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包青天篇

“是與不是， 只等開棺驗屍後便能真相大白。”包拯起身道：“胡捕頭并諸位衙差， 帶皮熊等命案相關人等前去楊大成墓前等候， 仵作宋明随行，本縣稍後便到。”

“天啦嚕，包大人要開棺驗屍啦！”

“屍身上能驗看出什麽？！難不成包大人能叫死人說話？”

“包大人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了不得啊！”

“這回看皮熊還怎麽狡言善辯！”

……

在外頭圍觀包拯升堂問案的百姓們隔得稍微遠了些， 就算是站得最靠前的那排也聽不太真切， 他們在傳話兒給後排的時候便加了自己的演繹，結果傳來傳去，就變成了包大人乃天上的星宿下凡，能審陰斷陽，叫死去之人開口說話。

你們腦洞這麽大，你們的爹娘知道嗎？！！

包拯之所以說随後到是因為他要去縣衙後宅叫上方慕， 勘驗屍身需通曉醫術、雜學， 亦要細致謹慎， 包拯相信沒人會比方慕做得更好。當初在廬州府，方慕就曾幫官府勘驗過一具死因蹊跷的屍身。

“大人， 楊大成的屍身已腐爛變形，不過身前的三處傷口還能分辨的出來，約有兩寸， 與在畢氏家中搜出的刀身之寬相吻合。”宋明查驗了一番後用白布、濃酒擦洗了一番， 而後到包拯跟前回話。

“看吧，宋仵作都說了，楊大成身上的傷口與皮熊的刀身一樣寬， 就是他幹的，這回鐵證如山，看他還怎麽狡辯脫罪！”圍觀的百姓裏有人嚷嚷道。

“是啊，這回該定了他的罪吧！”

“冤枉，大人，冤枉吶！”皮熊叩首高喊冤枉的同時還不忘用那兇狠陰鸷的眸光往四處游走，不過圍着人的人着實太多，每個人似乎都張着嘴在嘟囔着什麽，嗡嗡嗡嗡的，根本辨不清到底是哪個嚷嚷出來的。

“皮熊，罪證在此，你還想抵賴？！可是想要大刑伺候！”包拯冷聲道。

“便是知縣大人要對我施以大刑，也不過是想屈打成招！若你濫用刑罰，屈打良民的事情傳入知州大人的耳中，到時候你可要費費神，想想怎麽同他交待才好！”皮熊梗着脖子道。他這話裏可是暗藏玄機。

“本縣給你個機會，叫你心服口服！你且說說，你哪裏冤枉？宋仵作已然驗明，你的這把刀，刀身近兩寸，與楊大成肋下的刀口吻合……”

“就算與楊大成身上的刀口吻合又如何？那也不能說明就是我親手謀害了他的性命！”皮熊道：“分明是畢氏那婆娘心狠，一不做二不休，既擺脫了楊大成那個窩囊丈夫，又可陷害于我！這刀我早前就給了畢氏防身！”

“呵，這皮熊倒是有些聰明勁兒，可恨用錯了地方！”在包拯側前方的草坡之上，一身江湖人打扮的高瘦青年于馬上微微前傾着身子，雙眸眯成了一條縫，遮住了裏頭的冷意，他道。

“現在就看這黑臉兒知縣厲害，還是皮熊厲害了！”他旁邊的絡腮胡子男點頭道。一雙湛亮雙眸饒有興致的在包拯與皮熊之間來回掃視。

“我押黑臉兒，看着老奸巨猾的，不是什麽善茬兒！”瘦弱少年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故作老成道。

什麽老奸巨猾，人家才二十七八好嘛！

為首的俊美青年卻不像往常那般面無表情，他的眉頭微鎖，眸光在人群之中逡巡不定，抓着缰繩的那只手緊繃得厲害，骨節突出。極罕見的……他竟有心緒不寧的時候。

“你胡說！皮熊你不得好死！”畢氏聲嘶力竭道。她恨不得現在就咬死皮熊。癫狂過後，她開始嚎啕大哭：“是我瞎了眼，瞎了眼，為了這麽個東西竟害死我家官人，報應，報應吶！”

“方慕，可準備好了？”包拯轉身問道。

“俱已準備停當。”方慕緩步輕移，來到包拯跟前，點頭道。她那一頭墨色長發已用方巾包住了，身上也裹了一層樣式古怪的罩衫，纖纖十指則套上了羊腸皮做的簡易手套。

好一個清雅秀麗的小娘子！

任誰看到聘聘婷婷立在那處的方慕也都得贊一聲她的好相貌，眉似遠山橫黛色，一雙美眸流盼生輝，鼻若瓊瑤，丹唇水嫩，肌膚勝雪，姿容清麗無匹。無釵環矯飾，無绫羅加身，才更顯出其天然之美。

姿容俊美的青年在看到方慕的那一剎那，身子倏然緊繃，攥住缰繩的那手不自覺上一揚，弄得**寶馬仰頭長嘶，前蹄高擡到半空中。若不是他及時反應過來，這會兒怕是已經跌落下馬，惹人笑話了。

他那三名部下也沒好到那裏去，看清方慕的五官樣貌後，他們都雙目圓睜，嘴巴張大到能塞個雞蛋進去。

“竟——竟真的有——有——”高瘦青年驚得都打磕巴了。

“是……是啊！将軍的夢中人竟真的存于世間，竟還真叫他尋着了！”絡腮胡子男忍不住揉了揉雙眼，看了又看，而後喃喃道。

“那——那我咋沒夢着一個……”瘦弱少年有點羨慕嫉妒恨了。

他們這一行人看到方慕時是既驚且喜，跪在地上仰着脖兒看的皮熊在見到方慕的那一剎那則是既驚且懼。

卧槽，這不是那日在街上碰到的小娘子嗎？！！那張嘴兒跟淬了毒似的，險些把他給怼死。不過最可怕的還得說她那藍衫小白臉兒打手，心狠手辣，他手下那十幾個高壯仆從被他打得斷胳膊斷腿兒的！

皮熊的那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試圖在人群中找到藍衫小白臉兒的蹤跡。然後……他就同抱劍站在包興身側的展昭目光相接，在展昭朝他淺笑的瞬間，他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一般，猛喘一口氣，好懸沒吓暈過去。

這小白臉兒絕對是故意的！！他想做甚麽！！抱劍朝我冷笑是幾個意思？！！皮熊的腦洞都快突破天際了，光自己吓自己了。

展·小白臉兒·心狠手辣·打手·昭的神情無辜又茫然，他……長得有那麽可怖嗎？！

可怖？怎麽會呢！眉清目朗的青年俠士淺淺一笑，暈倒的小娘子俏婦人不知凡幾，她們家裏的男人們都快被醋被淹沒了，那叫一個酸吶！

方慕入到墓坑之中，低垂着頭，靜默了片刻，而後才蹲下身子，開始勘驗。與宋仵作利落快速相比，方慕的許多行為在周圍人看來是很多餘的，比如說測量楊大成的身高、後背上的刀口寬度，以及刀傷角度等等……

只是不知怎麽的，衆人縱使心中有萬千疑惑，也不願出聲幹擾，只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慕看。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就過去了，終于，在大家的脖子徹底僵掉之前，方慕終于直起了身子。

可能是蹲得太久了，方慕的腿有些酸麻，邁步出墓坑之時右腿一時使不上力氣，身子便随之一歪，直往地上跌。

展昭縱身一躍，身形快得只能叫人捕捉到一絲殘影，不過他還是沒能接到方慕。就在他的手臂快要觸到方慕的罩衫時，一雙結實有力臂膀橫插了一杠子，将方慕攬了過去。

是方才在草坡之上旁觀的俊美青年！！

方慕整個人跌入了這人的懷中，纖纖細腰被他的雙臂鎖住，他身上那溫暖的甚至開始變得有些灼熱的氣息透過那幾層薄薄的衣衫傳到方慕的腰間，讓她的身子輕輕顫了顫，連那一顆心都開始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

“多謝這位義士出手相幫！”展昭抱拳道，而後，他伸手想要就此接過方慕。

俊美青年攬着方慕稍稍向後移了半步，恰好躲開了展昭伸過來的手。他終于舍得分出些目光來關注再三想壞他好事的人，一看到展昭手中的名劍巨闕，他便知曉了展昭的身份。他道：“南俠展昭？！久聞南俠展昭極善輕功、劍法高超，拳法亦精妙，今日終于得見，可否給個機會，讓龐某讨教讨教！”

當着朝廷官員的面約架，這樣真的好麽……

“與龐兄這迅如雷電的身法相比，展某自愧不如。”展昭抱拳道。

方慕這會兒已經能夠穩住身形了，她紅着俏臉，連着朝後頭退了四五步，微彎身子行萬福禮道：“多謝義士出手，小女子感激不盡！”

“莫要放在心上，不過是舉手之勞！”俊美青年回道。這會兒和方慕搭上話了，他哪還有心思再同展昭廢話。

好些圍觀的百姓快急瘋了，就算這三人湊到一處美得好似一幅畫，他們也不想看，他們就想知道驗屍結果！！

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斷在這兒是人幹的事兒！！

衆人那滿含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包拯……

“方慕，過來同本縣說說你的發現！”包拯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經查，楊大成周身上下有傷口三處，皆為貫穿傷。自肋間如入後背的一處為致命傷，後背傷口寬約一寸，肋間傷口寬約兩寸。這說明是有人執兇器正面刺死楊大成。刀刃并不鋒利，若要造成這樣的傷口，需要行兇之人有很大的力氣。”

皮熊呆若木雞！

“楊大成身高五尺五寸，結合致命傷為斜向下刺的情況，行兇之人應該比楊大成高三寸左右。”方慕補充道。而皮熊正是比楊大成高三寸。

“皮熊，現在你可認罪？”包拯道。

“認……認罪！”皮熊癱軟在地，雙目無神道。

珊瑚扇墜引發出的這一樁殺人案就此結案，皮熊、畢氏定了斬決，呂佩杖責四十，柳氏杖二十，匡家叔侄将珊瑚扇墜領回了事。

聽了、看了全程的西街姚二樂得一蹦三尺高，倒不是他與那皮熊有什麽深仇大恨，他就是單純覺得過瘾，比瓦舍勾欄裏頭講的精彩百倍。

這之後的一個月，他逢人便講知縣大人智斷珊瑚墜案，說到最後他總會加上一句——所以說啊，鈍刀害死人吶！

再往後，他的鐵匠鋪生意好的要上天！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終于出來了……