時打上兩個自雞籠裏撿的新鮮雞蛋，只等片刻便撒上一把嫩生生的青菜葉子，在它還保持着亮眼翠色時熄火，将這鍋湯面盛到瓷白的碗中，在上頭扇形排開放辣鹵牛肉**片。不要花多少時候，滋味卻是極好。翠生生的菜葉、醬色的辣鹵牛肉、一戳就破的嫩蛋黃以及筋道的窄窄面條，搭配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開。這一碗下去，渾身的筋骨仿佛都舒展開了。

……

不能多想，靜心，靜心！

還是再去舞一套穿雲劍法吧！

展昭心想。

簡直作孽啊，這才幾天！！就硬是把一代大俠逼成了一個老饕……

與縣衙後宅一牆之隔的街道上，四人策馬而來，然後速度越來越慢，到後來四匹寶馬完全是踢踢踏踏地在走。

“就這兒，香味最是濃郁！”最先勒馬停下的高瘦青年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恨不得自個兒長着一雙能透視萬物的眸子，好叫他瞅瞅裏頭的人都吃得是甚麽好吃的。

“什麽時候小小的知縣都有這般待遇了！就這香飄十裏的勁頭，比官家賜下的酒菜都要好上許多！”性子略沉穩的絡腮胡子男感慨道。

為首的那人座下一匹五斑白龍駒，身姿挺拔，寬肩勁腰，劍眉英氣逼人，瞳仁好似漆黑墨一點，幽深難測，寒意逼人，鼻梁高挺，唇如丹朱，面皮白皙，天生一副俊美模樣。只是他沒甚麽表情，冷眼掃過方才說話的那人時，讓那兩人瞬間禁了聲，将快要流出來的口水給吞咽了回去。

“說這些沒用的做甚麽，若是耽誤了将軍的要事，便是炖了煮了你們兩個也不夠瞧的！”面上還帶了幾分稚氣的瘦弱少年默默擦了擦嘴，而後指着那倆人義正詞嚴道。

卧槽，簡直不要臉！！剛剛差點蹦到牆頭上的人是誰！剛剛偷着咽口水的人是誰！！這麽會拍馬屁，你咋不上天呢！

高瘦青年和絡腮胡子男都氣壞了，若不是有将軍在這兒鎮着，他們就撸胳膊挽袖子和小屁孩兒大戰幾百回合了。

“我們走！”将軍開口道，聲音低沉悅耳，卻沒甚麽溫度與起伏。

策馬離開前，由瘦弱少年帶頭，三人很吸了幾口香氣，而後才帶着滿心的遺憾離開。

“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夢中人……”絡腮胡子男嘆道，聲音若有似無：“将軍他真的能尋到嗎？”

十日之期眨眼就到了，這日一早，包拯便叫衙役将皮熊、畢氏、柳氏、呂佩一幹人等帶到公堂，繼續問案。

皮熊深恨畢氏，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因此更是一口咬定楊大成之死是畢氏一人所為，她之所以說是兩人合謀完全是為了陷害他。皮熊現在沒別的想法，他一心要畢氏受那淩遲之刑。

畢氏則大喊冤枉，她還說她留有當日皮熊殺死其夫楊大成的兇器。

包拯吩咐衙役即刻去畢氏家中取來，當堂驗看。這把刀雖不雪亮，上頭也沒有血跡殘存的，刀口甚至還有些鈍。

“你說這把刀是殺死楊大成的兇器它就是了？上頭可沒血！”皮熊覺得自己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當即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